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崩塌(6)
第七章 崩塌(6)
“煥菊,煥菊......”麗雲喃喃地重複着。這個煥菊,是馮煥菊嗎?還是馬煥菊?張煥菊?孫煥菊?她覺得自己的身上有一陣雞皮疙瘩閃過,嘩啦啦地掉在腳下,和胡冰秀的碎發混合在一起,不見了影蹤。
不可能是自己的母親馮煥菊,在麗雲的印象中,和母親回老家的時候,她已經五歲了,五歲怎麽能記不住出生的村子呢?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依舊什麽也沒有,只有夢裏的馬房和一雙大腳。
她猛地睜開眼,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愈發地陌生起來,王家的院子不再是已經住熟悉了的院子,那道院門也不再是她最想出去的院門,她感覺自己像是第一天到達這個地方,夢游一般恍恍惚惚地朝院門走去。
看到麗雲好像失了魂,鎖好院門的王偉國有些驚奇地在一旁看着,直到麗雲打開院門失敗,被拉緊的門鎖發出“咣當”的聲響,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麗雲,你這是怎麽了?”
麗雲轉過頭看着他,像看着一個陌生人,片刻之後,她低聲說:“這裏是月亮坨”,像是自言自語,王偉國回答:“是啊,月亮坨。”
麗雲還是愣愣地看着他,他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你怎麽啦?別吓唬我呀。”
麗雲回過神來,她跌跌撞撞地走回睡房裏,抱起熟睡的孩子,緊緊地護在胸口。她無法想象,如果這個煥菊就是馮煥菊,那她是嫁過來的,還是被買來的呢?胡冰秀說她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只為帶着女兒離開,那又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自己的父親是兩頭大的大哥,他是否也像兩頭大一樣殘忍地對待過母親?或者說,母親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是自願過來,又自願離開的嗎?如果是自願,又怎麽會害死兒子?
原先打算的是生下孩子就想辦法離開,後來又覺得,得還趙曉梅清白才能走......現在聽到這樣的事情,麗雲的腦子裏充滿了疑問,她真想現在就去找胡冰秀問清楚,這個煥菊究竟是不是母親馮煥菊。
沒等麗雲找上胡冰秀問清楚,王偉鄉就回來了。他不僅穿着一身新衣服,手裏還拿着一部嶄新的手機——盡管月亮坨的手機信號差得幾乎沒有,他還是時不時把手機拿出來劃兩下。一進院子,他就把面包車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搬下車,紅毛丹飲料、成箱的紅富士、旺旺大禮包,全家人的皮鞋、棉襖,王偉國的新輪椅......那高興的樣子,活像二寶剛開始掙錢的時候。
王偉鄉回家,兩個哥哥都高興,王偉城叫着麗雲一起做了一桌子菜,晚飯時,他把王偉鄉之前托胡冰秀帶來的酒拿了出來,三兄弟歡喜地聊着天,王偉鄉不斷地給他們講在外頭的見聞,直到王偉國發問:“具體是幹啥呢?”
王偉鄉喝了酒,臉紅彤彤的,“就是做生意。”
“那你總得說是在哪兒吧。”
“哪兒都去,狗鴨子,大莊,羊街,縣城......”
聽到縣城麗雲的腦子活絡起來,要是能哄得老三帶着她一起幹活,那離開的機會就多得多,她給老三斟上酒,崇拜的眼神盯着他問:“這麽多地方跑,該多辛苦啊!”
王偉鄉很享受麗雲語氣裏的向往和關愛,臉上卻是滿不在意的樣子:“還行,挺有意思的,能到處看看,也認識了不少人......”
王偉國的聲音突然大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主要是在哪兒、做些啥?說清楚一點。你年紀輕,可不要被他騙了。”
“哎呀,和你說了,哪兒都去!”王偉鄉有些不耐煩了,他不再搭大哥的話,而是對着二哥,笑眯眯地說道:“哥,我能自己讨個媳婦兒了。”
王偉城搞不懂他這沒頭沒尾的話:“說什麽胡話?”
“我說,這麗雲,你,你留着做老婆,我自己讨一個媳婦兒。”
這話一出來,麗雲愣了一下,老三要是做這個打算,她想跟他一起出去,恐怕就難了。王偉國聽了這話,心裏也不是滋味,口氣變得嚴肅起來:“我和麗雲還在這兒呢,你說什麽胡話。她是你大嫂!”
王偉鄉把酒杯裏的酒一口氣吞下去,大笑起來:“哥,你說啥笑話呢,現在明明是二哥和她好,你已經是歷、歷史了。再說,你倆也沒要上孩子。”
王偉城看着老三開始胡說八道,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欸,別說了,去洗把臉,醒醒酒。”
誰知這王偉鄉反而激動起來:“咋了,我說得有啥不對......哦哦哦,是不對,那會兒她懷着孩子呢,沒法同時懷你的。搞錯了,搞錯了。”
麗雲的臉色也沉下來,她一言不發,放下只吃了兩口的飯菜,回屋裏看孩子去了。
王偉國的臉色眼看着變得陰沉,“老三,坐下。”
“我不坐。”
“我叫你坐下!”王偉國的聲音很大,王偉鄉像是酒醒了一些,沒過幾秒,他拿起筷子砸在桌面上,“你沖誰喊呢?”
這一回嗆,倒是把王偉國吓住了,他看着自己屁股下坐着的新輪椅,還有杯裏的酒,桌上的飲料,心裏就像憋了一塊糯糯的紅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憋得他胸口疼。他不說話了,沉默地把酒杯裏的酒喝了下去。
王偉城站起來拉住王偉鄉:“行了,你喝多了,回屋歇着去吧。”
王偉鄉把他的手一甩,火上澆油地念叨了起來:“咱爹媽要是活到現在,就能看到兒子多出息了,我王偉鄉,和你們倆都不一樣,我告訴你們,我不僅要讨自己的媳婦兒,我還要蓋一棟新房子。你們少對我說教,以後的日子,你還得靠着我呢,對我客氣點兒!”
這話說得王偉城也不愛聽了,他不想再搭理酒醉的老三,推着大哥準備回屋,王偉鄉在後頭喊起來:“當初你去礦上,不就是為了攢錢分家,好一個人跟那婆娘好?你倆那點事,我早就知道了!說什麽兄弟齊心,演給誰看......你那斷腿,就是報應!”
王偉國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他猛地回過頭,眼神猶如帶火的利劍,死盯着自己的幼弟。王偉鄉意識到了這眼神裏的恨意來得是多麽的猛烈,酒也醒了幾分,可是一切都晚了,話說出去已經無法再收回,他佝偻着身子默默地坐回飯桌邊,直到王偉城把大哥推進了睡房。
王偉城回來後,對着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王偉鄉的背上一陣冷汗落下,他實在是忘形了,有的話能說,有的話不能說,這事兒他早知道,所以長久以來,三兄弟之間誰也沒捅破窗戶紙,只是這樣和平地相處着,現在王偉鄉把這層紙撕了,表面的和平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悄沒聲地開着面包車離了家。
這一次的摩擦似乎沒有帶來什麽影響,王偉城該下地還是下地,王偉國依舊在家裏幫着麗雲一起看孩子。但是他們都能感覺到,這個家裏的氛圍已經變化了,尤其是王偉國,他看麗雲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只要麗雲和王偉城單獨待在一起,他就會突然出現,并且總是要求麗雲推着他出去閑逛。
于是月亮坨的人們經常看到王偉國懷裏抱着孩子,麗雲推着他們,在月亮坨中間的路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麗雲知道王偉國這是一種宣示,她也不氣惱,趁着這機會細細打量月亮坨每一處的模樣,試圖找到能在記憶裏重疊的地方,再者,她需要多和婦女們聊聊天,把有關煥菊的事打聽得更清楚些。可是她一問,人們只當這是一件遠去的小事,只随口罵兩句“那婆娘真是心腸狠毒”就不願再細說了。
麗雲想,這些人都是披着皮過日子的,當然不會說真話,如今村裏能問的人,恐怕只有王青松。他雖然未必會對自己言無不盡,但至少應該不會昧着良心騙人。想定之後,麗雲就借口要為下一次懷孕做準備,去找王青松看看身體,讓王偉國把她領到了王青松家中。
恰好王鳴也在家裏。自上回生孩子之後就沒見過面,這一見,竟感覺王鳴像是大病了一場,人瘦了一圈不說,臉色也陰郁極了。
麗雲多看了兩眼,他就板着臉快步走開,不小心撞上王偉國輪椅上的腳踏,把他撞歪了。王偉國生怕麗雲離開自己的視線,不顧王鳴的歉意,着急要往這邊來。
王青松沒有等待王偉國,徑直讓麗雲往床上躺下,拉上簾子,做一些常規的體征檢查。檢查中,麗雲突然一把抓住王青松的手腕,他并沒被吓到,只是疑惑地看着麗雲。
麗雲一使勁,身子離開床面,把他也拉得俯下身來,對着他耳朵問:“從前兩頭大家裏是不是有個嫂子叫馮煥菊?”
王青松看着麗雲,她的瞳孔裏印出自己的身影,眼角閃着亮光,他不明白麗雲為什麽要問這個,可是麗雲抓着他不撒手,感覺要是等不到回答,她就打算一輩子這麽抓着了,于是他對着麗雲點點頭。
“是買來的?”
王青松皺着眉頭想了片刻,又點點頭。
麗雲松開手,如釋重負地躺回床上。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麗雲竟笑了起來。
蒼天唯愛愚弄世人,而此時的麗雲冷靜得像一汪平靜的湖水,沒有流淚,也沒有悲苦。她只是難以想象,母親究竟是如何帶着年幼的自己從這月亮坨逃出去的?為什麽她對于這部分經歷已經完全沒有了記憶呢?
她看着天花板,任由王青松繼續測量她的血壓,她在心裏盤算着,王偉鄉出門做生意很可能是她最後的機會,否則現在的王偉國恐怕就算是死,也會把她拴在棺材上陪葬。在王偉鄉自己找到一個女人回來做老婆之前,一定要想辦法取得他的信任,讓他把自己和孩子帶出這個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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