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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陸一晝盯着玻璃外面那個小小的影子看，直到對方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那個影子實在太小，小到他根本看不清對方更細致的輪廓，只能辨清衣服的顏色。

但是那人走路的樣子，一舉一動都讓他覺得那就是賀忱。

他不知道賀忱是不是生病，下意識想發消息問，但想到賀忱大部分時間對自己回避的态度，他又放下了手機。

正猶豫，身邊經過一個人，叫了他一聲“陸總”。

他回過頭，看到是李羽。

李羽看起來是湊巧經過，手裏還抓着手機，停留在社交軟件的聊天界面上。

陸一晝同她問了聲好，李羽在他旁邊停下，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陸一晝姨媽的病況。

李羽說着說着話，突然“哎”了聲：“我忘了件事。”

陸一晝禮貌地等她繼續，李羽說：“今天我有個患者家屬要來的，他特別關心外婆的情況，我之前跟你說過，不過這個點了，他應該已經走了。”

陸一晝并沒有什麽印象，但李羽這樣說，他還是點了點頭。

因為要給陸一晝的姨媽會診，李羽這天沒有什麽別的任務要做，人清閑，她也樂得跟別人多講幾句。

“我這個患者家屬可不容易了，本來是學舞蹈的，畢業要去舞團工作，結果因為外婆得了這個病，他跟女朋友分手，之後就去酒吧上班了。”李羽說。

對方的描述讓陸一晝怔了下：“酒吧？”

“對，就是特別有名的那家'晚鐘'，陸總去過嗎？”李羽說。

陸一晝眼神複雜地說去過，又接着問：“女朋友？”

李羽點點頭：“應該是吧，我問過他有沒有對象，或者談沒談過戀愛什麽的，他說以前有過，但是因為這件事分手了。”

同賀忱太過相似的經歷，陸一晝忍不住問：“他叫什麽。”

“是陸總的朋友嗎，”李羽察覺到陸一晝對這個話題格外有興趣，“他叫賀忱。”

陸一晝覺得自己一定在那一瞬間變了臉色，因為李羽望向他的目光實在驚訝。

他一字一頓地問：“賀忱跟你說他是因為外婆生病才分手？”

一剎那間仿佛一切都清晰了許多。

他同現在的賀忱之間好似隔着許多殘缺的過往，而李羽說的話卻讓他馬上清明，仿若補全了一幅拼圖。

陸一晝實在太了解賀忱，只聽李羽說這樣幾句話，就懂得了賀忱跟他分手，是不想欠他的。

因為他一定會幫他給外婆治病，可賀忱最清高，最不願依附于人。

陸一晝實在說不清自己的感受，他覺得賀忱欠考慮，可也知道，這才是賀忱，他喜歡的那顆星。

只是他忍不住想，賀忱用前程換自尊，會不會太可惜。

所有人都覺得賀忱應該要進舞團，成為最優秀的舞蹈演員，可最後他卻在一家酒吧裏做dancer，跳那種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只是為了賺錢活着。

陸一晝問李羽賀忱奶奶的醫藥費，想到了什麽，他又道：“賀忱每周的這天都來醫院？”

李羽不明就裏地點頭，看到陸一晝的表情比方才舒展了一些。

陸一晝想到的是梁簡語焉不詳地告訴他，賀忱這天沒空可能是有人約。

原來不是有人約，只是要來看外婆。

這個認知讓陸一晝的心情愉悅了很多。

他又問了李羽許多事，聽李羽說賀忱很多次醫藥費交得不夠及時，有種特效藥賀忱想要用，但因為價格昂貴國內又買不到，所以沒能實現。

陸一晝順口便問李羽賀忱外婆之後的醫藥費大概要多少，那種特效藥國內有沒有途徑買到。

“醫藥費這個我也不能确定，要看賀忱外婆的身體情況，”李羽想了想，在手機計算器上點了點，“不過不會低于這個數。”

陸一晝便講了個很大的數目，讓她給自己醫院的銀行帳戶，說之後他會把賀忱外婆需要的費用打過去。

又考慮到別的，陸一晝對李羽說，不要告訴賀忱這是自己做的。

李羽帶着困惑答應了他：“那我到時候幫陸總找個合适的借口。”

接着她查了一下手機，又說：“那種藥在國內還沒有上市，現在買不到，如果路總你有渠道的話，我們這邊還要簽一個免責聲明才能給賀忱外婆用。”

陸一晝點點頭，說他知道了。

第二天，賀忱起床之後看到了李羽給自己的回複，她說外婆的情況跟之前差不多，還算比較穩定。

大部分癌症在晚期都會惡化，所以賀忱只要聽到“穩定”，都會當作好消息。

在這條回複後面，李羽問賀忱有沒有空接個電話。

賀忱還沒有去上班，很快就回答說自己有空。

幾分鐘之後，李羽給他撥了語音通話過來。

賀忱正站在陽臺上收前幾天洗的衣服，把手裏的一摞衣服抱回客廳，随手搭到了沙發靠背上。

他按下接聽，李羽的聲音傳了出來，她開門見山地道：“賀忱，我們科室這邊現在接了一個藥企的項目，需要患者試藥，醫藥費全免，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什麽藥？”賀忱問。

李羽說了那種特效藥的名字。

賀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醫生你剛才說醫藥費全免，是真的嗎？”

等李羽确認過之後，他沒有被興奮沖昏頭腦，又謹慎地問：“那會不會有很大的副作用？”

“應該不會，我那天去開一個會，說是國外已經做過臨床試驗了，只是相關的論文還沒有發出來，确認過是對人體安全的，只是引進來給患者用的話，還是要配合我們的治療方案再試一下。”李羽說。

賀忱有種自己中了彩票的錯覺，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直到李羽問他要不要答應，他才說好。

“那下周你過來的時候我把合同給你，你簽個字。”李羽說。

賀忱答應下來。

他去上班的時候表情應該是很愉快，來向他搭讪的人都比平時多，同事問他是不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梁簡在一邊聽到，臉上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八卦表情。

他看賀忱這天心情好，下班的時候跟在賀忱旁邊，裝作不經意地問：“最近跟陸總很順利？”

賀忱對這個話題沒有以往抵觸，語氣輕快地道：“不是，是我外婆。”

梁簡沒反應過來：“……你外婆跟陸總很順利？”

賀忱：“……”

賀忱：“不是，醫院說有個試藥機會，費用全免的。”

雖然跟梁簡想象中的八卦不同，但他也是真心地為賀忱高興：“這挺好啊，你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賀忱“嗯”了聲，想自己下次去的時候也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外婆。

轉周賀忱去醫院簽了合同，李羽告訴他下個月起就不用再給醫院交錢了。

他向李羽表示了感謝，說想請她吃飯。

李羽擺了擺手：“這我不能去，我們有規定的，不能跟患者吃拿卡要。”

賀忱于是又謝她，他不知道為什麽，李羽聽他說的時候有點走神，像是想到了什麽別的事情。

賀忱簽完合同就去了病房探視，他穿着無菌服靠近外婆，老人家原本正睡着，他一走進去，就像有什麽心靈感應一樣睜開眼睛，叫了他一聲“忱忱”。

“我在。”賀忱應聲。

外婆便又問他那些問過他千百遍的問題，最近怎麽樣，工作是不是順利，有沒有按時吃飯。

賀忱一一耐心地回答，外婆看到他淡淡的黑眼圈，伸手碰了碰，流露出自責的表情：“都怪我……”

“外婆，”賀忱很輕松地接過了她的話，“以後你住院的錢都是醫院出了。”

他一五一十給外婆說了試藥的事情，外婆臉上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喜色，問了他好幾遍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剛才我跟李醫生簽的合同。”賀忱說。

外婆連連說讓他好好謝謝李醫生，賀忱拍了拍她的手：“我說要請李醫生吃飯，她不去，醫院有規定。”

“那你給李醫生買點東西，你有空回我那去，我屋裏還有你外公以前留下的茶葉，都是好茶，他在的時候都沒舍得喝。”外婆說。

賀忱知道自己不答應外婆不肯安心，便說好，自己待會兒就去。

外婆心疼他辛苦：“要不周末再去，上班一天你也怪累的。”

“我不累。”賀忱說。

陪了外婆一會兒，護士催賀忱離開，賀忱跟外婆告別，出去脫掉了無菌服。

他在附近吃了飯，然後乘地鐵回家。

在地鐵上的時候賀忱玩了會兒手機，社交媒體上顯示某家電動汽車公司在這晚毫無征兆地發布了新車，是一款高端家用旗艦款。

他點進去看，看到有幾個汽車博主點評說這款車的目标受衆群體不大，但是市面上還比較稀缺。

賀忱往下翻着，一條評論映入了他的眼簾。

“據說晝辰本來要發的新品也是旗艦家用車，這下被人家搶了，他們發布會還怎麽開啊？”

這條評論的熱度不斷攀升，引發了越來越多人的回複與讨論。

與此同時，賀忱看到另一條話題被頂上了實時搜索的前排——#晝辰新品疑似被搶先，公司尚未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