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老天的玩笑

房間裏的氣氛雖不是劍拔弩張，但也絕沒有好到哪裏去，沈小西雖然病着身體虛弱，可這并不妨礙她表露不滿，只是在不滿的同時，她也确實是沒有把吳惠茜趕出去，這是事實。

沈小西也弄不懂自己的心理了，這簡直就是自虐，她暗自琢磨，那邊的吳惠茜已經開始了她要說的。

“我知道你很生氣，對于你爸爸娶了我這件事，你恨我們怨我們，覺得你爸爸太快就忘了你媽媽，這些我也都理解，但是我想對你說，你父親并不是因為忘了你母親才選擇我，有時候人的情感并不能按常理去理解，至少我就知道他的錢包裏到現在還都放着你母親的照片，從沒有換下過。”

吳惠茜的聲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的回蕩在房間裏，讓沈小西原本還在東想西想的腦袋瞬間就停了下來。

她不懂吳惠茜的意思，便坦白的面露不解，可在這份不解之下，她又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她抓不住，還在空中飄散着的事情。

“那段時間你爸爸很頹廢，他太傷心太難過，或許我有點趁虛而入的意思，所以你不喜歡我我一直都接受，因為确實是我做的不對，但請你不要因此而去傷害你自己，也不要傷害你父親，他年紀大了，身體并不好，前段時間才剛剛做了心髒方面的手術。”

今天之所以來找沈小西談，吳惠茜并不是全然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沈坤林。她在他身邊，知道他有多在乎這個女兒，也知道他有多想女兒。

“你以前小，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理解，但現在你長大了，我希望你能想一想，你父親到底有沒有丢下你，他是否曾經有一分一秒的放棄。”吳惠茜是溫和的性子，說話向來有着穩穩的節奏，只是如今卻多少有點亂了。

她太過着急，想讓沈小西明白，也希望沈小西能對他的父親不要那般排斥。

一縷頭發掉落了下來，吳惠茜慢慢将其順到耳後，面對沈小西的沉默，她選擇接着說了下去：“這個問題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沒有，在你父親心裏，你母親以及你的位置，無人能相比。”

這些話由吳惠茜自己口中說出來，或許有點可悲，尤其是當它确實是事實的時候。

房間裏只有兩個人，沈小西一直沒開口，所以當吳惠茜也沒有說話的時候，房間裏便安靜了下來，有點微妙的，卻也是有着某種改變的安靜。

吳惠茜的話沈小西聽進去了，她不是沒有觸動，越長大越成熟讓她對有些事情的看法自然而然的會發生變化，可能會不認同，可她會努力理解，努力讓自己不要偏激。

尤其是現在，當她即将為人母親為人妻子的時候，她的心态與之前相比又會有很大的不同。

“其實你知道嗎？你的弟弟一直都惦記着你這個姐姐，小時候總吵着要見你和你玩兒，現在長大了一點，也會問你在國內好不好，還想以後上大學了回國去找你，讓你帶他到處去玩。”

吳惠茜和沈坤林的孩子今年剛上初中，因為年齡小，他對沈小西依稀的記憶就是一個漂亮的姐姐，本沒有多少交集的兩個人根本談不上親近，這孩子會有這樣的想法，足以證明吳惠茜平時對他的教育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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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說過沈小西半句壞話以此來挑撥姐弟關系，甚至還幫着掩飾不合。

沈小西不傻，她能想明白這其實的因果，輕輕抿起嘴唇的動作是下意識的自我防禦，她突然覺得有點抗拒，不想再談下去。

而吳惠茜似乎也差不多說完了她想說的話，她不會去逼沈小西，也不是一定要她如何，只是希望她能重新想一想，這樣便已經是很好了。

吳惠茜準備離開，只是在走之前她還有些話想說，這些話放在她心裏兩天了，是在看到沈小西和霍卓然一起出現的時候就想說的，只是她很猶豫，顧及着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

“那個......”她語帶遲疑，和剛剛的平順不同，這讓沈小西擡起頭來，她的眼神因疑問而帶着懵懂，卻恰恰讓吳惠茜做出了決定。

沈小西才二十歲，她不想讓她在這麽小的年紀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所以哪怕身份可能會不合适，她還是要說。

“有關你和霍卓然，我知道我可能沒資格說話，但就算你會生氣我也還是想和你說，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可以和他一起，哪怕有受傷的可能但和他在一起的每天都會是值得的，珍貴的。”

用一把溫柔的嗓音說着堅決的話，沈小西略略歪了一下頭，好像有點沒想到，但吳惠茜已經說了下去：“但如果你只是因為別的，例如說孩子，那麽我希望你能再想想，沒有什麽比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更重要。”

吳惠茜以柔制剛，溫柔的性格卻有着讓人想不到的決絕，沈小西突然有點對她刮目相看，哪怕芥蒂還在，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些話還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說。

“這個家永遠都是你的，你父親最在乎的也永遠都是你，這是你的避風港，你可以随時回來，最好就不要離開了。”最後臨走之前吳惠茜留下這樣的話，沈小西将沉默進行到底，并沒有回答，哪怕是在房門被關上之後，在只有她一個人的房間，她也還是保持着剛剛的表情。

沈小西有點亂。

在美國沈小西一共逗留了半月有餘，這遠遠超出原本的計劃，可身體情況讓沈小西和霍卓然都不敢冒險，一直到醫生确定沒問題了，他們才返回國內。

這次去美國對于沈小西來說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以至于在最後幾天她都格外沉默，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霍卓然問她時她卻只是搖頭。

小孩兒心裏藏了秘密，暫時還不想告訴自己，霍卓然明白也不強迫，打算等回國安頓下來之後再和沈小西聊聊，如果她想的話。

但因為在美國耽擱了一段時間，霍卓然的工作堆積的有點多，一時沒能抽出時間，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

霍卓然的忙碌沈小西是理解的，只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還是多少有點孤獨，霍爸霍媽還有霍卓玥都走了，家裏好像一下子就變得顯得冷清了，沈小西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彈彈琴寫寫歌，或者逗逗兩只狗狗，也沒什麽其他的娛樂。

這樣的生活有點無趣，沈小西還是第一次如此清閑，百無聊賴之中想找到事情做，打發時間也好，可還沒等她想好要做什麽，就發生了讓他們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也不是很冷，阿姨要去超市的時候沈小西就跟着一起去轉一轉，總是憋在家裏實在無聊。

這樣的事情偶爾也會發生，霍卓然也很支持她出去走走，曬曬太陽也很好，有司機和阿姨跟着也不需要她做什麽。

原本一切都很平常，阿姨是選購的主力，沈小西也會挑選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司機幫忙推車順便提東西，一直到結賬都很順利，是在去停車場的路上發生了意外。

在阿姨和司機搬東西的時候，有一輛電動車飛快從背後駛來，車頭刮到了沈小西，重力加速度讓沈小西直接摔倒在地，那一下摔的挺狠，膝蓋手肘等等很多地方都受了傷，可這些都沒什麽，最重要的是沈小西感到自己小腹一陣鑽心的疼痛。

那疼痛太銳尖，讓沈小西瞬間白了臉色，冷汗也冒了出來，見此情形司機也不敢耽擱，立刻将沈小西抱上車就直接趕往醫院，并且在路上聯系了霍卓然。

當時霍卓然正在開會，電話是他助理接的，聽完之後也不顧打斷會議進程把電話交給了霍卓然，會議中途被暫停，甚至是取消，霍卓然匆匆忙忙離開公司。

醫院就是沈小西定期去做産檢的那家醫院，只是醫生除了那個有溫柔笑容的沈小西很喜歡的姐姐之外，還有另外專家主任包括院長也在外面等着，但醫生數量再多也有沒辦法改變的事實，最後是院長來到霍卓然面前，和他說明了情況。

孩子沒保住，幸好沈小西的身體并無大礙，以後他們還會有寶寶的，這一次只能說是他們與寶寶沒緣分。

院長是想勸霍卓然想開點，霍卓然也知道，因此對院長表示了感謝，并且拜托他對沈小西多加照顧，然後就自己走到了醫院的洗手間。

他點了一根煙，前所未有的苦澀，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的過程，讓人痛苦，最開始的意外霍卓然甚至為之頭疼過，也為去留拿不定主意，可最終他們的決定也并不是結局。

老天爺像是在和他們開玩笑，還是充滿惡意的那種，擡起頭的霍卓然眼神淩厲，銳利的像一把刀，冷然的氣息就快要從他身上溢出來了，可他必須強制收斂，因為沈小西現在，一定是比他要難受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