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疼你

瑾州有名的娼館楓葉居換了東家,大老板底氣足,開張第一日就吩咐下去,不願意接客的領清倌兒牌子,各自憑本事賺錢。

臺上的花魁仍是沉歡,風姿綽約,芳華冷豔,一手筝琴冠絕南安,即便不賣身,千金買他一曲的大有人在。

翌日無事,江大少跟剛回瑾州不多時日的樂老板在臺底下喝茶。

江縱抿了一口,掀開蓋兒瞧了一眼:“尖茶極品太平猴魁,小家夥夠奢侈。”

樂連微微彎了彎眼睛:“徽州張掌櫃送的,只有一磚,我讓人包了送你。”

“你留着招待貴客吧。”江縱笑笑,“我偶爾來你這兒蹭兩口。”

樂連想想,十分有理,能讓縱哥多來幾回,甚好。

“前日有個人來我鋪子裏當件嫁衣裳,我見袖上有記號便按你的意思給了。”樂連提起前日經歷,不知江縱意欲何為。

江縱拿折扇悠哉敲着手心,哼了一聲:“于情于理都不該當。于情,這種游手好閑,只會當老婆嫁妝的男人,最讓人瞧不上眼。于理,今日當嫁衣,明日當首飾,自己婆娘的棺材本都給賣了,萬一婆娘不樂意告上官府,官府和稀泥,這東西咱還得白吐出來,賠錢。”

樂連點了點頭:“還是縱哥心思細致。”

江縱支着頭:“還有就是想試試你到底懂不懂行,若是一時興起開了家當鋪,不懂行話可是要吃虧的。”

千古以來,無奸不商,行家暗語甚繁,幾家當鋪串通一氣,免得當出高價,不少暗語蘊含其中。衣裳挽袖褲子折角,皆是壓價串通的行話。

樂連微笑:“那嫁衣上六個圓子,繡扣二十兩軟貨龍,好價。”

江縱滿意點頭:“什麽好價。”

樂連攥了攥拳,瞥了一眼牆角的爐腿兒。

江縱笑了,抿了口茶,折扇敲了敲他的腦袋:“小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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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鋪行話,珠子叫“圓子”,銀子叫“軟貨龍”,金子叫“硬貨龍”,當鋪壓當價,按東西價值的一半兒給錢,爐腿兒為三,拳頭為十,稍稍一比劃,掌櫃的便知大老板給價三十兩。

沉歡在戲臺上,綁着銀甲的手指撥弦,一聲急響,心不在焉地看着臺下的江縱出神。

那男人笑起來果真動人,像臘月的春風,三更的籠燈,難得一見,見了卻如一股溫潤溪流湧上心頭。

原來江大少見了思慕已久的心上人,是這副少年懷春的模樣,他終究也是個普通人啊。

琴音驟停。沉歡久久出神,再擡手,曲調急轉,靡靡之音盡收,筝音忽然熱烈恢宏,大家之風盡顯。

沉歡眼含朦胧霧氣,用筝弦彈出一曲厚重奔放的《鳳求凰》。

他改這支古琴譜已三年有餘,可他眼見的情愛不多,秦樓楚館的袅袅柔情撐不起琴曲中的綿長情誼,得見江縱,心中忽見月明,琴曲便水到渠成。

江縱靠在椅中鼓掌叫好:“沉歡開竅兒了,這小曲子彈得有意境,是看上誰家姑娘少爺了?”

江大少一如既往直言不諱,沉歡紅了臉,剝掉指上甲片,冷冷起身,回了簾後。

樂連淡淡盯着沉歡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想送他進宮。今後的生意需要宮裏人幫扶。這樣天賦異禀又相貌出衆的琴師,着實難得。”

江縱磕着瓜子:“你就是怕我留戀這些個小男孩罷了。”

樂連皺眉:“你和我保證過。”

江縱懶洋洋道:“送他去百鳳谷跟聆風大師學琴吧,這小孩兒給你招攬了不少生意,虧待了總不好。”

“好。”樂連的不悅都寫在臉上。

江縱挑眉:“我說話不算話?這些天我碰過誰嗎。”

樂連臉色更陰沉:“你向來只為自己打算,卻為一個小倌兒放棄自己的利益,這不像你。”

江縱自己消化了一會兒,确實不大像自己的作風,物盡其用才是江縱的行事準則。

上輩子他死于非命,江橫也橫死大牢,沉歡想必也沒能逃過一劫,他只是可憐沉歡那孩子兩輩子跟着自己不得善終罷了,誰知樂連也這般善妒,從北方回來霸道了不少,該打。

他能怎麽解釋,說上輩子把沉歡買回宅子裏了?樂連會發飙吧。

樂連見江縱不說話,輕輕擱下茶杯,轉身往二樓去了。

找了個空雅間,坐在窗邊,望着窗外往來的行人發呆。

不一會兒,一雙手臂攬上脖頸,江縱站在他身後,俯身抱着他,順着他的目光往外看:“看什麽呢,都不舍得看我一眼。”

樂連撥開他的手,把頭偏到一邊。

江縱便纏上來,坐在他腿上,雙腿盤在他腰間,折扇挑起樂連的下巴颏兒,輕笑道:“大老板,吃醋了。”

樂連抓住他雙手,低頭盯着江縱的眼睛:“是你自己說的,你名字裏那個縱字是放縱的縱,天生不愛和人談情說愛,不喜歡家室約束,沒人管着,也不必管別人。”

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他還記得這麽清楚,此一時彼一時了。

江縱微怔,撓了撓臉頰:“嘿,誰說的。我名字裏的縱字是縱情山水的縱,想與你多去些地方,瑾州之外沒人說咱們的閑話,你我二人也自由。”

樂連眼神遲疑,看得出确實動了心。

“我們之間,連一點兒羁絆也沒有。”樂連喃喃自語,“你我之間和你與那些小倌兒之間沒什麽兩樣,或許你現在還覺得我新鮮,過些年你膩了,随便再找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可我不行,我只有你。”

“嗨呀,兩輩子了,不新鮮了小連兒。”江縱捧着他臉頰哄道,“我認識你已有幾十年。”

樂連不願看他:“你與江橫至少還有血緣,打斷骨頭連着筋,我們之間連血緣都沒有。”

江縱輕吻他唇角:“寶貝兒,血緣妨礙我疼你。”

樂連沒忍住,還是扶着江縱的腰與他交纏一個黏糊的親吻,抱着纏在腰間的江縱挂上了紗簾。

江縱坐在他胯上,扶着樂連的肩膀,小心地把穴口蹭在樂連硬挺着的性器上,緩着勁向下壓,撐在床榻上的長腿微微發顫。

直到緩緩插入深處,兩人身體相貼,共同舒出一口氣。

江縱披着一件深紅外袍,掩蓋着若隐若現的白皙身體,臀肉被撞得發紅,弓下身子與樂連親吻,涎水順着唇角淌下,情色誘人,弓起身子時紅衣下顯露出一塊一塊脊梁骨節的輪廓。

樂連躺在江縱身下,扶着他的臀瓣,向上頂弄。

頂到最深處時,江縱扶着身下人緊硬的腹肌,仰起上身,輕聲呻吟:“樂連……哥疼你一輩子……”

這話像一記春藥,樂連坐起來壓倒江縱,按着他分開的雙腿抽插頂撞,低喘着親吻江縱耳垂上的寶石。

江縱伸出手摟住樂連的脖頸,揚起上身與他唇齒交纏。

“唔……哥真疼你一輩子……信我。”

——

雅間外,沉歡靠在牆邊聽着房中甜膩的交歡聲響,發抖的指尖藏進衣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下了樓。

江家二少剛好進來找人,一見沉歡便問:“江縱在這兒嗎。”

沉歡抿了抿唇,裝作無意道:“是……在樓上喝茶,二少有事,奴家去通禀一聲。”

江橫也沒多想:“行,你就說宮裏有趟生意要交下來,我來找江縱拿個主意。”

沉歡點頭:“二少先喝杯茶,稍等。”

這茶喝了半個多時辰,沉歡一臉難色,叫江橫再稍等一會兒。江橫終于明白過勁兒來,臉頰一紅,憤然出了楓葉居。

“呸呸呸,臉都丢到楓葉居裏,我不認識他。”

——

江橫獨自回了江家大院,宅門外停着一架奢華氣派的骈駕馬車,黑衣護衛站成一列,整齊劃一,手持兵刃冷若冰霜。

“……”江橫噤了聲,蹑手蹑腳走進自己家,往大堂裏瞧了一眼。

靖川侯隋岚赫然在堂中正襟危坐,府上丫鬟戰戰兢兢伺候,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江橫皺皺眉,緊張地整了整衣裳,邁進大堂,恭敬一拜:“江橫拜見侯爺。”

隋小侯爺臉色不善,聲音低沉威嚴:“叫你大哥出來。”

他家大哥還在楓葉居跟相好的雲雨,江橫恐怕說出來得掉腦袋,只好硬着頭皮道:“江橫是江家大當家的,您盡管與小人吩咐便是。”

隋小侯爺猛地一拍桌面,哐當一聲震響,被攥碎的茶杯零落到地面上,瓷片四濺,在場衆人吓破了膽,誰也不敢擡頭。

這位靖川侯是朝中猛将,年紀輕輕早已滿身戰功,身上屠戮戰場的殺神氣息,令人靠近便覺脊背生寒。

江橫也吓得兩腿發軟,細弱的指尖瑟瑟發抖,忍着懼怕把堂中衆人遣出去,半跪着拿手帕給侯爺擦手上的茶水,顫顫道:“侯爺息怒。”

隋小侯爺手掌寬闊,掌心布滿老繭,江橫柔軟雪白的指尖輕輕觸碰在隋小侯爺手上,一股冷硬肅殺氣息灌注全身。

隋岚垂眸看着地上跪的江橫,小書生的指尖像柔軟的絲綢,雪白修長,輕輕觸在掌心,恍如春風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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