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聚散終有時

沈小西的崩潰來得突然，最開始在醫院的那幾天她只是話少了一些，人比平時安靜很多，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她心情不好也是自然，只是沒人想到這會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失去了孩子，沈小西是感受最為直觀的那一個，畢竟寶寶是在她肚子裏的，霍卓然收拾心情做好了所有準備，甚至在幾乎沒辦法請假的時候還是沒去公司，選擇全天陪在沈小西身邊，只是沈小西表現的比他想象中要冷靜很多。

讓霍卓然以為是他自己低估了沈小西的承受能力。

這當然是件好事，失去的已經失去，再難過，也沒辦法挽回，這是個沒人希望發生的意外。

然而變故發生在一個星期之後，沈小西出院，霍卓然把她接回家，看着她睡着就出了門，他要去機場接沈坤林。

前幾天沈坤林給他打來電話，霍卓然只猶豫了一瞬間，就把發生的事情說了，原本只是來問個近況的沈坤林當機立斷決定回國，快速的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之後就飛了回來。

沈小西之前的鎮靜給了霍卓然錯覺，從而放松了警惕，他不應該離開，當接到家中阿姨打來電話的時，霍卓然十分後悔。

阿姨說沈小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能聽到砸東西的聲音，但是她進不去門。霍卓然那時剛接上沈坤林正在往回走，但路上情況不好，怎麽也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家，

儲物室裏是有備用鑰匙的，這個想法在霍卓然的腦子裏過了一遍，還是和阿姨說了。

他知道沈小西之所以鎖上門就是不想讓其他人進去，可霍卓然擔心她出事，在照顧她情緒和真實的人身安全之間，霍卓然選擇了後者。

于是接到指示的阿姨拿上備用鑰匙，來到門口先敲了敲門，又喊了幾聲沈小西的名字，在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之後，阿姨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可還沒等她走進房間看清裏面的情況，一只杯子突然飛出來，就被她面前被摔的粉碎。

啪啦一聲，阿姨被吓了一跳，那支杯子離她太近又來得突然，帶着決絕的味道，使勁順了幾口氣才緩過來的阿姨想了一下，沒再向前，房間門被重新關上。

阿姨又給霍卓然打了一個電話說明現在的情況，霍卓然也沒再要求阿姨一定要進去查看，他原本想的是自己就快到了，等他回去再說，卻沒想到車子才駛進別墅園區他的助理就打來電話，公司有些要緊的事情，一定要他回去處理，刻不容緩。

“你先去吧，我回去看着小西，放心我不會讓她出事的。”沈坤林首先表了态，霍卓然想了一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于是他把沈坤林送到家門口，自己掉頭趕回了公司，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事情再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沈坤林和阿姨都守在沈小西的房間門口，和一些碎掉了盤子碗筷在一起，還有散落滿地的粥菜。

之前發生了什麽不言而喻，霍卓然走過去，剛看了一眼房間的門，就聽到沈坤林說：“誰都不讓進，怎麽說都不行，一天了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她這時候可不能這樣，你看這要怎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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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流産，沈小西的身體需要好好調養，沈坤林是擔心又着急，霍卓然聽了只點了點頭，走上前握住門把手，将房門推開，下一瞬便一只枕頭迎面飛來，霍卓然伸手接住，提着枕頭走進門的腳步一刻都沒停。

相比起外面的狼藉，屋裏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準确點來說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是一步一個坎兒的，霍卓然規避着各種東西的粉碎狀，一路走到床邊，沈小西就蹲坐在床上，雙手抱着膝蓋，垂着腦袋沒理霍卓然。

這依舊是一種排斥和反抗，無聲無息的屏蔽外界的一切。

只是霍卓然沒管這些，他坐到床邊，下一刻就直接伸手把沈小西拉進懷裏，她抱着自己，霍卓然抱着她。

他強制打破了沈小西的界限，要不然所有的安慰和溫暖，沈小西都不會感受到。

有可能是霍卓然真的用對了方法，也可能光是霍卓然這個人就是對的，總之排斥所有人的沈小西接受了他，她把頭埋進他的肩膀，眼淚無聲的滑落，她沒再把她推開。

霍卓然不能再離開，他也沒準備離開，沈小西的情緒爆發有讓他意外的地方，可細細想來也未見得都是壞事，能把情緒宣洩出來總比一直藏在心裏要好。

沈小西不讓其他人進來，霍卓然就把他們都關在門外，在他的安慰下沈小西終于肯吃了點東西，之後霍卓然把碗筷交給門外的阿姨，并且用眼神告訴一旁的沈坤林讓他放心，然後回來簡單的收拾了屋子，那段時間沈小西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身上，沉甸甸的，不再是一眼能看透的簡單清澈，她終于也有了心事。

晚上霍卓然自然是睡在沈小西房間的，他輕輕擁着她，感受着她的呼吸和胸口的溫熱，沈小西在掉眼淚，安靜的沒發出一點聲音，淚水滴在霍卓然的胸膛，他被燙傷，連帶着整顆心都在疼。

沈小西不接受所有人唯獨霍卓然是例外，只有他在沈小西才會正常吃飯睡覺，和她說話她也會給予回應，這讓霍卓然不得不又休假了幾天在家陪她，有工作也都是趁她睡覺的時候處理。

沈小西的依賴當然是負擔，每一件事太超過的時候都不是好事，但霍卓然沒拒絕，一點不耐煩的因素都沒有，只要沈小西覺得需要他就陪着她，一直到她願意重新振作的那天。

傷痛會慢慢愈合，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這句話雖然老土，但也是事實，霍卓然是這樣想的，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沈小西也确實在慢慢好轉，不再一味的只是消沉，就好像今天下午霍卓然還陪她在院子裏和阿德阿牧玩球，在阿牧犯蠢的時候沈小西笑了，陰霾了許久的天空終于有了放晴的預兆。

後來霍卓然接到了助理打來的電話，公司有點事情需要他處理，挺急的，霍卓然本想推掉，但一旁的沈小西卻開了口：“我自己可以，公司有事你就去忙吧。”

她的眼神很平靜，曬了會太陽氣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再加上從過完年一直到現在霍卓然确實是耽誤了太多事情，他想了想，到底是點了點頭，并對電話那邊的助理表示自己明天一早會回公司。

霍卓然以為這是很好的開端，還覺得挺高興，結果沒想到第二天回到家沈小西就不見了，他打電話給她，只響了幾聲就被挂掉了，然後接到了一條短信。

內容不算長，但也絕不是這前後不過兩秒鐘能編輯完的，沈小西是早有準備。

【孩子沒有了，我們也不用結婚了，我走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就這樣。】

拿着手機，霍卓然盯着看了挺久，不過幾個字卻是翻來覆去，每個字都在腦海中出現無數回，有單獨也有相互拼湊，然後毫無預警的，霍卓然将手機鎖屏反扣在了茶幾上，阿姨在屋外打掃院子，只有霍卓然一個人的房子顯得冷冷清清。

從霍卓然家離開的沈小西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太久沒人住，公寓積了一層灰塵，習慣了霍卓然家的幹淨明亮，面對這樣的環境沈小西有點不适應，又下意識覺得這裏的空氣一定對身體不好，她現在是個孕.......

剛剛想到一半的思路被沈小西自己打斷，她不是了，她的孩子沒了，她現在就是她自己，什麽空氣好不好的，都無關緊要。

疼痛帶着無限自責，讓沈小西渾身僵硬，就那麽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随便找了個地方扔下行李，然後就整個人歪進了客廳的沙發。

她不想回卧室的床上去，也不打算整理，就想這樣坐着，一直坐着。

沒有其他人在，沈小西就是自己的國王，她真的在客廳裏坐了很久，久到睡着，然後又在一片漆黑中醒來，房間是和之前一樣的安靜，只是多了粘稠的黑色遮擋視線，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氣息，這讓沈小西瞬間産生了巨大的孤獨感，好像被世界遺棄。

她急急忙忙去開了燈，還好，就算一段時間沒回來，她對這個家的記憶和熟悉度還在，再度明亮起來的屋子視線不再受阻，卻依舊是孤零零的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這事實無法改變。

沈小西咬了一下嘴唇，腳步有點着急的，她走回沙發旁邊拿起手機，急切的查看是否有消息，卻一無所獲，桌面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

垂下的睫毛帶着失落的重量，回到自己家的沈小西，卻悲哀的發現她竟然沒有一點歸屬感，好像這裏并不是她的家，她只是暫時呆一下下，很快就要離開。所以她不想收拾東西，也不要整理行李，只是這想法終究落了空。

心裏空蕩蕩的，沈小西太不喜歡這感覺，但不知道該怎麽去做才能将其減輕，正想着，就傳來一陣敲門聲。

那一瞬間沈小西的眼睛裏迸發了巨大的耀眼光彩，驚喜攀上她的臉，沈小西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到門口，打開門，沈坤林站在門口。

之前有多喜悅現在的沈小西就有多失望，她終于被壓垮，負面情緒将她整個人包圍，她知道她不應該抱有期望，又不想再獨自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所以她讓開了門口的位置，讓沈坤林進了門。

她終于算是用這樣的方式接受了她的父親，哪怕只是一小步，但已經足夠讓沈坤林激動不已，只是顧念沈小西的情緒而沒有展露出來。

他來的很是時候，這一刻的沈小西太需要一個人陪着，只要別讓她一個人就好，沈坤林是幸運的，而給他地址的霍卓然，是促成這件事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