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不理解但尊重。］

坐在辦公室看文件的路翎再次想起母親顧明珠的話。

爸媽在路翎眼中算的上模範夫妻，外人甚至都沒辦法想象他爸那樣一個嚴肅到骨子裏的男人，也會是個對老婆毫無底線的人。

路翎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作為一個成熟男性，在追求喜歡的人的過程中，适當遷就一點對方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自己說服自己的路翎，在下班後去了國興路的巷子，制造偶遇的假象。

只是連着兩天都沒見到方淙出攤。

附近也都找過，沒有方淙的影子，他就像是在這一片憑空消失了。

于是路翎打算直接去方淙租住的小區，可上門哪有空着手去的道理。

想到最近吃過的甜品，路翎開車去到附近的一家法式甜品店，買了樹莓芝士蛋糕。

付賬時，路翎意外的收到了方淙主動發來的一條微信。

大概是方淙想了幾天，認識到自己也有不理智的地方，于是提出兌現之前說要請路翎吃飯的事。

【路翎：地址發我。】

過了好一會，方淙才回他。

【方淙：外面吃好像你都不怎麽滿意……】

字裏話外都是這事讓他十分犯難的樣子。

路翎卻直接給他做了選擇。

【路翎：我快到了。】

【方淙：到哪了？】

【路翎：你家。】

【方淙：……】

方淙在樓下接的路翎，他才發完微信半個小時不到，這人就出現在了眼前，“你怎麽來的這麽快？”

路翎看着許久未見的方淙，穿了件純藍色體恤，頭發像是剛吹幹的樣子蓬松柔軟，雙手插兜的站在一縷金色的陽光下，漂亮的閃閃發光。

把蛋糕遞給方淙，路翎随口一說，“我剛好在這附近。”

“那還真是巧，上去吧。”

方淙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帶着路翎往樓上走。

樓道的空間很狹小，高度也不夠，爬樓梯時，路翎都擔心一個不小心，方淙的頭會不會撞上去。

打開門的幾秒，路翎聽到了屋內噠噠的腳步聲。

方淙請他吃飯，家裏居然還有別人？

就在路翎好奇會是什麽人時，一個穿着藍色條紋體恤，卡其色短褲的男孩飛跑了出來。

看了一眼方淙身上的同色體恤，路翎驚詫的問道：“你有兒子了？？”

方淙笑了起來，“哈哈，有我這麽年輕的爸嗎？”

看到路翎這個陌生人，小源扯了扯方淙的衣角，忽然開口，“爸，我餓了。”

方淙：“……”

路翎給了方淙一個你還給我睜眼說瞎話的眼神。

“他是我弟。”方淙有些無奈的聳肩，說：“信不信随你了。”

方淙系上圍裙，兀自去了廚房忙活，留下路翎和小源在客廳外大眼瞪小眼。

小源坐在桌子邊畫畫，連招呼也沒跟路翎打，像是眼裏沒他這人。

該說不說這不理人的小模樣，跟方淙還挺像的。

坐不住的路翎走到廚房門外，看着方淙的背影，小聲問他，“孩子的母親是什麽人？”

“不知道。”方淙沒有回頭，“我只認識孩子他爸。”

路翎：“怎麽認識的？”

“跟他兒子認識。”方淙說。

路翎：“……”

這是在講雞生蛋，蛋孵雞的故事。

方淙停下手裏的活兒，回頭看向路翎，補充道：“是跟他大哥認識。”

他絕對沒說什麽廢話文學。

“路總是來我這吃飯，還是調查人口。”

“閑聊。”路翎說：“用不着緊張。”

方淙繼續切菜，“我廚藝有限，路總将就着吃，反正就這一頓。”

“這話聽着像是斷頭飯。”路翎說。

“那也有兩個人陪着吃。”方淙笑笑，“你不虧。”

聊天的氣氛格外和諧。

沉默了一會兒，路翎說：“我以為你不會聯系我了。”

那天走的時候，方淙給他的就是這種再也不要聯系的感覺。

“答應過的事，沒兌現，沒法不聯系。”方淙說：“再說你買的項鏈我還沒交貨。”

路翎想了想，照這個邏輯，自己是不是應該在方淙手裏再買點什麽。

小源假裝在紙上畫畫，其實耳朵卻豎的尖尖的，仔細聽着路翎他們講話。

“在聽什麽呢？”路翎走了出來，正好看見偏着腦袋明目張膽偷聽的小源。

被當場抓包的小源也沒多少反應，只埋頭繼續畫自己的畫。

像是知道了就知道，你還能把我咋滴。

站在小源身後，路翎低頭看他在紙上畫的那團……四不像。

“你畫的這是什麽？”

不得不說這孩子的畫工實在是驚人，辨認了半晌的路翎居然看不出他究竟畫了個什麽。

小源張了張嘴，帶着孩子的稚氣：“飛機。”

“……”

像只大鳥又像團烏雲的“飛機”，路翎還是頭一回見。

別的不好說，飛機的外形以及內部構造，路翎就算閉着眼睛也能畫出來。

他拿過桌上的筆，在另一張紙上，三下五除二的畫了架正在起飛的客機立體圖。

小源睜大倆眼睛，丢下手裏的筆，轉身跑進了房間。

聽到聲音的方淙從廚房探出腦袋，問：“小源，他怎麽了？”

路翎也摸不着頭腦，反正自己沒以大欺小就是了。

“可能是被我畫的畫吓到了……”

方淙一頭霧水的走了出來，拿起桌上路翎畫的那張飛機圖，忍不住笑道：“自尊心受傷了，讓孩子緩緩。”

路翎覺得小源跟魏賀桉小時候挺像的，讀書的時候總想着和路翎比，輸了就躲着幾天不見人，結果沒幾天又好了。

反正就是沒想過，路翎在圖書館看書的時候，他在家裏打游戲，路翎在補習班練題的時候，他在家裏打游戲……

等到吃飯的時候，小源才從房間裏出來。

整個人恹恹的，看起來的确是被打擊到了。

方淙帶着小源去洗手，哄着他，“你成績是班上第一，其他的也該讓讓別人了。”

回到飯桌上，小源偷偷看了路翎一眼，這才拿起筷子吃飯。

路翎不吃太辛辣的食物，滿桌子也就蘆筍可以下口。

卻在動筷時，不湊巧的被方淙先一步夾走了。

“方老板，我是客人，你也該讓讓我。”路翎說。

方淙把蘆筍放進路翎碗裏，“……你吃。”

在一間連路翎家半個廁所面積都沒有的房間裏，擠在一塊吃飯，是路翎人生中的初次體驗。

有些新奇有趣，更多的是得益于方淙親自做飯，又親手夾菜。

路翎的心情很好，“你的車拿回來了嗎？”

方淙：“拿回來了。”

路翎假裝不知，“那天鬧事的人，沒一不小心給你車砸壞了吧。”

“沒有。”

那天過後，方淙聽說舊書店的那夥人被警察抓了，理由是涉嫌團夥盜竊，一個個還被刑拘了。

原本他們是盯上了方淙小區車棚裏的一輛九成新的電瓶車，沒撬開鎖才換成了方淙的那輛二手。

如果沒被警察抓，那夥人肯定不會說出方淙打人砸店的事，但既然被抓了，那還不是能拖一個是一個。

可這都過去好幾天了，方淙也都安然無事。

路翎：“那倒算是圓滿解決了。”

方淙：“……”

“今天這頓飯做的不錯。”路翎笑了笑。

想到那天的事，方淙有些歉意，“還有水果，我去洗。”

路翎接到一通工作上的電話，需要他回公司親自處理。

方淙只好送他下樓，目送着路翎開車離開。

小源扶着陽臺欄杆，墊着腳拼命的往樓下看。

等方淙回來，小源噠噠的湊到他跟前，一改先前的沉默，“淙哥哥，他是誰？”

方淙把碗筷收拾到水槽裏，“他在的時候，你怎麽不問？”

小源不說話，只揪着方淙的衣角不撒手。

“桌上有蛋糕。”方淙說，“你不吃一會兒我就吃了。”

把小源哄走後，方淙開始洗碗，雖然路翎沒有催他，但付了錢的項鏈他該早點編好了給人家的。

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響起了短信聲，這幾天方淙總是會收到些莫名其妙的垃圾短信。

估計是辦理業務的時候，電話號碼被人洩露了出去，方淙擦幹淨手，點開手機裏的收件箱，一條條打勾後，選擇了批量删除。

小源嘴裏塞着蛋糕，“唔唔唔……”

方淙轉身給他倒了杯水，“慢點吃，小心噎着，剛才的飯你是沒吃飽嗎？”

他心想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看來飯菜該多做些。

誰知小源搖了搖頭，吃的滿嘴都是的指着蛋糕，咧嘴傻笑：“好吃。”

方淙：“……”

晚上方淙在房間準備明天出攤的手工成品。

洗完澡的小源，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他什麽時候再來？”

方淙胳膊肘撐着桌子，轉頭看向門口站着的小源，好奇的問他，“你不是不喜歡他，讓他再來做什麽。”

“還有，小孩子要有禮貌，應該學會叫人。”

小源用小腦瓜飛快想了想，又重新問了一遍，“飛機叔叔什麽時候再來？”

方淙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放在桌上正在充電的手機，說：“我不知道，要不你自己問他。”

小源墊了墊腳，沒好意思伸手，飛快的說了句晚安，一溜煙跑回了房間。

方淙沖着門口喊了一嗓子，“哎，你是想讓他教你畫畫，還是想再吃他買的蛋糕啊。”

“你什麽都不說，別人怎麽知道。”

“……”

沒有任何回應，關上房門的小源安靜的像是什麽也聽不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