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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崩塌 (5)

王偉鄉唱白臉,負責把趙曉梅參與殺人的謠言散播出去;趙前進唱紅臉,信誓旦旦保證和陳開國等人一起,去賴金福家裏索要賠償。這一紅一白,還真的把人忽悠住了,三家人一起圍在賴金福家門口,讓他把趙曉梅交出來。

把人交出去簡單,但是岳父母給的錢就打水漂了,可要是不交人,這些個村裏人不可能善罷甘休。賴金福當着衆人,把趙曉梅狠狠打了一頓,消了氣之後,才把人五花大綁起來,拎着出門去:“要錢我是實在沒有,要命的話,只能以一換一了,人就在這兒,你們看着處置吧!”

看趙曉梅身上沒一塊好皮,驚恐地蜷縮着身體,趙前進上前勸道:“現在就是把人打死了又能怎麽樣呢?死掉的人也不會活過來了,你也別總是用暴力解決問題,你看看,把人打成這樣。”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趙曉梅身上的繩索解開。

麗雲聽到消息,求着王偉國給她把門打開,飛奔到賴金福家裏來救趙曉梅,結果還是來晚一步。令她悲傷的是,趙曉梅看到她,沒有再親熱地撲在她懷裏,而是怯怯地縮在趙前進背後。麗雲忙朝着衆人解釋:“她沒殺人,她沒有參與,是跑掉的那兩個殺的人,她啥也沒幹!”

沒等她說完,趙前進把她攔在一邊:“你看麗雲,你就是心善,自己還在月子裏就來護着人。可這是人命案子的事,你不能前後改口啊。”

“不是,我本來就沒有......”

“好了,這件事,總要有一個解決辦法,這趙曉梅呢,是不能再任她到處走動了,否則又傷了其他人就不得了。賴金福,你就把人領在家裏好好管教。”

賴金福往門檻上一坐:“要管你管,我可管不了這祖宗。”

趙前進怒目圓睜:“你們可是辦了酒的,你是她男人,咋能不管?”

賴金福跳起來,也不顧什麽面子不面子了,對着衆人喊起來:“大家也為我做個見證,我要退婚,我要和趙曉梅分家。這瘋子,誰愛要誰要,和我賴金福再無關系。”

此話一出,陳開國帶頭不幹了,他也不是講理,而是聽不下去的污糟話,罵着罵着,幾方又推搡起來。麗雲想接近趙曉梅,可曉梅一直躲,推搡着推搡着,她就被擠出了人群,再準備往裏擠,不知王偉城何時來的,直接把她拖到幾米開外,麗雲還想回去,被王偉城一下子摔在地上:“你要幹什麽?”

麗雲嘶吼着:“趙曉梅沒殺人,我得說清楚。”

“你說得清楚嗎?你是誰?趙前進又是誰?人家信你還是信他?”

“他們一開始也不信趙前進的。是王偉鄉,是他撒了謊。”

“他撒了謊了,就等于是你撒了謊。在月亮坨,你沒有說話的權利,你明不明白?”

這一聲質問霎時間把麗雲問得清醒過來,是啊,她只是一件貨品,一個下崽的母體,她的自由意志怎麽會得到承認,她的觀點,又有什麽好聆聽的呢?對月亮坨的人而言,王家兄弟才是她的代言人,她的話,必須從他們口裏說出才可能被聽到。

她終于冷靜了下來,事情不能這麽辦,她需要一個計劃。

想到這裏,她扶着王偉城的手站起來,弱柳扶風般靠着他,和他一起回了家。

看着這幫只會罵架的野蠻人,趙前進真是無語透了,他把賴金福家裏的腌菜壇子給抱起來砸了,“咣”一聲,人群才安靜下來。

賴金福一看,你他媽砸老子的腌菜壇子幹什麽?趕緊小跑過去,用塑料袋挽救地上的腌菜。

“你們誰,去把趙曉梅家裏人叫來。”

不知道是誰在回應:“早就叫過了,人家關着門不出來。”

趙前進拍拍手,“等着,我親自去叫。”

此時趙曉梅的家裏,她母親一個勁地哭,她父親則來回踱步,她哥哥嫂子在一頭蹲着,對着父母抱怨道:“當初就說不要養了,扔到後山去,你們非不聽,說什麽終歸是一條人命,呆傻一點不要緊,大了也能嫁人家。你看現在,還不是要家裏給她擦屁股......唉!”

“誰知道那癞麻子那麽窩囊!”

“癞麻子窩囊又不是新鮮事了,現在來說這個有啥用?”

正說着呢,門外就吵嚷起來,趙前進安撫好衆人,只叫死者三家各出一個代表,又帶着賴金福和趙曉梅二人一起進門。也不知道他們在屋裏商量了什麽,一個多小時以後,趙家的院門才重新打開。

趙曉梅的家裏人做主,把當初用來保她生活的三萬塊錢分別賠給了三家人,至于趙曉梅,先在趙家養着,等找到下家了,再給她婚配出去。

賴金福思來想去,總覺得這個方案他虧大了,沒了人不說,錢也沒了,可一想到趙曉梅在家裏也是個累贅,只能暗暗吃了這個啞巴虧,把綁人來的繩子一撂,垂頭喪氣地回家去。

事情算是就此平息下來,死者終于能入土了。

芳嫂早已經腫得不像話,小孩們沒見過腫起來的死人,一放學,一窩蜂地跑着去陳開國家裏看入殓,結果因為巨人觀的屍身太大,裝不進棺材——那本來不是什麽好棺材,是陳開國和親戚一塊兒随便打的一個松木箱子。眼看裝不進去,陳開國嘆道:“金芳啊,只能怨你自己沒這個福氣”,說罷,也免了裝棺了,收了白事禮金、吃過飯之後,用草席裹着,草草埋在了村子後的山裏。

芳嫂還在外地讀書的兩個孩子甚至不知道她死了,從始至終,大家也沒看到他們出現在靈前。

村子裏又變得平靜起來,仿佛之前來了警察、跑了女人、死了村民的事,統統都沒發生過,人們如往常一樣下地、趕集、牧羊放牛。

經過這一系列事件的“考驗”,再加上有孩子拴着,王家人和村裏人對麗雲的防範減輕了許多,漸漸地,村裏的婦女們甚至會在晚飯後偶爾來看看她,算是完成面子上過得去的人際交往任務。

等到麗雲出了月子,和王家兄弟一起再下地,大家俨然已經把她當成了半個自己人,說話也不再避着她,在地裏休息時,還會和她一起講講家常。

從她們的口中,麗雲得知,在山和山中間讨生活吃的這幾個村子裏,買女人的歷史已經延續幾十年了,不止買女人,也有買男娃、買童養媳的,當然了,也有的人家是往外賣的。對于這裏的人來說,人是一種非常易于流通的資源,他們管這個不叫買賣,而叫“說”,或者“迎”,“說了一個媳婦兒”,“迎回來一個孩子”。

每每聽見這樣的“習俗”,麗雲就會望向葉片逐漸枯黃的玉米地,她不知道當時的牟敏和袁晴晴是不是依照她的叮囑,從玉米地開始逃離。她們路上遇到了什麽困難?平安地逃出去了嗎?二寶一直躲在外地不回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們已經平安了?

轉眼到了春節,但月亮坨就連春節也是安安靜靜的,沒什麽特殊的節慶活動。才過了初五,人們就開始下地了。趙前進也果真兌現了他的承諾,開始帶着王偉鄉做事情。他們一出門就是半個多月,王偉鄉不說具體是做什麽,就連老大和老二也不知道他成天跟着趙前進忙活啥。

胡冰秀也不知道趙前進到底在忙什麽生意,她壓根就不在乎。她的孩子大了,成了家生了孩子,她的人生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她在乎的只有村裏婦女們是不是最愛聽她說的話、是不是最願和她講別人的閑話。

自從兩家男人一起做事之後,胡冰秀就經常會來王家走動,有時候是轉交一些王偉鄉托人帶回來的物件,大多是酒啊、煙啊什麽的,有一次還給娃娃帶了衣服;有時候是她自己做的腌菜一類的,她和麗雲的關系也變得親近起來。

這天,胡冰秀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麗雲在給王偉國剪頭發,她把東西放下,啧啧稱奇:“咱月亮坨還沒有一個會理發的哩,大家都是去集上剪頭發。我看麗雲這手藝,比集上那老頭還要好些。”

麗雲笑着:“女人的頭發我也能剪,要不給嬸子剪一個?”

胡冰秀扭着圓乎乎的腰肢:“那多不好意思”,說着就把腦袋後的盤發散開來,“給我剪利索點兒,人老了,這長頭發一直掉,屋裏一掃全是頭發,糟心死了。”

麗雲一邊應着,一邊把王偉國臉上的碎發擦掉,王偉國主動給麗雲收拾剪刀,等麗雲把胡冰秀的圍兜戴上,才給她把擦幹淨的剪刀遞過去。

春節後的日頭漸漸大了起來,照着人暖烘烘的,孩子在屋裏睡着,村裏的狗時不時叫喚兩聲。

也許是因為家裏有了孩子、麗雲融入了月亮坨,使得這個家又有了人情味;也可能是因為賠償款還剩一些,加上王偉鄉能掙錢往回寄了,家裏在物質上不再似往日那麽窘迫......總之,王偉國現在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消極,想讓麗雲走的念頭也已經許久沒再出現。雖然不能說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但是至少比剛回家的時候好得多。

胡冰秀打趣道:“你們老大還怪會疼人”,王偉國笑了笑,退到睡房門口,一面看着孩子,一面欣賞麗雲給胡冰秀理發。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村裏的家長裏短,胡冰秀一力建議麗雲在家裏擺個剪發攤子,方便村裏人,也好補貼一點家用。麗雲應承下來,又說這主意出得好,為了感謝胡冰秀,以後都不收她的理發錢。這可把胡冰秀逗樂了,說話也随意起來。麗雲瞅準時機,假裝不經意地問起來:“兩頭大沒再找咱叔鬧事吧?”

“沒了,還得是多虧了你們老三,幫着你叔狠狠吓了他幾回,這才老實了。”

“我聽說他還有個哥?他哥是誰啊?我咋從沒見過?”

“嗐”,胡冰秀一拍大腿,“他哥比他還要軸!”

麗雲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哄着胡冰秀多說幾句,氣氛烘托到位,胡冰秀也就熟練地講述起來:“他哥以前也從外村說了一個媳婦兒,生了倆孩子,一男一女,湊得一個‘好’字。當時他媳婦兒跟村裏人處得好着呢,我們兩家也經常來往,他媳婦兒能幹活,帶孩子也帶得好,誰見了都誇她是個好女人。結果不知道怎麽的,有一天,她突然帶着女兒跑了,為着逃跑,還害死了兒子。等他哥從集上喝得爛醉回家,只看到死了的兒子,一下子沒想開,就是咱們說的,鑽牛角尖了呗,哎呦,成天就是拿着個酒壺,上山下地找兒子。後來有一次喝醉了,跌到蓄水的秧田裏,面朝下,沒人看到,生生給憋死了。在那之後,兩頭大才從老宅搬到他哥的屋裏來住。”

“兩頭大現在的房子以前是他哥的?”

“是啊。就是因為有他哥那回事,他才着魔似的,把那大學生栓得那麽嚴實,結果還不是跑了......唉,可能這是他家兩兄弟的命吧。”

“那女人怎麽會把兒子害死了呢?”

“誰知道呢,你說說這事兒,都說虎毒不食子,唉呀,也不知道那煥菊妹子是咋想的,自己的孩子,咋下得去手啊你說說看,唉......”

“煥菊?”麗雲的剪刀一下子掉在地上,差點沒剪了胡冰秀的耳朵。麗雲慌張地上下檢查,“哎呀,手抖了一下,生了孩子之後偶爾會這樣,嬸子,沒弄傷哪兒吧?”

胡冰秀愣了一下,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說得太多了,這事兒不适合說給麗雲聽,心裏一百個後悔,“沒事沒事,生了孩子嘛難免的,過陣子就好了。我看就這樣吧,剪得蠻好的。我家裏還有事呢,我得先走了。”

看着胡冰秀匆忙離開的樣子,麗雲定在原地,微張着嘴巴,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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