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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陳敘道:“嗯, 我對象。”

溫南:???

她下意識擡頭看向陳敘,男人撇過來一個眼神,匆匆一眼就移開視線, 對溫南說:“我去外面透會氣。”

溫南看着陳敘離開的身影,還有些怔然。

她沒忘記陳敘說假扮對象這事別讓別人知道, 她以為除了在她小姨家以外,他們一直以兄妹相處。

車站的人基本都上車了, 過了一會, 火車慢慢運行, 陳敘還沒過來。

兩個小姑娘跟溫南聊天說話, 溫南從她們口中得知,她們兩是下鄉知青, 去的是運閩市的一個公社,兩個小姑娘年紀看着也不大, 估摸着十八九歲,長頭發的姑娘性格開朗, 車廂裏大部分都是她在說話,時不時逗的那對夫妻樂呵呵的笑,短頭發的小姑娘話比較少,臉上也有些愁容。

沒一會, 老婦人起身去打熱水, 大爺去車廂過道轉轉, 車廂裏剩下三個小姑娘。

溫南聽短發頭發的小姑娘低聲抱怨:“咱們這一去,連戶口也遷過去了, 這輩子估計就紮根在農村了, 難道我以後真的要找個鄉下漢子結婚生娃嗎?”

長頭發的小姑娘安慰她。

一時間兩人的情緒都不高,車廂裏也從剛才的歡快變的死氣沉沉。

溫南靠在窗戶邊上, 聽着兩人叽裏咕嚕的說着下鄉後的苦日子,她望着窗外,沒有多言插嘴。

今年是1970年,距離高考還有七年,離知青返鄉也有好幾年。

七年的時間,也有的熬。

天已經黑了,車廂裏亮起了暖黃的燈光,車窗玻璃上到映着兩個小姑娘布滿愁雲的面孔,沒一會,兩人又互相嘆氣,脫掉鞋子爬到最上面的床鋪,短頭發的小姑娘往下探頭看了眼一直安靜坐在那裏的溫南,長的白淨好看,一看就沒受過苦,她對象瞧着像是當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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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悶悶的躺在枕頭上,感嘆人與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如果她能嫁給一個當兵的,說不定就能随軍享福,不用下鄉種地過苦日子了。

溫南在窗邊坐了有一會,腦子裏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忽然,漆黑反光的玻璃上倒影出一抹颀長高大的身影,陳敘走進車廂,坐在卧鋪後面,轉頭看了眼趴在桌上望着窗戶的溫南:“這會洗手間沒人,要不要去洗漱?”

溫南道:“去。”

陳敘起身從行李架上拿洗漱用品遞給溫南,和她一道去洗漱。

車廂裏,長頭發女的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兩好像很客氣,都不太像對象。”

短頭發女的說:“是嗎?”

兩人洗漱完回來時,那老兩口也回來了,老婦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陳敘開口:“同志,我們兩沒買上下鋪,你看我們兩年紀也大了,能不能換一下,我給你補差價。”

這情況溫南在新世紀也遇到過。

許多人老年人在火車站搶不上下鋪,只能買上鋪或者中鋪,等上了火車再跟下鋪的人調解調換,因為換鋪發生的矛盾還上了好幾次熱搜。

陳敘道:“差價不用了,你們睡吧。”

老兩口不停的感謝陳敘和溫南,溫南走到爬梯那裏,脫掉鞋子順着爬梯爬向中鋪,陳敘在下面看着她,等她躺好後才說:“我就在下面,有什麽事跟我說就行。”

溫南一怔:“你不睡覺嗎?”

陳敘道:“我睡得晚。”

溫南笑道:“好。”

今天坐了一天的車,說實話,的确困了,她翻了個身,躺了沒一會就睡着了,一整個車廂裏還有說話聊天的聲音,上鋪的兩個女同志小聲說着下鄉後的生活,陳敘站在過道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倏地聽見一聲悶響,轉頭就見溫南側躺在床鋪上,左手臂和左腿搭在床沿上,要是她再往外翻一個身,就得滾到地上來。

陳敘走到床沿前,猶豫了片刻,握住溫南的腳腕,她的腳腕纖細脆弱,他半掌既握。

男人的手心像是被烙鐵灼燙過,燙意紮入血管,順着血液刺向心口,心髒不受控制的猛跳了幾下,陳敘盡量忽視那突如其來的異樣,動作極輕的将溫南的左腿挪到床鋪上,然後握住溫南纖細的手臂,剛想将她的手臂挪到裏面,她卻忽然掙脫,兩只手臂伸過來抱住他的手臂,左腿再一次蜷在床邊,一整個人蜷縮在床邊,抱着他的手臂睡的香甜。

陳敘的右手被迫向上彎曲緊貼着床欄,一時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他就站在床邊,一低頭就能就看見溫南的半張側臉,纖細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濃密交錯的剪影,呼吸平穩均勻。

陳敘:……

看來是真睡沉了。

溫南抱的很緊,他怕一掙脫會吵醒溫南,于是就這麽站在床邊望着窗外呼嘯而過的黑幕,手臂上隐隐能感覺到溫南噴薄的呼吸。

灼燙的厲害。

陳敘在床邊站了許久,上鋪的兩個女同志看見這一幕,短發小姑娘羨慕的心裏直冒酸水,下鋪的老婦人擡頭看了眼,有些納悶:“同志,你一直這麽站着不累嗎?”

陳敘道:“不累。”

他站一天一夜都不是問題。

老婦人:……

她真搞不明白現在的小青年,談個對象都這麽拼命嗎?然後看了眼自家老頭,一沾床就睡的跟死豬一樣,年輕的時候也沒見他對她這麽上心過。

夜深了,車廂裏熄燈了,只剩下過道裏特別幽暗的燈光。

嘈雜的車廂也恢複了安靜,緊跟着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呼嚕呼嚕的,跟打雷似的,溫南睡的迷迷糊糊的都被呼嚕聲吵醒了,有的人呼嚕還帶節奏的,她吵的皺了皺眉,陳敘垂眸看了眼溫南頻頻蹙起的秀眉,垂在身邊的手指微蜷了幾分,手臂像是有千斤重似的,緩慢的擡起,最後捂住溫南露出來的耳朵,幫她隔絕了些呼嚕聲。

她臉頰溫熱,臉型小巧,一只手就足以覆蓋她半側臉。

陳敘忽然覺得,好像從紅星公社出來後,他跟溫南之間的距離莫名其妙的近了幾分,男人喉結滾動了幾下,轉頭看向窗外,手臂一直被溫南抱着,他甚至能感覺兩人緊緊相貼的位置出了些薄汗。

.

換了環境,又是個窄窄的小床,溫南這一覺睡的雖然沉,但總覺得胳膊腿又酸又累。

不太舒服。

天不知道什麽時候亮了,車廂裏還有幾個人的呼嚕聲,尤其下鋪的老大爺,呼嚕聲響天震地,但莫名其妙的,她晚上好像聽得不是太真切,溫南坐起身,看了眼陳敘的床鋪,床鋪的床單被子幹淨平整,好像就沒睡過人,溫南從中鋪爬下來,剛穿好鞋子就聽見老婦人笑道:“女同志,你的命可真好,找了這麽好一個對象,你抱着人家胳膊抱了大半晚上,他都舍不得叫醒你,在你床邊站了大半晚上。”

溫南:???

她直起身,詫異的看了眼中鋪床沿,有些不敢想陳敘在她床邊站了大半上晚上的場景。

還有……

她怎麽會抱住陳敘的手臂?!

溫南尬笑了下:“是嗎,我睡着了,不知道。”

上鋪的長發小姑娘在溫南的斜對面上方,她笑道:“你睡得可香了,你對象捂着你耳朵,還怕呼嚕聲吵到你呢。”

溫南:???

溫南像是從她們口中聽到了另一個她壓根不認識的陳敘。

火車九點鐘到站,這期間一直沒見陳敘的影子,一直到列車員喊終點站到達時,陳敘才從不遠處走來,他從行李架上幫兩個女同志和老夫妻取下行禮,最後取下自己的背包背在肩上,這會人/流量很大,陳敘背着包坐在車廂下鋪,對溫南說:“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我們再下車。”

溫南點頭:“好。”

她坐在陳敘對面,一擡頭就能看見他,男人坐的筆直,雙腿岔開,兩只手分別放在膝上,溫南垂着眸,視線掃過陳敘那雙遒勁有力的手臂,想到老婦人說的話,琢磨着是裝傻還是直接明了的問呢?

陳敘察覺到溫南的欲言又止,掀目光看向她:“你有話要說?”

溫南沖他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問道:“哥,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沒睡呀?我看床單被子都是整齊的。”

陳敘道:“睡了幾個小時。”

“哦。”

溫南頓了下又問:“昨晚……”她看着陳敘漆黑的眼睛,索性一口氣說出來:“對不起,下鋪的大嬸都跟我說了,昨晚害的你大半晚上沒睡覺。”

陳敘轉頭看了眼車站擁擠的人/流:“你好歹叫我一聲哥,我總不能看着你從中鋪滾下來。”

溫南:……

好吧。

她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陳營長為了不讓她滾下中鋪,在她床邊站崗了大半夜,她還不要臉的抱着人家胳膊不放手。

車廂裏的人走的差不多了,陳敘起身:“走了。”

溫南趕緊起身跟在他身後,卻被男人握住手腕拽到跟前:“走我前面。”

手腕那處還殘留着被箍住的束縛感,溫南忽略掉手腕的異樣,和陳敘下了火車,離開火車站,兩人先去國營飯店吃了頓早飯,然後去車站坐上運閩市的長途汽車去了臨門縣,從臨門下車又坐車去朝陽公社,到達朝陽公社已經中午了,他們吃過午飯又往溪水村趕。

兜兜轉轉大半天,總算到了三大隊的溪水村。

其實溫南對溪水村挺陌生的,她腦海裏只有原主對溪水村的記憶,并沒有真實見過,剛進溪水村的路口就有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小溪,溪水清澈流淌,走到橋上時,能感受到陣陣潮濕的涼風,溫南大致看了一眼,溪水村比不上杏花村,不管是牧畜還是生産都達不到杏花村的産量。

這個點農民都在地裏幹活,溫南和陳敘從小道走過時,地裏面有眼尖的人一眼就認出溫南,見她身邊還跟着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模樣周正,看外表就跟他們不是一類人。

溪水村的人都知道老馮家的外甥女去南陽市找她對象去了,那對象是她哥介紹的,也是當兵的,當時南陽市豐林縣的部隊打到三大隊,是大隊長接的電話,那邊說溫南已經安全到達部隊家屬區了,村裏好多沒嫁人的姑娘心裏都冒酸水呢。

看看人家溫南,爹媽沒了,但有個當兵的親大哥,還有個疼她供她上學的小姨。

後來她哥死了,沒想到死前給溫南介紹了一門親事,對方還是南陽市豐林縣部隊當兵的,她離開馮家,去豐林縣那邊接着享福去了,這人的命啊,就是不一樣,有句老話說得好,人比人氣死人。

溪水村不大,這個點路上也陸陸續續有些人,遇見眼熟的,溫南根據原主記憶篩選跟人打招呼,馮家隔壁住着王嬸,王嬸跟張小娥差不多大,她兒子去年剛去的媳婦,今年抱上了大胖小子,這會正抱着孫子在門口跟人聊家常呢,她看見不遠處走來的一男一女,一眼就認出了溫南,這姑娘長得好看,水靈,是朝陽公社能說得出的漂亮姑娘。

這兩年來馮家說親的人不少,有本村的,隔壁村的,還有公社的公職幹部,都想娶馮家的外甥女,老馮早就想把他這個外甥女嫁出去了,最好能多要點彩禮錢,但*溫南上頭有個當兵的哥哥,前些年回來放話了,沒他的允許,老馮家誰也做不了溫南結婚的主。

溫國每個月給家裏寄錢,那可是寄十塊錢呢,老馮不敢把這個財神惹急了,就這麽忍着。

直到兩個月前,部隊傳來溫國的死訊,老馮坐不住了,跑出去就四處打聽,誰想娶他外甥女,誰給的彩禮高就讓他外甥女嫁給誰,那幾天老馮的行為被村裏人在背地裏罵慘了,罵他是個喪良心的狗東西,好在溫國臨死前給他妹妹說了門親事,對方還是南陽市豐林縣部隊的,要知道南陽市比運閩市好多了,而且還是溫國戰友親自打來的電話說的。

那天全村好多人可看着呢,老馮讓溫南趕緊滾,別住在他們家,有多遠滾多遠。

這是嫁不成外甥女,惱羞成怒了呗。

溫南也看見了王嬸,笑眯眯的打了聲招呼:“王嬸子。”然後看了眼她懷裏抱着的孫子,話說的特好聽:“王嬸子,您孫子長得真有福氣。”

誰不願意聽好話?

尤其是王嬸,最喜歡聽別人誇她孫子,當下就笑起來了,看了眼溫南旁邊的陳敘,男人長得高大健碩,俊朗的很,那穿着打扮看着就像是城裏人,陳敘朝王嬸略一颔首:“王嬸子。”

王嬸笑着應了一聲,問溫南:“這就是你對象?”

溫南笑道:“嗯,他叫陳敘,是豐林縣部隊的。”

王嬸起了八卦:“啥職位啊?”她記得溫國活着的時候可是連長呢,官職不低呢。

溫南眉眼浮着笑意,眼角的餘光看了眼周圍逐漸聚攏過來看熱鬧的人,聲音清脆道:“營長。”

周圍的人聞言,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溫國竟然這麽有本事,給她妹妹找了個當營長的女婿,老馮當時還想把溫南嫁給公社上的一個老鳏夫,就因為那老鳏夫給的彩禮高,現在看他打臉不,看他還敢不敢再欺負溫南,以前有溫國護着溫南,現在有她對象護着呢。

王嬸說:“行了,你快回去吧,你小姨知道你回來,一定高興壞了。”然後看了眼陳敘,又小聲說:“你姨夫前兩天把胳膊摔傷了,在家待着呢。”

溫南:“知道了,謝謝王嬸。”

王家跟馮家雖然是隔壁,但院子不像家屬區那樣是挨着的,而是離的老遠。

溫南走到馮家,看着半開的院門,腦中有關原主的記憶不斷閃爍着,姨夫長年累月對原主的嘲諷和陰陽怪氣,馮家大兒子馮仁從小背地裏沒少欺負原主,原主怕小姨在家裏為難,一直忍着沒告過狀,倒是馮家小兒子還好些,雖然時不時的罵她幾句,至少沒對原主做過實質性的傷害。

這一家子,除了小姨,沒一個喜歡她的。

之前在家屬區,記憶還不深刻,這會踏入馮家大門,腦子裏塵封的記憶像是閘口打開一樣,傾瀉灌入,原主姨夫馮春惡狠狠的嘴臉,大兒子馮仁陰險的嘴臉,經常在她放學回來的路上,要麽拿石子砸她,要麽用腳踹她,要麽拽她的頭發。

記憶越深刻,溫南就越共情原主。

陳敘發現溫南站在院門前,單薄的脊背繃得很緊,臉上的笑意也沒了,臉色略有些蒼白,他沒忘記當初溫南姨夫在電話裏說的惡毒的話,想來也知道溫南這些年在家裏過得什麽日子。

他握住溫南的手,指腹在她劇烈跳動的脈搏上安撫的按了下:“別怕,有我在。”

溫南一怔,擡頭看向陳敘,男人牽着她的手推開院門走進去,高大的身軀走在她前面,就像是為她開闊了一條平坦大道。

溫南心口突的一跳,似有一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沖入心口。

暖烘烘的。

小院裏打掃的很幹淨,院子沒人,朝北的屋子裏傳來馮春的聲音:“你能不能輕點!再把老子弄疼了,老子收拾你!”

小姨的聲音也從屋裏傳來:“我已經很輕了。”

溫南聽見馮春的聲音就覺得惡心,她朝屋子喊道:“小姨,我回來了。”

屋裏有一瞬間的安靜,緊跟着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從屋裏跑出來,震驚的看着院裏的溫南:“南南,你回來了咋不跟小姨發個電報。”

孟秋激動的上前抱住溫南,自個兒疼愛的外甥女一走就是一個多月,除了那通電話以外,就再也沒聯系,她時刻都在想這丫頭在那邊過得好不好,不過也不用問了,懷裏的人瞧着好像比她走的時候圓潤了一點,一看就沒受什麽苦。

小姨激動的抹眼淚,抓着溫南左右看了看,眉眼裏都是慈愛,她這會才注意到邊上的陳敘,愣了一下,陳敘沒等她開口,主動開口:“小姨,我叫陳敘,是溫南的對象,也是溫國的戰友。”

陳敘直截了當表明自己的身份。

小姨打量了眼陳敘,越看越滿意,溫國那孩子從小就有主意,給她妹妹介紹的對象肯定不是一般人,光是看外表就覺得在部隊應該是個官,不過小姨沒問是什麽官職,高興的領着陳敘和溫南坐在院裏的板凳上,家裏比較小,就三個屋子,溫南在的時候,馮仁和馮陽睡一個屋,溫南睡一個屋,上個月家裏給馮仁說了門親事,眼看着馮仁要結婚了,就讓馮陽搬到了溫南那屋。

她的屋裏有馮春在,孟秋不想南南一回家就受氣,便讓他們先在院裏坐着。

“小姨給你們倒水去。”

孟秋去廚房拿暖瓶,溫南回來對她來說是這一個多月裏最高興的一件事。

“把你那麽殷勤的幹啥,那是你外甥女,又不是你祖宗,她喝水不會自己倒?她自己沒長手嗎?”

馮仁從屋裏出來,大刺刺的拉開板凳坐在溫南和陳敘對面,他穿着露胳膊的黑色褂子,常年幹莊稼活,曬得黢黑,長的虎背熊腰,單從體格上看就讓人發怵,尤其兇起來的時候,兇神惡煞的,原主最怕的也是他,當初小姨給原主說,一開始她嫁給馮春也是看他有一把子力氣,沒想到相處了幾年後這人才露出真面目。

馮春看了眼陳敘,他只是坐在那,眉眼冷冽深邃,明明什麽也沒說,但那雙漆黑的眼睛就像一把銳利的刀紮在桌面上,好像什麽都說了。

馮春從前忌憚溫國,現在莫名的忌憚溫南這個對象。

明明才見第一面。

溫南看了眼馮春白布條吊着的右手臂,原主怕他,她可不怕,況且邊上還有陳敘。

于是毫不客氣的回怼:“你胳膊斷了,就是因為你做的孽太多了。”

馮春一愣,好懸沒反應過來,這麽多年,溫南還是頭一次頂撞他,頓時怒拍桌子站起身,虎着一張惡狠狠的臉指着溫南:“你他娘的再給老子頂一句,信不信老子打死你!老子他娘的白養了你這個白眼狼!”

說完踢開板凳,繞過桌子過來踹溫南,孟秋聽見動靜,吓得過來攔住馮春,被馮春按着後脖子推到一邊,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

說實話,溫南真吓着了,她就是個嘴強王者,實力弱雞。

以馮春這體格,估摸着能一腳把她踹到大門口,溫南還沒來得及起身躲開,眼前忽然晃過一道白影,陳敘擋在她身前,輕松一腳就将馮春踹過來的那條腿逼回去,陳敘常年練兵,體格和身上的本事不是馮春一個莽夫能比的,明明這一腳沒看他用什麽勁,就見馮春龇牙咧嘴的哎喲着,墊着腳後退兩步,虎背熊腰的一個老爺們蹲在地上使勁揉小腿上的幹骨。

那一下,跟鐵棒子打過似的。

陳敘想到馮春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就憋着火,眼下當着外人的面對自己的外甥女随意打罵,他腳下也沒收勁,這一腳夠馮春疼十天半個月。

孟秋也被陳敘的動靜驚着了,她走到溫南跟前,摸了摸溫南的頭發:“南南,你沒事吧?”

溫南看着擋在她身前的陳敘,男人像座屹立不動的山峰,幫她隔絕了外在的危險,她沖小姨搖頭:“我沒事。”

馮春疼的腦門直冒汗,這人比溫國還狠,他惹不起,就把火氣撒到孟秋身上:“孟秋,老子站不起來了,你沒看見嗎?還不過來扶老子?!”

溫南皺眉,在原主的記憶裏,馮春以前對小姨沒這麽過分,不過轉念又想通了。

馮春以前忌憚溫國,對她也不敢動手,就怕溫國回來了找他算賬,現在溫國死了,他以為沒人給小姨和原主撐腰了,所以才敢動手了,這麽一想,溫南下意識擡頭仔細看小姨的臉,還真看到她耳朵下面有一小片很淺的淤青,看顏色應該是前幾天打的,溫南心裏湧起一股子火氣,在孟秋要過去攙扶馮春時,被她一把拽住。

孟秋小聲道:“南南,怎麽了?”

溫南起身撩起小姨擋在耳邊的頭發,看着她耳朵下面的淤青:“是不是他打的?”

馮春在家裏作威作福了半輩子,看慣了溫南寄人籬下的窩囊樣,眼下瞧見她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勢,氣的眼珠子直冒火,他知道打不過溫南的對象,嘴上不服軟:“是老子打的咋了?你有種把老子打一頓啊!”

馮春這會後悔死了,要是當時堅持一會,把溫南硬逼着嫁給公社的老鳏夫,到時一個破了身子的二婚女,這男人還能要她?她還能像現在這麽嚣張?

孟秋下意識捂住耳朵,她覺得南南這一趟回來好像變了很多,性子變活潑了,膽子也大了,剛才頂撞馮春是她怎麽也沒想到,不過看陳敘剛才的反應,應該平日裏對溫南很好,孟秋安撫的捏了捏溫南的手:“小姨沒事,我攢了點肉票,等會去供銷社買點肉,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小姨對原主是無條件付出的好,和陳奶奶一樣。

她親眼目睹了小姨身上的傷,這次回來又激怒了馮春,她一走,馮春肯定要把氣撒到小姨身上,今天這事必須得解決,不然小姨以後的日子會更苦,有陳敘在,溫南渾身是膽,拉着孟秋坐在板凳上,冷冷的看着站起來跛着腿的馮春,說道:“我這次回來有兩件事,我先說第一件事,我要把我的戶口遷到南陽市豐林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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