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參星婆婆

參星婆婆

雲行奮起反抗,樹枝在二人角力間左右搖擺,幾乎要扭成麻花。

魚亞訝異:“你的等級提升了?”

雲行“嗯?”了一聲,只稍一走神便又被魚亞抓住機會。

樹枝從雲行身後繞出,将她提起來,有點像拎着一只貓的後脖頸,她雙腳離地,滿臉悲怆的對魚亞控訴道:“女人,你好卑鄙。”

魚亞微笑,揮揮手,雲行只來得及對她比一個中指,便覺眼前一花,樹枝毫不遲疑地将她從窗戶中精準抛出去。

雲行還記得枝柳戒嚴的事,不敢大聲嚷嚷,窗下的草木飛速織成軟墊托起她的身體,她甩甩頭,對着魚亞的窗戶小聲唾棄了一下,而後幹脆擺出一副随遇而安的樣子,翹起腳躺下來。

沒有燈火的映襯,月色在夜裏明亮極了,雲行把胳膊枕到腦袋下,低聲疑問:“我的等級提升了?”

「木靈有所進步,再接再厲。」

她啧啧兩聲:“我就知道我是小天才。”

身下的草木墊子漸漸升高,她吹了聲口哨,又湊到魚亞的窗前,未等她抓住機會再犯個小賤,窗戶“啪”一聲關上,緊接着屋內響起落鎖的聲音。

好吧。

雲行想。

好吧!

她歪頭,草木順她心意,又将她送到自己房間的窗戶前,她打了個呵欠,擡腿跨進去。

不知道衛轶何時回來,大不了她警惕些,無事最好,如果真有事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

衛轶也确實遇到些小小的麻煩。

勒住他脖子的胳膊十分纖細,不夠長也不夠有力,看上去像是發黑的蓮藕,想脫離它的鉗制對衛轶而言輕而易舉。

他用力掰開她的手,聽到身後那人的喘息聲越來越大,寂靜的房間內只留下它那風箱一樣的呼氣聲。

這是什麽人?

衛轶腦中只覺驚疑,鳥兒帶回來的消息分明是靈君的呼救,不該是……

他折過那只胳膊,想要将她掼倒在地,不想對方雖然是一副瘦小疲憊的樣子,動作卻十分靈活,它迅速撤回手來。黑暗之t中,什麽東西自上方掉下,打落了衛轶手中的那團火焰,幾乎瞬間,那人便又消失無蹤。

光亮消失,四周的黑暗立刻有如實質一般向他壓來,眼耳口鼻都被包裹其中,他像被封在棺材裏,黑暗擠壓他的胸肺,填滿他的腸胃,幾乎令人無法動彈。

這是什麽人?

衛轶不由幹嘔一聲,似乎有血從口中真真假假地湧出來。

他竭力呼吸,試圖讓生靈的力量淌過身體各處經絡,濃重的黑暗裏似乎有微弱的熒光亮起,他搖搖頭,果然覺得大腦好像清醒了些,緊接着便又聽到房間內那粗重的呼吸聲。

左耳一痛,衛轶側頭,臉頰觸碰到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他意識到這是烏鴉啄他的耳尖。

這小小的疼痛在身體衆多的不适之中顯得格外清晰,衛轶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它以示感謝,目光警惕地逡巡四周。

好奇詭的能力。

這是暗示,還是什麽幻覺一類的異能?

他盡力催動體內生靈的力量,卻仍然覺得這間房間黑暗壓抑,走在這裏就像行走在是不透光的幽深海底。

不知道打火器掉在了哪裏。

他牙齒用力咬上嘴唇,一直到真正有一絲血腥味從在口中出現才稍微松口,疼痛的感覺果然令他頭腦清明不少,亂七八糟的幻覺散去,他分明還好好地站在民居的二樓上。

這能力雖然詭異,卻遠不夠強大,衛轶稍放下心,試圖搜索方才那個攻擊他的人。

這個枝柳區…

他借助自身生靈發出的一點熒光,來到牆角的雜物旁。

那裏不知道堆砌着什麽東西,腐舊的家具和軟裝幾乎磊到天花板,對方那掩蓋不住的喘氣聲正從那裏傳出,他一把掀開上面積灰的油布,竟意外從那堆破爛的家具縫隙之中發現一縷螢火似的光亮。

他皺眉看去,那點瑩亮散着暖黃色的光,勉強構成一個單薄的人形,見油布被扯下,那人影對着衛轶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吼叫。

光芒只亮了一會兒,不過幾息便又暗淡。

烏鴉從他的肩膀上落下,一蹦一跳鑽入那些窄小的縫隙,縫隙之中,衛轶看到一雙亮金色的眼睛。

這是……?

衛轶腦中猛然閃過一個荒謬的猜測。

“……參星婆婆?”

————

衛轶出去時,太陽不過剛剛下山,再次回來時卻已經是深夜。

他背後背着一個破破爛爛的油布包袱,身上也打滾似的弄得髒兮兮的,似乎也是猶豫着不能被人發現,他在旅社的屋檐下徘徊了兩圈,最終決定爬樹上樓。

雲行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捋着頭發單手給自己編麻花,窗外樹影晃動,她起身去看,衛轶這鬼祟的行為幾乎立刻就引起她的注意。

她從窗口向下張望,差點被他的樣子逗笑,衛轶正站在一根大樹杈上,好像一個标準的小偷。她擡了擡手指,那棵樹立刻就是一陣扭動,将衛轶吓了一跳

他甚至有些驚惶的樣子,仰頭才發現是雲行坐在窗戶邊,雙手叉着抵在唇下,看好戲一樣看他。

衛轶瞪她,雲行呲着牙又一樂,她把窗戶撐到最大,那節樹枝就慢悠悠地把衛轶送到她的房間裏,衛轶一聲不吭地跳下來,将包袱放到地上,又去将雲行的窗戶緊緊合起來。

雲行拿眼睛上下掃他,覺得滑稽,嘴角都壓不住:“你大晚上出去偷人東西啊。”

“啊?”衛轶正給窗戶落鎖,被她問的有點不解,“我沒有。”

雲行啧啧兩聲,指指地上那黑漆漆髒兮兮的油布包袱:“大哥,晚上穿一身黑出去,再背着個大包袱回來,上樓還走爬樹這條路,這太典型了,你怎麽狡辯都不好使。”

她湊近過去,手指搓了搓:“怎麽說?見面分一半?”

衛轶打她的手,蹲下來去解那個被他包的嚴嚴實實的厚包袱,雲行好奇地站在旁邊看着,一副随時準備包庇他,然後收下好處成為共犯的樣子。

一共解了三層油布,衛轶才将它解開。

雲行湊過來,看清裏面是什麽之後眉頭狠狠一跳,她看向衛轶,表情相當震驚。

包裹裏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女孩。

女孩的情況似乎很不好,她衣衫褴褛,身體裸露的部位上帶着一塊一塊的黑色淤痕,閉着眼睛,呼吸的很是沉重。衛轶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來,神色有些複雜的摸了摸她的頭發。

雲行無聲抓狂。

雲行:“蒼天,你出去偷孩子!”

雲行:“你還包三層油布,這能透氣嗎,把人憋死了要!”

“不是,”衛轶抱着女孩拍了拍她的背,輕輕将她放到雲行的床上,“這是……參星婆婆。”

雲行看了眼自己鋪好的床,又看了眼孩子髒的看不出原樣的衣服,欲言又止。

完全沒懂衛轶想解釋什麽,她閉眼:“輩分挺大。”

衛轶嘆氣:“她是靈君。”

他想了想,還是給小孩蓋上被子,雲行被他這句話說的有些茫然,靠的近了些又想要細看。

孩子很老實地躺在床上,衛轶将被子給她蓋上去一角,卻似乎沒能讓她更舒服些,她皺着眉頭,淤痕在皮膚上爬動,忽的一陣飛快伸展開,幾乎蓋住整個身體。

衛轶握住她的手,瑩瑩綠光亮起,那片蓋住皮膚的深黑竟也跟着發起光來,那是一種柔和的、仿佛星辰一般的顏色,房間似乎被這光暈填滿,雲行只覺眼前一花,莫名有些恍惚。

衛轶低眸,輕輕摩挲着靈君有些變形的指尖,向雲行解釋:“我也不清楚她這是怎麽一回事。”

雲行被那熒光一照,正有些走神,就被衛轶這句話拉回來,她甩甩頭,打了個哈哈:“有點暈小孩……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我不清楚她怎麽了。”衛轶翻白眼,“暈小孩,你暈拳頭嗎。”

雲行誠懇:“這個也暈的。”

她蹲下來和衛轶保持在同樣的高度,愈發好奇地看向這個正躺在她床上的發光體,一歪頭,正瞥見衛轶握着這人的手,于是她也伸出手去摸了摸,觸感竟有點說不上來的堅硬。

“你從哪弄來的,我還以為靈君只在中城。”她又戳了戳小孩的胳膊,“你打算怎麽辦,藏着帶走嗎,要不要找魚亞一起商量一下?”

“确實應該只在中城……”

衛轶還未說完,暖黃的光亮便漸漸黯淡下來,靈君的皮膚上重新爬滿漆黑的色塊,方才那莫名顯得安寧的氛圍也跟着消失,孩子的睫毛扇動,似乎将要醒過來。

他神色一緊:“幫我按住她。”

雲行立刻照做,不知衛轶做了些什麽,靈君身上的光暈來回閃爍了一會兒,身體也只掙紮了幾下便沒再動彈。

雲行:“她這是……接觸不良?”

衛轶有些聽不明白她這句話,索性便不理她,他看起來有些累,側過頭去捧住孩子的臉撫摸了一下。

似乎來回确認了幾遍,雲行老實地幫他壓着這位年輕的婆婆,一直到她的呼吸逐漸平穩,雲行才試探性地松開手。

她看向衛轶:“這是那個讓枝柳區戒嚴的罪魁禍首嗎?”

衛轶沉默,雲行意會,“哦”了一聲。

“你哦什麽,”衛轶瞪她,“我也不知道,不過大概率是了。”

雲行扶額:“………你準備怎麽辦?”

衛轶攥着另一邊的被角,注視了雲行一會兒,而後輕聲開口道:“你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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