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沉歡

江縱嫌堂中吵嚷,獨自上了二樓雅間。

媽媽推搡着沉歡公子上樓,低聲斥責:“沒見縱爺心情不佳嗎?還不上去伺候!縱爺買你第一夜,那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偷着樂去吧,這等好相貌的主顧你還挑什麽挑?”

沉歡公子認命般輕吐口氣,緩緩上了二樓。

推開雕花木門,江縱坐在窗邊,夕霞透過窗棂,一條灑金線循着俊美的輪廓描摹出美人側顏。

望着天邊鴻雁的眼神空曠無聊,深沉的目光比江縱看上去要滄桑十幾歲,孤獨寂寞都寫在眼睛裏。

普普通通側身罷了,卻讓沉歡公子在門口怔然伫立半晌,幾乎看得呆了。

他輕手輕腳關上雕花木門,走到江縱身邊,親自沏了杯茶,手法青澀,茶水濺落在江縱衣擺上,他明顯看見江縱眉間的不悅,這男人笑起來應當十分好看,卻陰沉着令人惴惴不安。

“奴、我、奴家失禮……”沉歡不熟練地說出小倌兒常用的自稱,躬身給江縱擦拭衣擺的水漬。

江縱跷起腿,單手托腮淡淡看着他,不耐道:“沒人教過你伺候人的時候得跪下嗎?”

“少爺……”沉歡身子一僵,抿着唇不知所措。

江縱忽然抓住沉歡細瘦的手腕,一把拽進自己懷裏,粗暴地捧着他臉頰親上他溫軟的薄唇,不容沉歡掙紮,便被江縱極其暴躁地推上床榻。

沉歡哪見過這架勢,一時還懵着,腿間的東西便被一把攥住,上下套弄。

這位少爺太兇悍,連點兒調情前戲都不做,直接從背後抱着沉歡,一手扶着他下颌,膝蓋頂開細瘦的雙腿,另一手則狠狠攥着沉歡的東西。

“少爺……少爺……”沉歡被死死箍在臂彎裏動彈不得,掙紮地越發劇烈,腿間被攥得極痛,口中不斷哀求,“少爺,疼!饒了我……少爺,疼……”

江縱緊貼着他,在他脖頸旁沉重呼吸,眉頭緊皺着,在他耳邊低沉喘氣。

“閉嘴……”江縱捂住沉歡的嘴,只聽得他嗚嗚的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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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世把沉歡買回了江家大院。

給他錢銀,吃穿用度都是最金貴的,沉歡不明白,他穿上或清麗或純淨的衣裳故意讨好時江縱從不正眼瞧他,唯獨穿上一身清冷樸素的暗藍色衣裳,江縱便會顯得熱情些,從背後吻他,從背後幹他。

和方才一般,江縱總是緊緊捂住他的嘴,不準他叫出聲兒。

前世江縱是個溫柔的金主,床事不兇,細細憐愛着他,平時對他也是有求必應。沉歡一度迷茫,他自恃甚美的不過只有這張漂亮的臉蛋和天賜的嗓音,卻都成了江縱最厭煩的東西,江縱到底看上他什麽?

江縱眉頭微微舒展開,吻他的頸側,直到動情處,難耐地喘了口氣,意識朦胧間啞聲呢喃一個人的名字。

沉歡睜大了眼睛,掙紮的身子也緩緩沒了動靜,聽着背後俊美的男人低沉的喘息,和偶爾溢出齒間的一個無比深情的名字。

他任由這男人在自己身上發洩。

恍惚間,聽見江縱低聲罵道:“媽的,誰讓你去北方了,有種別回來,操你媽。”

江大少爺在楓葉居睡到近晚,醉在溫柔鄉裏懶得回家。

沒有江縱的吩咐,沉歡只得默默陪着,哪知江縱手上粗暴,低喘聲讓沉歡心旌神搖,本都做好了被好好糟蹋一番的準備,到晚上身子卻竟然還留着清白,只在大腿根上留下一片黏糊。

江縱的衣襟微敞,裏面掉出一個随意揉搓起來的紙團,沉歡趁着江縱熟睡,悄悄打開看了一眼。

只是一封手書,字跡遒勁,是男人的筆法,寥寥數語問候,落款“樂連”二字。

沉歡來得晚,也不是瑾州人士,對樂連不熟悉。

半月前,江縱還在北華的大街上轉悠,看看災情如何,默算着這批糧食如何進貨要價能得到最大利益。

卻忽然收到江橫的信,說樂連回來了,在瑾州待了不少時候。

江縱沒作猶豫,當即雇馬車往回趕,一路上咬牙切齒,等見着這小崽子,指定罵死他,一年杳無音訊,跟死了沒兩樣。

緊趕慢趕回了南安,卻聽說樂連的貨船已經啓程了,這回只是回來進個貨罷了。

江縱一臉陰郁回了江家大院,江橫拿來一封手書,說是樂連留的。

信上寥寥數語:“一別良久,別來無恙。近況如何,甚念。”

裏面夾着五萬兩銀票。

江縱臉色一黑,當即搓了信紙扔在地上踩了兩腳,到楓葉居散心去了。

——

沉歡悄悄把手書原樣團起來,塞回江縱懷裏。

江縱緩緩睜開眼,疲倦地抓住沉歡的手腕,把他扯進懷裏,側身默默抱着他。

“少爺。”沉歡安靜蜷縮着,順從地窩在江縱懷裏,輕聲道,“您若心有所屬,沉歡定然是代替不了的,不必抱着我,心裏卻抱着別人。”

“哼。”江縱貼着他脖頸,聲音慵懶微啞,揚起唇角,“心有所屬又如何,爺今天就是想快活。”

上輩子的沉歡說過與現在一模一樣的話。

他江縱的心思,連個出來賣屁股的小倌兒都看得出來,只有樂連,傻逼似的癡情,傻逼似的一根筋。

他不甘心自己迷戀那個小男孩兒,江縱根本就不想被樂連扯住心思,好歹前世也活了近四十年,看慣人情冷暖,他最理想的生活就是兩不相擾,各自快活。

深情總被無情惱,多情常遭癡情累。

前後兩輩子,能勾着江縱心緒起起落落的只有樂連那小畜生,江縱打心底懼怕抵觸這種被操控牽動的感覺,沒安全感。所以更希望找個替代品,纾解欲望,又不會沉溺其中。

那固執的小子走了一年杳無音訊,他才不會為樂連守身如玉。

江縱抽出一張銀票塞進沉歡衣領中,懶懶道:“少說話,不是所有人都愛聽那麽黏膩的聲音,你原本說話挺好聽。”

“是。”沉歡沒再捏嗓子說話。

他聲線清冷,偶爾幾個低沉的尾音像極了樂連。

他拿樂連的銀子養小男孩兒,這讓江縱有種輕松的爽快感。他偶爾喜歡想想被捉奸在床的場面,小樂連又氣又怒的表情想必和前世一樣精彩,這是江縱曾經的樂趣。

門外傳來媽媽的吆喝聲:“縱爺,二少來接您回去了。”

“讓他等會,這就走了。”江縱醒了醒神,系上衣帶拿了外袍下樓。

江橫在底下等着,找了個角落喝茶,卻還是被不少莺莺燕燕在身邊糾纏着,不大自在。

江縱吹了聲口哨,笑道:“江掌櫃,今兒個生意怎麽樣啊。”

“走吧。”江橫最看不慣他大哥這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帶他出了楓葉居,才細細說了這幾日的進項,“三百萬石糧食已經全賣空了,全是七百文一石,整個南安的糧食都在我們手上,他們不敢砍價。”

江縱點了點頭,打了個呵欠:“開春以後你去桑田訂那個冰蠶絲,再去蘇州訂翡翠羽絲和銀線,綢緞莊以後不打素錦和提花緞了,全織絲綢和冰綢。”

“絲綢那麽貴,賣得出去嗎,別積多了銷不出去。”江橫默默把一筆筆賬記在心裏,默算出一個數給江縱過目,“撥這些銀子給我吧。”

這小書生十分上道,想不到讀書不怎麽在行,辦事倒是極為牢靠,自從當了江家大當家的,一筆賬都沒算錯過,反而極其謹慎細致,讓手下商號的掌櫃半點不敢作假欺瞞。

他對這個令人十分琢磨不透的大哥漸漸崇敬起來。

大哥的人品德行雖說讓人頭禿,卻總有自己的理由,去年分家時挑了些亂七八糟的産業,今年竟都漸漸起死回生了,反而是那個令人眼紅心熱的百戰精兵閣,因為朝廷開始嚴查禁止軍火外流,能撈的油水越來越少,不得不佩服他大哥眼光确實長遠,江橫的異議便少了。

他們前腳剛走,有個穿着得體、掌櫃打扮的中年男人進了楓葉居,想必是晚來尋歡的嫖客,沒人放在心上。

後來樂連接連寄來五六封書信,大意無甚差別,都是問問“近來安好”、“甚念”、“家居安否”,江縱看一封搓一封,從來不回。

最後一封語氣已有幾分惱意:“天近寒涼,懇請厚自珍愛。速回。”落款樂連。

江縱冷笑,賭氣提筆回道:“我拿你銀子養了好幾個水蔥似的小男孩,挨個兒享用,你他媽給我速回,不然我就全買回宅子裏。”

大半年過去,遲遲沒等來手書,日日問起小厮北方可有信來,江縱早已有幾分不耐煩。

竟傳來楓葉居換了東家的消息。

江縱正窩在美人靠裏等着丫鬟給剝葡萄吃,這消息一傳進耳朵裏,江縱納悶地回憶,前世沒聽說這楓葉居易主的事兒啊,怎麽跟上輩子不大一樣了。

他閑得沒事,溜達到楓葉居看了一眼,背着手閑庭信步,剛要邁進門裏,被兩個面生的龜公攔了下來。

“是江大少爺?”龜公上下打量着江縱問。

江縱皺眉:“少廢話,讓我進去。”

“您勿怪,我們東家說了,江大少不能進這裏面,您別為難小的們。”龜公客氣了兩句,把門口擋了個嚴實。

“你們東家是誰啊?”江縱冷笑一聲,“管到我頭上,爺今日非進不可。”

說罷便闖。

兩個龜公人高馬大,卻奉命不敢傷了江縱少爺,也不敢多碰,連連苦求:“少爺,小的們混口飯吃不容易……”

江縱已闖至前堂。

眼前仿佛花叢缭亂,一列漂亮白淨的小倌兒跪在堂中,一個穿暗藍緞子的高大男人在座上居高臨下掃視,面無表情,冷淡的眼神掃過腳邊跪着的男孩兒。

底下跪的少年被男人的大手托着下巴,強迫着自己擡起頭,瑟瑟發抖,不敢與男人視線相接。

男人冷淡問道:“你就是沉歡?聽說很讨江大少歡心。”

他重重咬了“江大少”三個字,然後冷淡擡眼,與闖進大堂的江縱四目相對。

江縱一愣:

“……樂連?!”

他在小倌兒身上敗了那麽些銀子,一直沒走運,莫非是攢在一起,把樂連給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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