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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溫南偏頭看向陳敘的側臉, 他的臉型輪廓棱角分明。

側面看,鼻梁高挺,眉骨精致深邃, 薄唇自然的抿着,怎麽看都是個五官俊朗的男人。

溫南渾身都不舒服, 肚子也疼,她沒有逞強的要自己走, 于是感激的說了一句:“謝謝。”

陳敘看着前方, 雙手很有分寸的掌在她的膝窩未動分毫, 他盡可能的忽略掉後背傳來的異樣:“不用跟我客氣。”

石橋那邊, 張小娥還愣在原地,杜團長走過來叫了她一聲她才反應過來。

張小娥搖頭“啧”了兩聲, 走到杜團長旁邊,朝走遠的陳敘和溫南努了努下巴:“你看看你看看, 這女同志咋那麽嬌氣?”說完轉頭瞪了眼杜團長,心裏還有些不舒服, 埋怨道:“你有多久沒背過我了?”

杜團長:……

他斜眼瞪了眼自家媳婦,沒好氣的怼了一句:“外孫子都快有了,你別給我整這黏黏糊糊的勁。”

張小娥:……

何營長和趙營長、康連長,還有一波人都在後面跟着, 何營長笑道:“陳營長可真寶貝他妹子, 将來也不知道哪個妹夫能入得了這個大舅哥的眼。”

趙營長笑了幾聲, 說道:“那得看人家女同志能看上誰了。”

張小娥聽見了,扭頭說道:“陳營長的表妹哪哪都好, 做飯的手藝也不錯, 就是太嬌氣了,将來誰要是娶了她, 估計有的受了。”

“長得好看,每天看着也舒服。”

“就是,咱們團裏的兵還問我有沒有見過陳營長家的表妹,連人家小姑娘的面都沒見上呢,就想着找陳營長說親呢。”

“我們團部也有幾個小夥子,也想讓我搭線找陳營長問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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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跟着的一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起來,聊了幾句溫南的事又說起團裏的事情,張小娥撇了撇嘴,真想不通這些人是怎麽想的,長得好看有啥用?長得好看能當飯吃?看看她女兒,長得是黑了點,可下地幹活能頂一個漢子呢,在婆家啥都能幹,她公公婆婆可喜歡她了。

.

陳奶奶在廚房做飯,聽見院裏的腳步聲,以為是溫南回來了,從窗戶探頭看了眼,便見陳敘背着溫南直奔屋裏,她愣了一下,忙放下菜刀跟着去了溫南屋裏,邊走邊問:“南南這是咋了?”

陳奶奶跑進屋裏,看見陳敘将溫南放在床邊,這才注意到溫南的褲腿都是濕的,鞋子也全是泥巴,她這才反應過來出了啥事,拍了下自己腦門,“哎”了一聲:“你瞧瞧我這腦子,南南身子不方便,昨天剛下了一天雨,路上都是水坑,我怎麽就讓南南去自留地了。”

“快快快,南南,趕緊把鞋子脫了,小敘,你去給南南打盆熱水讓她泡個熱水腳。”

陳奶奶指揮着,一把年紀的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上充滿了懊惱。

溫南忍着肚子的疼,擡頭沖陳奶奶笑道:“奶奶,我沒事,泡個熱水腳就沒事了,你別擔心了。”

她蹬掉又濕又重的鞋子,脫掉濕透的襪子放在鞋面上,陳敘端了半盆熱水進來就看見一雙白嫩的腳丫,他移開視線,把洗腳盆放在她腳邊,轉身去井邊壓了半盆涼水洗臉洗胳膊,陳奶奶和溫南說了幾句話才出來,看見站在井邊拿着毛巾擦胳膊的陳敘,說道:“今天天還涼着呢,你摻點熱水,別涼着了。”

陳敘笑道:“我不冷。”

他用毛巾擦幹淨脖子上的水,把毛巾搭在繃繩上的間隙,轉頭看了眼開着的屋門,溫南坐在床邊,雙腳放在水盆裏,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敘收回視線去廚房幫陳奶奶燒火,沒一會陳奶奶說:“你去問問南南,要不要再加點熱水。”

陳敘颔首:“嗯。”

他提了個暖瓶過去,看見溫南捧着搪瓷盆喝熱水,想來應該是奶奶給她倒的。

屋裏的光線陡地暗下,溫南吹了吹搪瓷缸裏的熱氣,轉頭就看見陳敘拎着暖瓶走進來,男人身高腿長,站在她對面,顯的愈發的高了,她仰起小臉看着陳敘,彎唇笑眯眯的:“怎麽了?”

陳敘見她臉色比剛才好上一些了:“要不要再加點熱水?”

溫南點頭:“要。”

說完擡起兩只腳丫踩在搪瓷盆的兩邊,腳丫子被熱水浸泡過,表面皮層有些泛紅,襯的露出來的半截小腿皮膚越發的雪白,陳敘低頭目不斜視的盯着搪瓷盆,給裏面摻了點熱水:“試試燙不燙。”

溫南将腳放進去,微微燙,特別舒服。

她笑道:“剛好。”

陳敘颔首,拎着暖瓶快步走出去。

溫南泡了許久的熱水腳,直到陳奶奶說吃飯了她才把腳抽出來擦幹淨,原主過來的時候帶了兩雙布鞋,還有一雙幹淨的在箱子裏,她看了看腳,又看了眼滿是泥巴的布鞋,猶豫了一下,光着一只腳踩在地上,墊着腳蹦到箱子跟前,手正準備挨到牆上,屋門口就出現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将屋裏唯一僅有的亮光都遮住了。

溫南怔了一下,手還沒來得及扶住牆壁就被一只大手穩穩的托住了。

女人的手臂纖細的厲害,他半掌輕松握住。

甚至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手指清晰的感覺到女人肌膚上溫熱的體溫,陳敘輕咳一聲,看了眼溫南墊着一只腳,好笑道:“你怎麽蹦過來了?”

溫南笑道:“我來拿鞋子。”

說完抽回自己的手,打開箱子取出僅有的一雙幹淨的鞋子,又墊着一只腳蹦到床邊。

她腳下不穩,一晃一晃的,總感覺下一腳就要滑到了。

陳敘:……

他說:“你小心點,換好鞋子出來吃飯了。”

溫南沒擡頭,把腳丫子又洗了洗:“嗯,我馬上就來。”

她換好鞋子,出去洗幹淨手,坐在飯桌上時跟陳奶奶說了自留地的事,陳奶奶說:“等了三年了,咱們的自留地可算是批下來了,現在加上院裏的一分地,咱們有四分地了,到時候多種點菜,就不用去菜站買菜了。”

陳敘道:“等地幹了,我去翻翻地。”

溫南聞言,扭頭看向陳敘:“哥,你翻地的時候叫上我,帶你認咱家的地。”

陳敘:“好。”

.

溫南在家裏休息了一天半,吃過中午飯的時候,趙小麥背着簍框過來了。

陳敘和杜團長他們先走了,家屬區裏來來回回只有軍嫂和孩子們,溫南背着簍框,手裏拿着棍子,趙小麥看着她時不時的用棍子打一下草,忍不住笑道:“你這麽怕蛇呀?”

溫南看她:“你不怕嗎?”

趙小麥低頭笑了下:“我也害怕,但是我從小在地裏見得多了,慢慢就習慣了。”

溫南知道趙小麥的勇敢都是被家裏人一步步逼出來的,她伸手握住趙小麥的手捏了捏:“小麥,你很勇敢。”

趙小麥擡起頭笑了笑。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勇敢,她多希望爹也能像陳營長對溫南一樣,哪怕爹能有陳營長的一半也好。

兩人到了草地,趙小麥去割豬籠草,溫南去給牛割草。

她帶着線手套,動作雖然不快,但比一開始要好一些,到了下午,小麥又過來幫溫南割草,割完又趕緊跑回去送豬籠草,一直到天邊染上紅霞時,陳敘從部隊趕過來,大老遠的看見一抹纖瘦的身影蹲在草地裏割草。

速度不快,割一把扔一把。

陳敘快步跑過去,将一摞草塞進簍框裏,溫南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頭就見陳敘已經把滿滿一摞草塞完了,她站起身擦了擦汗,嘴角上揚,笑的燦爛:“大哥。”

“肚子還疼嗎?”

陳敘單手拎起框子問了一句。

溫南搖頭:“不疼了。”

見陳敘去送草,她又蹲下身繼續割草,等陳敘跑第二趟的時候,溫南跟趙小麥一塊往家屬區走,溫南回到小院,去廚房拿暖瓶摻了點熱水洗手洗臉,陳奶奶站在窗戶那切菜:“南南,今天幹的咋樣?”

溫南道:“挺好的,我今天割的比前兩天多。”

陳奶奶笑了:“南南有進步。”

往常溫南前腳到家,陳敘後腳就到了,但今天陳奶奶晚飯都快做好了,陳敘也沒回來。

陳奶奶也在嘀咕陳敘怎麽這個點了還沒回來,溫南也有些不放心,她看了眼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給竈口裏添了一把柴,起身說:“奶奶,我去外面看看大哥回來了沒有。”

溫南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了暮色中奔跑過來的身影,男人單手拎着簍框,衣領的衣服都被汗濡濕了,冷峻的臉龐上也挂着汗珠,身上散發着炙熱的體溫,一靠近溫南,溫南就感覺到了幾分熱氣,她擡起頭看向比他高出許多的陳敘,有些納悶:“哥,你怎麽回來這麽晚?”

“我去了趟供銷社。”

陳敘從簍框裏取了一個老式的圓鏡子遞給溫南:“我跟小州都是大老粗,用不着鏡子,奶奶也不照鏡子,家裏就沒買這些,你把它挂你屋裏,每天早上起來梳頭用。”

溫南一怔,錯愕的眨了眨眼,她沒想到陳敘這麽晚回來是去給她買鏡子去了,陳家沒有鏡子,陳奶奶屋裏也沒有,她每天早上梳頭發全靠感覺,洗臉的時候對着搪瓷盆裏的水再照一照,要是頭發哪裏有點亂就再梳一遍。

她接過圓鏡子拿在手裏看了看,鏡子裏倒映着她的臉蛋。

很熟悉的一張臉,卻比新世紀的她要年輕好幾歲,溫南仰起小臉,笑的臉頰的酒窩甜甜的:“謝謝哥。”

等她存下錢了,一定把陳營長花在她身上的錢都還給人家。

溫南抱着鏡子跑進院裏,看見端着碗筷走出廚房的陳奶奶,她晃了晃手裏的鏡子,笑道:“姨奶,大哥給我買了個鏡子。”

陳奶奶放下碗,笑道:“快挂你屋裏。”

說完又看向蹲到井邊洗手洗臉的陳敘:“小敘,自留地應該曬的差不多了,明天該去翻地了。”

陳敘拿起繃繩的毛巾擦濕漉漉的頭發:“知道了。”

.

吃過晚飯,溫南端了半盆熱水回屋擦洗幹淨。

屋裏亮着燈,她站在糊着報紙的牆壁前,看着鏡子裏的五官,擡手拍了拍臉蛋,這才轉身走到床邊坐下,給手心塗了點藥後鑽到被窩裏睡覺。

前兩天晚上肚子總是不太舒服,睡的也不太安穩,今天幹了半天活,肚子也不難受,她這一覺睡的特別香,一直到聽見院裏傳來潑水聲溫南才睜開眼睛,她打了個哈欠,爬起來披上衣服走到窗前掀開窗簾,看見陳敘在井邊洗漱,洗漱完扛着鋤頭準備出去。

這會天還黑着,估摸着也才剛四點鐘,陳敘這個點出去,肯定是去自留地翻地。

于是她朝窗外喊了一聲:“哥,你等我一下。”

說完趕緊跑到床邊麻利的穿上衣服褲子,又到鏡子跟前照下了,将睡的淩亂的頭發梳順溜,這才開門跑出去,院子沒拉燈,黑漆漆的,溫南就着稀薄的月光看向站在院門口的陳敘,小聲道:“我刷個牙洗個臉。”

然後快速跑到井邊壓了少半盆水快速洗臉,誰知道手剛挨近水裏,被冰的“嘶”了一聲。

陳敘:……

他放下鋤頭,從廚房拎了暖瓶給搪瓷盆裏倒了點熱水:“摻點熱水洗。”

溫南洗漱完,問陳敘:“你去翻地嗎?”

陳敘拿起鋤頭:“嗯。”

溫南:“那你怎麽不叫我,我知道咱們的自留地是哪一塊,我帶你去。”

陳敘:……

他昨天已經問過張嬸子了。

見溫南已經開門出去了,陳敘沉默着跟她往自留地走去,從家屬區到自留地的路并不近,陳敘一個人走的話很快就能到,但現在身後跟着溫南,他一旦走快了,溫南就得小跑着,跑上一會就開始氣喘籲籲,那聲音在幽靜的夜色裏很是清楚。

陳敘:……

他覺得溫南的體質太差了。

等将來有機會,他得跟她對象說一聲,好好鍛煉下她的體質。

到了自留地,溫南小跑到陳敘前面,在一處地頭前停下,指了下這邊的地:“這是咱們的地。”

說完用力喘了幾口氣,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看樣子累得不輕。

陳敘:……

他走到地裏握着鋤頭翻地,頭也不擡的說:“你坐地頭歇會,等翻的差不多了我們再回去。”

“嗯。”

溫南跑了一路的确挺累的。

她坐在地頭,看了眼山腳邊的大片土地,每家都是三分地,規劃的整整齊齊,只需要翻一翻就能種菜了,溫南的手肘擱在腿上,雙手托腮,目無焦距的望着這片七十年代的田野鄉村。

天還黑着,月亮光稀薄的照在大地上。

溫南的目光從遠處的村莊跳躍到自留地裏翻地的陳敘身上,男人脊背微弓,雙手握着鋤頭,用力的時候,上臂肌肉緊繃微鼓,手臂上的青筋紋路看着遒勁有力,尤其揮動鋤頭的時候,能看到腰腹的力量感。

不得不說,陳營長真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

溫南在心裏可惜的嘆了一聲,要是溫國介紹的對象是陳營長該多好,這樣她就不用再費時費力的去找那個還沒見過面的對象了,她看的太過專注,以至于陳敘擡頭看她時,她都沒察覺出來,目光還呆呆的落在對方身上,思緒出神。

周圍是蟬鳴蛙叫聲,在這片惬意的聲音中,忽的傳來陳敘的聲音:“你有話要說嗎?”

男人聲音低沉,在将明的夜色裏透着一股莫以名狀的質感。

溫南視線逐漸焦距,這才發現她盯着陳敘看了很久,也沒覺得尴尬,而是揚起笑說:“二哥跟你長得像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敘低頭翻地:“我兩長相都随了我爸。”

提到陳州,男人臉上也帶了點笑意:“他打小就有股沖勁,這次調到東華市也是他主動申請的,東華市那邊條件艱苦,他就想在那邊歷練一番再回來,這小子話比較多,等年底他回來你們見着面就知道了。”

溫南手托着腮,望着陳敘身後的山峰,聽着陳敘的描述,覺得陳州應該是個開朗陽光的性格。

山尖浮出光亮,一點稀薄的陽光就已經驅散了将明的暗色。

溫南也坐夠了,起身在田野間走了一圈,看着遠處的杏花村的屋頂煙囪冒着缭繞白煙,身後一直有鋤頭翻地的聲音,一直到太陽冒出山尖,陳敘才收手:“行了,回吧,剩下的我中午再過來翻。”

溫南轉身看了眼,三分地陳敘已經翻的差不多了,男人單手握着鋤頭走出地頭,額頭布滿汗珠,衣領也被汗水濡濕了,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溫南看到他後背的衣服濕了一大截,被汗浸透的衣服貼在肌膚上,顯出背部的寬闊線條。

她小跑着追上陳敘的腳步,問道:“這地要翻幾次呢?”

陳敘道:“這次翻完地,讓太陽再曬一曬,再翻一遍就能種菜了。”

溫南了然點頭。

她一開始還以為直接買菜種子撒到地裏,澆點水就成了,沒想到還這麽複雜。

回到家屬區的時候,陳奶奶已經做好了早飯,她從窗戶探了下腦袋:“小敘,南南,吃飯了。”

“嗯。”

溫南應了一聲,在陳敘放鋤頭的時候,跑到井邊給他壓了半盆井水,然後又跑到廚房拿暖瓶出來,準備給盆裏加點熱水,沒曾想陳敘已經用涼水洗了,男人彎腰弓背,袖子撸起卡在肩上,雙手粗魯的捧起水撲在臉上,又順帶洗了洗胳膊和頭發。

溫南:……

行吧。

這是真不嫌冷。

吃過早飯陳敘跟杜團長他們去了部隊,他前腳剛走,趙小麥背着簍框就來了,溫南打了個哈欠,今天起得太早了,有點犯困,她背上簍框,跟陳奶奶說了一聲後,跟趙小麥一道去杏花村的草地。

只是走了沒兩步,身後忽然響起林美珍的聲音。

“走個路一扭一扭的,跟狐貍精一樣!”

溫南轉頭看了眼跟着她們的林美珍,林美珍也對上她的目光,頓時翻了個白眼,冷哼道:“看什麽看?我又沒指名道姓的說你,你想沒事找事跟我吵架啊?”

溫南:……

“有病。”

她毫不客氣的說了兩個字,林美珍聞言,臉色一變,聲調也高了:“你罵誰呢?!”

她就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這兩天婆婆和老康跟她警告過好幾遍,讓她別招惹溫南,但她忍不住,尤其一看見溫南,聽見溫南刺她一句,她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溫南拽了下肩上的簍框帶子,目光不屑的将她從下往上掃了一眼:“誰接我話我罵的就是誰,你要對號入座,想挨我一頓罵?”見林美珍氣的瞪圓了眼珠子,溫南又補道:“不過跟你吵一架我也不會少二兩肉,但你就不一樣了。”

“你!”

林美珍想罵人的話堵在喉嚨,不上不下的險些憋死她。

這小狐貍精說的沒錯,跟她吵架,小狐貍沒啥事,她就不行了,肯定又要被婆婆和老康訓一頓,她今天早上才把家裏僵硬的氣氛緩和了一點,可不能再惹事了,但心裏還是氣得慌,于是冷冷哼了一聲,落在溫南身上的眼睛跟刀子似的,想在她身上戳幾十個窟窿。

溫南沒搭理她,回頭對趙小麥說:“咱們走。”

趙小麥跟溫南走過石橋,她回頭悄悄看了眼林美珍冷着臉往杏花村走,看樣子氣得不輕,于是朝溫南豎了個大拇指:“溫南,你真厲害。”

溫南笑道:“她就是欺軟怕硬而已,以後她要是再罵你,你就厲害點,時間長了她就不敢随便惹你了。”

趙小麥低頭看着腳邊的雜草沒說話。

溫南知道讓她一下子改掉自卑怯懦的性子不現實,一路上捏着棍子時不時的打一打路邊的草,到了草地看到已經有七八個人在割草了,她放下簍框,帶上線手套也開始割草,快中午的時候趙小麥又過來幫她割了許多草,割完草又跑回去給豬場送豬籠草。

快到中午的飯點,陳敘過來了,男人擡肩膀用袖子擦了下頭上的汗,将一摞草塞到簍框裏:“溫南,你回去吧,我送完草去自留地再翻翻地。”

溫南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撿起地上的鐮刀說:“嗯,我等會給大哥*送午飯。”

陳敘想說不用,他翻完地去食堂湊合一頓,拎着簍框起身時看到了溫南臉上燦爛的笑容,她摘下線手套塞到衣服口袋裏,朝他招了招手:“我先走啦,一會去地裏找你。”

陳敘頓了一下,颔首道:“行。”

溫南沒在草地耽誤,跟趙小麥一塊回到家屬區,到家的時候陳奶奶已經把午飯做好了,做的玉米面條和醬菜,溫南跟陳奶奶說了陳敘中午去自留地翻地的事,她快速扒拉完幾口飯,去給陳敘盛滿滿一碗過涼水的面條,陳奶奶“哎喲”一聲:“南南,你慢點,別着急。”

“我沒事。”

溫南裝了一大碗面條放進随手拎着的小籃子裏,又灌了一軍旅壺的涼白開,跟陳奶奶招手:“奶奶,我給哥送飯去了。”

這個點正是飯點,家家戶戶都在家裏吃中午飯,路上也沒多少人。

溫南一手拎着小籃子,一手拿着棍子朝杏花村的自留地走去,路邊偶爾能看見一兩個人,路過林美珍娘家時,隔着一道院牆,溫南隐約間聽見林家院子裏傳來林美霞憤怒的聲音:“娘,那是我男人!是我男人!你和爹把我當成啥了?我還是不是你們的女兒?!”

“這日子我還過不過了!”

林美霞像是砸碎了一個碗,在憤怒的咆哮中大哭起來,上了年紀的女人哄着林美霞:“霞霞,那是你姐姐,你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姐真被康家趕出家門啊,我和你爹這輩子都沒生出個兒子,就因為家裏沒有男娃,這些年我跟你爹受了多少人的白眼,村裏人背地裏有多人罵我們林家是絕戶的你不知道嗎?!你姐好不容易嫁給康連長,給咱們林家争了一口氣,要是你姐因為生不出孩子再被康家送回來,我和你爹還哪有臉在杏花村待啊,霞霞,你不為你姐姐着想,也為你爹娘想想啊。”

林美霞不服氣:“紅平不是倒插門到咱們家了嗎?他不就是咱們林家的兒子嗎?憑什麽非得靠我姐生個孩子才行啊?!”

“霞霞啊,紅平咋能跟康連長比啊?”中年女人嘆氣:“紅平家裏窮,又是個倒插門,村裏人還是瞧不起我們,但你姐不一樣啊,她嫁的是當兵的,她男人還是個連長,在部隊還是個當官的,這三年你也能看到,自從你姐嫁給你姐夫,村裏人見了咱們是不是閑話都少了?你聽娘的話好不好?咱忍一忍,等你姐懷上孩子,娘一定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林美霞沒再說話,捂着臉開始哭。

溫南聽得稀裏糊塗,林美珍懷不上孩子,跟林美霞的男人有什麽關系?

她越走越遠,已經聽不見林家的鬧劇了,溫南擰眉想了想剛才林美霞和她娘說的話,又想到前兩次碰見林美珍姐妹兩走在一起時說的話,越想心裏越是升出一種荒唐的想法,還沒等她捋清楚,忽的聽見不遠處一人高的草叢裏傳來簌簌的聲音。

溫南吓的回神,第一直覺就是草叢裏有蛇!

她看了眼窄小的一條土路,要是從草叢邊上過去,萬一蛇竄出來咬她怎麽辦?

溫南猶豫了一下後,握緊棍子快速在草叢裏使勁揮打了幾下,棍子揮過去的第二下,像是砸在重物上,緊跟着一人高的草叢裏傳出很低的悶聲,溫南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想到了小麥先前跟她說的糟蹋了梨花村女同志的流氓還沒被抓住。

那個女同志就是在半人高的草叢裏被欺負的!

溫南後脊梁竄起一股涼氣,這會什麽也沒想,握緊棍子撒丫子就朝自留地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喊:“陳大哥!陳營長!!”

她說話時,聲音裏不自覺帶了點後怕和哭腔。

溫南邊跑邊回頭,生怕那流氓追過來,她又看了一眼身後,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撞進了一堵堅硬的懷裏,溫南驚呼尖叫,腳下一個趔趄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的後腰穩住她即将摔倒的身子,随後那人又松開抱着她腰身的手臂,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後,冷冽銳利的目光掃過一片窄小的土路和兩邊一人高的草叢。

溫南大口的喘着氣,擡頭看見男人寬闊緊實的肩膀。

她松了口氣,心裏的害怕瞬間消失殆盡,舉着棍子指向前面的雜草:“那草裏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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