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月亮坨(5)
第四章 月亮坨(5)
袁晴晴還沒有回學校上課,聽她的舍友說她和男朋友回老家了。學校導員不敢耽擱,立刻上報,學校就聯系家長一起報了警。
警察很重視這樁事,查人、調監控、追蹤手機和車輛......好不容易鎖定了袁晴晴最後坐上的商務車車牌,可這倆車在寶通線中途的狗鴨子鎮收費站下去之後,就找不到蹤跡了。
距離袁晴晴失蹤已經整整一周,最後的線索就停留在狗鴨子鎮。
這狗鴨子鎮是這片區唯一一個設了高速收費站的鎮子,只因它四通八達,是附近的七八個鄉鎮的中心點。狗鴨子鎮四面八方都是鄉級公路和村民自己開墾出來方便下地的野路,這排查起來難度可就大了,警方一點兒新線索也沒有,只能協同狗鴨子鎮派出所一起調查。
可查來查去,那輛袁晴晴和男朋友一起坐上的車,就像人間蒸發了。
此時的袁晴晴已經在兩頭大家中被關了足足十天,這十天裏,她的吃喝拉撒都在一間小小的土胚房裏進行,兩頭大每天會來一次,給她倒屎倒尿,其餘時間都不怎麽來。
二寶說了,新來的女人就是要先在沒有光、沒風、沒人說話的地方關上一段時間,消磨她的意志力,等到她神色恍惚,辦別的事就容易了。
兩頭大細心遵守着二寶的“售後提示”,把木窗封得死死的,一個孔都沒留。
袁晴晴成天地在一片漆黑中待着。
頭幾天,她還能振作起來,嘗試扒窗子、撞門,到了第四天,她的意識開始混亂起來,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無盡的孤獨和黑暗讓她感到恐懼,幻覺開始日夜更替,輪番出現,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是在做噩夢,于是用力扇自己的巴掌,想清醒過來;有時候又覺得之前上大學那會兒才是夢境,她其實生下來就在月亮坨,從來沒有離開過;有的時候,她會感覺到媽媽來接自己回家了;有時候又以為自己還在那個和麗雲、牟敏關在一起的房間裏,想要磨斷自己手上的繩子。
混沌的時候越來越多,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為了抵禦幻覺,她用一根木棍兒,反複在牆上寫自己的名字,和父母的電話號碼,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寫累了,她就會唱一些自己喜歡的歌,來提醒自己記住之前的日子。記得詞兒的歌都唱盡之後,她就開始背誦單詞列表。
一開始,她還能背很多很多,可是長達十天的禁閉最終消磨了她所有的意志力,第十一天的早晨,她就只記得abandon了。
abandon、abandon,放棄、遺棄、抛棄、舍棄。abandon、abandon,放棄、遺棄、抛棄、舍棄。abandon、abandon,放棄、遺棄、抛棄、舍棄......
重複了幾十遍之後,她突然在房間裏大笑起來。
兩頭大正睡着,聽到駭人的笑聲,以為她尋死了,從床上彈起來,穿着一條破洞的大褲衩子就去開門,打開門以後,只見原先眉清目秀的袁晴晴,現在像一只瀕死的羔羊,躺在地上,大便沾滿褲子,張着嘴大笑着。
兩頭大上前打了她幾下,她笑得更厲害了,抓起大便就往他身上抹,吓得兩頭大鎖上門,踩上鞋子就往二寶家裏跑。
二寶家離得不遠,是村裏少有的鋼筋水泥房,還帶個院子,院門貼了瓷磚。二寶還沒起來,他老爹倒是早就起身了,在院子裏攏幹草準備喂驢。
“哥!栓子哥,二寶嘞?”
“跑什麽跑什麽?大清早的,穿個褲衩子,你鬼上身啦?”
“瘋了,那女子瘋了!”
“瘋了就瘋了,你急什麽?別吵二寶,昨天老晚才回家了,正睡着呢。”
“不是啊栓子哥,我花了大價錢的,瘋了,那我,那我......”
"蠢驢蛋",趙栓子把攏草的耙子往旁邊一丢,“瘋了不就不跑了?回去好好哄一哄,哄聽話了,你三年抱倆,到時候我不得去你家裏吃喜酒?”
“咋?咋哄?”
“笨!你平時咋哄驢嘛。”
“我沒有驢了嘛,這不是賣了攢老婆本了......”
趙栓子直搖頭,“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給她點盼頭,她就聽話了,明白了不?”
兩頭大不明白的事,王偉國、王偉城、王偉鄉三兄弟倒是明白得很,自從把麗雲“接”回家,他們就沒虧過麗雲吃食,紅糖雞蛋、蒸紅薯、紅燒肉......但凡家裏吃好的,就緊着麗雲吃。
早在合夥買媳婦兒之前,他們三兄弟就說好了,一起出錢,一起養,需要的時候,輪流用。誰也不準争風吃醋,誰也不準聽外面的人嚼舌根,壞了家裏的和氣。
他們的母親文花——她來月亮坨太早了,誰也不知道她姓什麽。這文花最驕傲的事就是在老頭死之前,給老王家生下這麽三個兒子,她覺得,只要兒子們和自己心齊,日子遲早會好起來。
就拿現在來說,雖然別人都笑他們買了沒名字的種,可花一份錢換回兩個人,這不明擺着劃算買賣嗎?也因為三兄弟心齊,那些人也就只敢在背後嚼舌根,當着面,誰不是客客氣氣的?
文花待麗雲也好,不讓她下地,也不讓她幹家務活,更不讓她做飯,倒不是怕她累着,主要怕她下毒、放尿。只一樣,孩子生下來以後,就要立刻和老大再生一個,之後是老二,最後是老三......這事誰也不能虧着,得一碗水端平,只要三個兒子都有後人,她就能放心入土了。
至于現在麗雲肚子裏這個嘛......如果是男娃就養着,如果是女娃,就給二寶,還能回點本。再者,看看誰家要童養媳的,倒騰過去,也不算虧。
老太太每晚上就盤算着這件事睡覺,這是她最大的盼頭。要後人,老王家必須留後人。
麗雲自己也知道,女人到了農村肯定就是要生孩子的。說來也奇怪,被困在農村的麗雲覺得自己比在廣達時聰明多了,她也不清楚為何會這樣,可是她就是覺得身邊的人非常熟悉,他們要說什麽、要做什麽,她似乎都有預感,原先拼命想擺脫的農村印記,在幾天內全部回到了她的身體裏。“也許不管是北方的還是南方的,農村和農村都大差不差吧”,麗雲想。所以她很快就弄明白了這家人的心思,也知道因為肚裏的孩子,他們暫時不會把她怎麽樣。
可她擔心袁晴晴,更擔心牟敏。自打分開後,就再沒有她們的消息,當務之急,她得先弄清楚她們到底被帶到哪兒去了。
她心裏着急,表面上卻什麽也不說,給吃的就吃,給穿的就穿,好好保養着自己的身體。她也不哭鬧,更不逃跑。看麗雲像是老實女人,他們允許她在院子裏自由活動,但院門還是每天都不忘上鎖。
這天下午三點來鐘,王偉國突然從地裏回來,說是噴壺忘記拿了。
王家的地離村子遠,來回一趟騎摩托也得半個來小時,王偉國熱得渾身都是汗,黝黑的皮膚被陽光照射着,反着細碎的瑩光。
一進院子,他就跑到水龍頭下面,灌了好一會兒水,水順着脖子流進衣服裏,他關上水龍頭,把衣服脫下來使勁擦了幾下,一擡頭,發現麗雲正靠在廚房門口打量他。
自把麗雲買過來,王偉國還沒正經和麗雲單獨說過話,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于是什麽也沒說,去堂屋裏找了噴壺出來,背在身上就要返回地頭。
“你不吃東西?”麗雲問。
王偉國就像被點了穴位,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木愣愣地轉過身:“早上出門的時候帶了餅嘛。”
麗雲的長發散落在左側肩膀上,潔白的雙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行,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王偉國“嗯”了一聲,快速地出了門。
鎖院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哆嗦着,扣了幾次都沒把鎖扣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正打算重新落鎖,竟不知麗雲什麽時候走到院裏來的,從門縫裏,能看到她的一邊眼睛,王偉國吓了一跳,鎖“咣當”一下落在地上。
麗雲輕輕打開門,撿起地上的鎖,拍拍灰,拽過王偉國的手,把鎖放進他手心裏,接着轉身走回屋裏。
她什麽也沒說,可她有把握,在王偉國看來,她的舉動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果然,當天晚飯時分,王偉國就提出來,麗雲不應該被鎖在家裏。
“怎麽說也是王家的人了,哪能一直鎖在屋裏?總要去認認地,認認親戚,現在這樣,像啥話?”
這話可把老太太氣得不輕,這可是買來的女人,誰知道那二寶和他那個周哥是從哪兒弄來的人、咋弄來的,看她細皮嫩肉這樣,能甘心留在這地裏刨生活?老太太看王偉國的眼神,一下就琢磨明白了,這孩子不是腦子壞了,是該用大頭思考的時候用了小頭,于是呵止道:
“吃飯呢,瞎扯啥?”
王偉城和王偉鄉不知道大哥為啥提這樣的建議,一時也不知道該搭啥話,只顧悶着頭吃飯。
麗雲把碗放下,輕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來了這裏,輕易是走不掉的。我這人命賤,無父無母,無牽無挂,既然到這兒來了,我也只能打算一天,就過一天。這日子是咋過都得過,我總不能為着想跑,把肚裏的孩子折騰沒了、或是拼了性命吧?誰輕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可我成天鎖在這院裏閑着也不是辦法,要不明兒起,我來做飯?婆婆就不用每天趕回來做飯了。”
這一聲婆婆可就叫到老太太心坎裏了,不過她可沒那麽好糊弄,擡起筷子:“做個飯還難不倒我老婆子。吃,快吃,孩子生下來再說別的事。”
王偉國本想再争取争取,看弟弟們都不在意這事,也不好再一直說了,免得顯出自己有別的心思。麗雲一時沒得逞,心裏更着急了。
月亮坨村的人們每天從王家門口來來往往,沒有一個人進來打聽過麗雲的近況,這個村子裏的人就像在玩一個游戲,為了在游戲裏拿到高分,默契地遵守着一種規則,這規則從未被宣之于口,卻像律法一樣深植于村民心中。
可麗雲偏就得争取和這些人産生一些聯系,才有接觸到袁晴晴的可能,她已經無法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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