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

啊？一個字都沒有？路歲歲懵了，把書翻得嘩嘩作響：“沒有字你們剛剛讓我念什麽呢？”

小跟班們倒是理直氣壯：“雖然書皮上沒有字，但那麽厚一本書，肯定裏面有字的呀，歲歲大王，你快給我們念念裏面寫了什麽吧！”

路歲歲難以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一點也不燙，看來沒有生病，她把書攤到大家眼皮子底下：“你們仔細看看，上面怎麽會沒字呢，明明我都看見了，那麽大幾個字呢！”

書又在小跟班們的手裏傳了一圈，大家的眼睛都找花了，連書縫都扒開來看過了還是一無所獲。大家都失落地搖搖頭：“可是這本書上就是什麽都沒有呀。”

小滿除了是路歲歲的頭號小弟外，還是碎玉派的狗頭軍師。

往日他最機靈不過，眼珠一轉就能想出個鬼點子，現下卻愁得直抓頭發，小跟班們都相信歲歲大王絕對不會說假話，她說有字就一定有字，那為什麽大家看不到？難道這本書跟歲歲大王的爸爸媽媽一樣偏心？

小家夥們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摳樹皮的摳樹皮，捉螞蟻的捉螞蟻，拔草根的拔草根，把榕樹下的一草一木禍禍了個遍都沒想出好主意來。

“我明白了！”原本坐在石頭上一籌莫展的路歲歲突然激動地跳起來，拎着書的一角把它高高舉起，大聲宣布，“這是本無字天書！”

啊，原來如此！小跟班們各個恍然大悟，不疑有他。受路歲歲影響，整個鳴溪鎮的小孩子都是武俠文學的忠實愛好者，自然知道無字天書是什麽了。

玉兒筆下不停，拼音夾雜着漢字，在小本子上寫下“碎玉派zhang門路歲歲在樹下撿到一本無字天書”，樹這個字她不會寫，便頗為形象地畫了一棵樹上去。

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暈暈乎乎，大家高興之餘又有點失落：“無字天書只有有緣人才能看見，要是換成大家都能看見的武功秘籍就好啦，比如《降龍十八掌》之類的就不錯，一聽就很霸氣。”

“無字天書很好了，如果是《葵花寶典》才倒了八輩子血黴呢！”也有樂天派的小孩子安慰道。

原本失落不已的小跟班們又慶幸起來，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那确實是，畢竟《葵花寶典》開篇就寫着“欲練神功，必先自宮”。

雖然不知道“自宮”是什麽，但看岳不群自宮之後變得神神叨叨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事，孩子們都極為忌憚地摸摸心口，自宮害人吶。

小滿真不愧是路歲歲座下頭號狗腿子，察言觀色的本事堪稱獨步武林。

看大家各說各話，有些小跟班甚至因為看不見無字天書而垂頭喪氣，他急忙開口重振士氣，吹捧到：“無字天書只有武林第一天才能看見，別人都看不見，不愧是歲歲大王啊！”

說罷他偷偷捅了捅阿虎的腰，示意他捧場。虎頭虎腦的阿虎連忙附和：“小滿說得對！”

小滿仍嫌不到位，學着武俠劇彎腰拱手：“我碎玉派得了無字天書，今後一定會稱霸武林成為天下第一大門派！”

阿虎啃着肉包子連連點頭：“小滿說得對！”

小滿激動得臉頰紅撲撲的：“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占山為王，大人們都管不着我們啦！我們想不睡覺就可以不睡覺，想吃多少冰棍就吃多少冰棍！”

阿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嘿嘿一笑：“小滿說得對！”

我的碎玉派可真厲害！路歲歲本想放聲大笑，但轉念一想，她現在是得到無字天書的武林第一天才了，要謙虛一點啦，費了好大力氣才強壓住翹起的嘴角。

小滿畫的大餅又香又甜，沒被社會毒打過的小跟班們當場就信了，一齊湧上前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誇着路歲歲。無字天書還沒翻開，稱霸武林的美夢仿佛都已實現大半了。

路歲歲被誇得飄飄然，碎玉派的大家各個是人才，說話還好聽，我超喜歡這裏的！

榕樹背後一個小雪人卻急得直跳腳，你們碎玉派是盛産話痨嗎？怎麽說了半個小時都不帶歇的！

好在路歲歲還是最為清醒的，她學着仙風道骨的老頭，一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一手背在身後故作沉穩。

“這本無字天書裏記載的一定是最最最厲害的武功絕學，可不能讓外人看到。我看書的時候你們要在旁邊給我護法，等我看完再教給大家。”

認真地囑咐了一通，路歲歲便給大家安排了任務，兩個孩子為一組，駐守在大榕樹的四面八方。

小跟班們抱拳俯身領命而去，把鎮口的大榕樹守得如鐵桶一般，連喜歡在鎮上到處亂竄的大黃狗都沒能溜進來。

*

榕樹的葉子在風的吹動下輕輕顫動，發出沙沙的聲響。路歲歲坐在榕樹下，緩緩打開書，心口像揣着只小兔子，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本書十分貼心，為了照顧不識字的小孩子，不僅圖文并茂，每一頁的漢字上頭還标注了拼音，路歲歲讀起來十分順暢沒有一點障礙。

書中女主前世是落魄龍套女演員，演的不是古裝劇中充作背景板的丫鬟就是民國劇裏在街上走來走去的路人，連臺詞都沒能混上一句。

一次拍攝中，因為道具組的不上心，片場發生了事故，女主意外死亡卻獲得奇遇穿越到了一個父母早逝的孤女身上。

本來是個天崩開局，可幸運的是，她遇上了好心的路家夫婦，連一點苦頭都沒吃過就被路家夫婦領養回家當親女兒養着。

路家夫婦對女主視若珍寶，說句千嬌百寵也不為過，就連路家大兒子、當紅頂流路餘對這個半路來的妹妹都是疼愛有加。

之後女主借着頂流哥哥的名氣上了娃綜，乖巧懂事不說，凄慘的身世更是讓觀衆為她狠狠掉了一回眼淚。

趁着這一波熱度，女主簽約了公司被包裝成國民妹妹，一路順風順水、長大後片約不斷成了“三金影後”，這本書的故事就定格在了女主最輝煌的時刻。

除了女主，這本書着墨最多的就是那個最可惡的反派對照組——路家親女兒。她嫉妒女主被父母偏愛鬧着一起上娃綜，在節目裏屢次作妖，丢人現眼遭到觀衆嫌棄，淪為了笑柄。

節目結束後，路家父母嫌棄“對照組”丢了家裏的面子，把她送去寄宿學校不聞不問，最後因病早逝。

路家父母掉了幾滴眼淚，女主安慰了他們幾句，“對照組”的死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被揭過去了。畢竟女主才是路家的“團寵”，而“對照組”只是一個被人嫌棄的反派而已。

……

路家親女兒的确很可憐啦，故事也确實很好看啦。但看完整本書的路歲歲滿臉懵逼地站在樹下，說好的絕世武功去哪兒了？

她又忍不住把書翻得嘩嘩作響，想看看是不是書的作者把秘籍藏在字裏行間了，要有緣人才能讀懂？

可是都快把書翻得卷邊了，還是沒辦法看出潛藏在故事裏的秘籍。作者甚至非常偷懶，連女主和反派對照組的名字都沒有提到過，只有頂流哥哥路餘的名字出現過一次。

路歲歲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等等，路家大兒子路餘？

平日裏父母根本不會在家提起哥哥路餘的事，一旦誰不小心提起路濟偉就會勃然大怒，而鎮上其他人都是“小餘小餘”地叫着，故而路歲歲也花了一點時間才反應過來。

年年有餘，歲歲平安，這是奶奶時常念叨的兄妹倆名字的由來，路餘不就是自家那個倒黴哥哥的大名嗎？

當一切都對上號了，路歲歲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好巧不巧，我那倒黴哥哥就叫路餘，他還正好是個頂流……

*

眼看路歲歲終于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又是獨自一人待在這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小雪人迫不及待地從榕樹後頭跳了出來。

路歲歲瞪大雙眼看着這個奇怪的生物。

用兩個皮球大的雪球搭建的身子，用枯樹枝充當的手臂，用胡蘿蔔做成的鼻子，用兩個黑色紐扣假扮的眼睛，再配上紅綠條紋的圍巾和帽子，跟畫本上的小雪人倒是一模一樣。

小雪人努力地蹦跶到路歲歲面前，戲谑地問道：[你知道你就是《嬌軟影後是團寵》裏的反派對照組了？]

遇到這種情況，大人們一定會吓得跳起來，畢竟誰家雪人會說話啊！可換成小孩子，只會覺得興奮，《冰雪奇緣》裏的雪寶就會說話。

路歲歲小心地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雪人，心中存有一層防備，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謹慎地點了點頭。

她可是整個鳴溪鎮頂頂聰明的小孩，想到自家哥哥就是書裏那個“頂流哥哥”後，她就把書裏的人物和現實裏的一一對應上了——

書裏的女主就是頭號敵人孟嬌寧，書裏偏心的父母就是爸爸媽媽，而那個下場凄慘的反派對照組，自然就是路歲歲自己了。

小雪人滿意地晃動着“手臂”，自家宿主還是頗具慧根的嘛，它繼續引導路歲歲：[你跟女主天生就是敵人，你要打倒原女主才有好日子過。]

路歲歲不解其意，歪着頭問道：“那我要怎麽打倒原女主？”

看着路歲歲年紀尚幼也不像是個惡毒反派的好苗子，小雪人索性手把手教她了。

[你要讓所有人都讨厭她！最好讓你爸爸媽媽把她從家裏趕出去！]

[她有什麽好東西你就要搶先一步偷偷搶過來！]

[最好讓她讀不成書，嫁給一個最壞最壞的男人，生六、七個女兒也生不出兒子！]

[還可以讓她出車禍，讓她被大火燒死，被老公打死。]

[啊，對了，鳴溪鎮外面不是有條河嘛，你還可以因地制宜把她推河裏去！]

小雪人每說一句路歲歲的小身板就跟着顫一顫，這到底是什麽法外狂徒啊！我們碎玉派可是名門正派，不幹魔教那種燒殺搶掠的事情！

它說得興起，卻沒看到路歲歲的眼神越發警惕。

待到小雪人說完心滿意足地看過來時，路歲歲卻仰着頭笑得天真，不谙世事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卸下心防：“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小雪人激動了，宿主雖然沒有惡毒反派的潛質，但肯學肯問就是好的，它在原地蹦跶着：[你想問什麽？大膽地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路歲歲指着天空中肆無忌憚發光發熱的太陽，好奇地發問了：“你不是雪人嗎？為什麽大夏天都不會化呢？”

這一招她也好想學，這樣一來不管是多熱的天，雪糕都不會化啦！

自家宿主眼中寫滿清澈的愚蠢，直接把小雪人給幹自閉了，它幾次試圖張口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最後只能給路歲歲畫大餅：[完成打倒原女主的任務我就告訴你。]

路歲歲笑容腼腆，乖巧點頭，眼看着就要把這個怪裏怪氣的小雪人給糊弄走了，小滿卻扯着嗓子連滾帶爬地跑來報信：“歲歲大王不好了！孟嬌寧過來了！”

這下好了，小雪人興奮不已，直接不走留下來看戲了：[快，宿主，原女主即将出場，該你上場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