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條從這兒回家的路

第62章 一條從這兒回家的路

從身強力壯的彪形大漢到骨瘦如柴的瀕死老者, 不過眨眼之間，景象無比詭異又分外真切。

兇險變故加速了各家族朝着四面八方躲避，唯有尚不知情的小妖們愣愣的伸着手, 下意識接住微涼的雨水。

他們未有顯著變化, 沒反應過來雨水的恐怖, 一時間僵着動作停留原地。

當然, 不是所有村民都平安無事，少部分村民仍爆發了怪異的症狀, 不及大妖們的誇張可怖，卻足以令無計可施的小妖們瑟瑟發抖。

大家不約而同的避開出事妖，驚慌退向鲛族的位置尋求庇護。只見鲛人一族眉宇間帶着幾分喜氣，随意的站在雨中，沒有絲毫懼怕。

村民們愈發不知所措, 最終由各村村長一同與鲛族商議，詢問接下來的安排。

涵月看了眼遠到不見影兒的妖城衆妖，略作思量：“再在村裏留幾日，觀察雨水的變化。”

突變打得各大家族猝不及防, 選擇暫且後退，不意味着他們會輕易離去，更不意味着他們願意放過村民。

這裏的某位特殊存在引發了天地異象，導致天空破裂湖水滲入。顯而易見, 對方這一刻正藏身在這些村民之中。

鲛族無從要求對方表明身份，具備這般大本事的能者不會接受別人指手畫腳。從過往的那種手段可見，那位絕非心慈手軟之輩，向來殺戮果決。

如此也好, 倘若是一位性情溫和的，直面衆多豺狼虎豹, 極易心懷仁慈作出錯誤的決定。殺意重就無需這般苦惱，膽敢攔其路者，不死也必定重傷。

村長們帶回了鲛族的決定，鲛人一族療傷之際，村民們也陸陸續續返回住處。

他們有些憂心忡忡，有些猶豫不決，最多的是在安靜等待，以及百思不得其解所謂的援兵在哪兒。

不同于別妖的迷茫，藿小葉對援兵的身份心知肚明，是紛紛揚揚飄灑的雨水或者說許願湖的湖水。這些援兵輕而易舉的逼退了居心叵測的各家族，一時半會不再與鲛族纏鬥。

遺憾的是，村民們面臨的生死難題仍未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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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小葉坐在空落落的小院，望向頭頂天空的裂縫，是湖水太少，還是有什麽擋住了湖水，導致這條路未能形成？

有了裂縫，有了湖水，仍然無法獲得一條全新的道路。

以目前的程度，遠遠達不到村民出行所需，縫隙細小，開啓不了實實在在的新路，雨水的範圍照樣太小，不可能護着大夥兒一路走到小六界入口。

即使這場雨不同于以往，久久不曾停歇，即使這場雨給走了邪路的大妖造成諸多麻煩。只要道路沒形成，村民就面臨不得不出村，不得不直面各大家族殺意的致命局勢。

一條外出的路，一條自小藥村直接抵達舊六界的路，為何那麽難？

這兩天，藿小葉始終苦于這事，輾轉反側尋不得答案。幸好鲛族不着急出發，亦在思考相同的疑問。

衆所周知，小六界入口有許願湖湖泊，湖水顯現的位置即為道路盡頭。

小藥村頭頂的天空外，為何會有湖水？是荒誕邪乎的幻影，還是未知祈盼的達成？湖水的位置對應着前往舊六界道路的位置，意味着當前所在的村莊通向舊六界的某處。

随之而來的棘手麻煩在于，如何通過這條路。

起初那會兒，有翼的種族比如鳳曦，就飛往高空探查。裂縫真實存在，湖水也真實存在，唯獨裂紋位置有一道無形阻隔，擋住了外出的路。

若是這條路走得了，鲛族大可與飛行族類合作護送村民們前往舊六界。奈何鳳曦屢敗屢試，屢試屢敗，帶回的消息仍舊是不行，這條路完全走不通，一股強大的力量攔着他不準進出。

為此，鲛人一族特意尋來熟悉外出道路的吳老爺子，對方經常往返那條路，最是了解這條路以及道路盡頭的模樣。

到底有何不妥，導致他們被攔着。

吳老爺子左思右想，還喚來了精心培養的繼承者石松，他倆反複讨論，兩條路的不同之處。

一次次的對比，一個答案古裏古怪偏又符合眼下的處境。

吳老爺子語氣微妙：“兩條路的差異，最明顯的是頭頂這條路十分安全。”

安全到了不具備絲毫危機，不似另一條路沿途時不時冒出意想不到的兇險。

危機四伏，本身足以體現這條路與衆不同，它自帶各類考驗，時刻提醒即将外出的生靈做好準備。外界絕非風平浪靜，自己實力不足極有可能喪命。

只要踏踏實實走完那條路，就能堅定信念，而不是輕易踏入外界，才後知後覺舊六界的艱難，起了怯懦之心後退躲避。

這條路在淘汰不符合外出資格的各界生靈。

“過于安全？”涵月頗感莫奈何，她理解湖水的挑選，是留下那些走了邪路的生靈。

道路挑選的條件不明确，僅能憑借以往經驗連蒙帶猜，她怎麽也想不到，遲遲尋不到出口的關鍵，竟是天空的那條路缺少難度？

涵月對這方面了解有限，一時拿不定主意，她聯系了別的妖皇隊伍，打聽對方處境之餘，也不動聲色的打探他們對這事的看法。

同時，鲛族沒有放棄嘗試，他們一次次到達高空，一次次沖向裂縫，打探何種程度才具有外出資格。

從地面到天空，擁有翅膀或禦風而行即可到達裂縫附近，辦法簡單易懂。奈何全程感受不了考驗，沒有考驗就不可能通過裂縫的無形屏障。

鲛族的困惑，也是藿小葉的困惑。

鲛族一次次的嘗試，為藿小葉排除了大量不可行的辦法。藿小葉思來想去仍抓不到頭緒，如何讓一條沒有考驗的平穩大道，成為有考驗的兇險之地。

在鲛族不厭其煩的斟酌時，其餘家族始終不曾靠近，雨水一直在，生命威脅就一直在。

起初，各家族心平氣和，鲛族要前往舊六界就必須出村，一旦脫離雨水的範圍，就如同離開了天地囚籠的守護，鲛族必然面臨之前的困局。

他們紛紛嘲諷鲛族，躲只是躲一世，躲不了一世。

直到各家族截獲了鲛族送往別處的只言片語，再依據鲛族近期反複往天上瞎轉悠的反常行為，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壓都壓不住。

鳳家族老環視另外幾位長老，大膽猜測：“他們要從天空的縫隙出去？”

這般做法異想天開，偏又透着興許為真的合情合理。

當年，小六界的入口在花村和藥村附近，只因建立小六界的那位六界之主，他的伴侶出生在那兒，成長在那兒。

小藥村和百花村有村中小妖的後輩，出于對子孫後代的照拂，說不定村裏當真隐藏着另一條路。從小藥村到藥村的外出路，同樣是藥村到小藥村的回家路。

若真如此，各家族必定面臨嚴峻挑戰。他們進不了雨水覆蓋範疇，被護在其中的村子，只要有了新的路，鲛族以及其餘小妖無需再踏出小藥村。

各家族絕不允許，也絕不接受這般可能。村中的寶物尚未到手，怎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與寶物失之交臂。

各家族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迅速往妖城那邊再度傳遞消息，征求更多意見，這件事有無解決之法。

小藥村，藿小葉每天清晨看着鲛族們沖向縫隙，每天傍晚又看着他們結束挑選失敗的一天。

他隐約記得自己有關于這段路的記憶，自己和赤笑笑送血脈崩潰的南承出去，是吳老爺子駕車送的他們。為這事，他找了赤笑笑讨論，可惜赤笑笑照樣只有夢裏的些許片段，記得不太完整。

藿小葉拿着剛寫下的內容，表情從苦惱到迷茫，接着成了錯愕。

眼熟，不是一點點的眼熟。剛開始沒有怎麽留意，直至某個極具特色的考驗反複冒出，藿小葉頓時想到了某些事，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他見過類似的路，這陣子還經常見，是帝則為小黑蛇布置的試煉場地的其中之一。

試煉場地在山林幻景，距離“緣”字石頭不遠，在小黑蛇常住的池塘旁。小黑蛇的試煉場地，為什麽與外出道路如此相似？

藿小葉緊急拽住帝則，帝則應道：“是根據你的描述，仿制了那條路。”

小黑蛇試煉場地的道路之一，與外出那條路相似，原因在于藿小葉，這事更顯離譜。

可這樣的離譜，就擺在藿小葉面前。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藿小葉夢裏居然當真出現了一條通往天空的道路。

一切與平時沒有多少不同。

不對，有很大的不同。

帝則穿着一襲黑衣，而自己在對方眼中仍是那個只懂種雜草的藿香小妖。

藿香小妖坐在山坡，一邊是一枚黑色的蛋，一邊是一枚白色的蛋，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翻湧不息的死氣，連連感慨：“小玄走了好久了，不知道在外面過得好不好。外面的日子太難了，唉，其實家裏也挺難的。”

仿佛在回應他的話，黑蛋略微挪了挪位置，至于另一邊白色的蛋，從始至終不見反應，安安靜靜的就像是睡着了。

藿香小妖指着遠方，對黑色的蛋說：“朝着那邊一直走，就能看見一個很大的湖泊，湖裏有支撐天地的新支柱。在那兒有藥村和花村，是先祖們曾居住的地方，那裏還有小六界的入口。”

“從那兒，可以進入生機盎然的全新家園。”

“我的家在小藥村，小藥村距離小六界入口很遠，那裏沒有多麽充沛的生機，但也不像這兒有這麽多的死氣。村裏很安全，大夥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簡單又快樂。”

藿香小妖望着遠方，滿懷期待：“等以後我的實力足夠強，就搭建一條路，一條從這兒也可以回家的路。”

“我一直盼着，從這片山林有一條通往小藥村的道路就好了，輕輕松松往返山林和村子，兩邊都有我們的家。”

藿香小妖向黑蛋描述着美好的将來，白色的蛋在一旁熟睡，而在稍遠的地方，立着一道人影。

黑衣帝則靜靜地望着他們，不知來了多久，也不知聽了多久。他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條路太遠，遠到他去不了。

他被困此地，日常活動的範圍也限于此地。

昔日被法則之力救下，他曾想過有朝一日見一見對方的家鄉。哪怕時間過去了太久，對方輪回了不知多少歲月，早已不記得曾在天地大劫，救過一個瀕死的山靈。

對方渴望的這條路，以小妖修為很難實現。帝則近期吸取了不少後土神力，山林核心的息壤封印在慢慢解開，他擁有了更多力量，也擁有了更多可能。

藥村和花村太遠，小六界的入口太遠，那就另外搭建一條路，一條從這片山林到達小藥村的路，通往藿香小妖家鄉的道路。

其他路那麽遠，為何不選一條近的路。

黑衣帝則擡頭望向天空，這片天空是否也連接着小六界的天空，能不能破開一個窟窿，直接通往另一邊，到達小藥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