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他太像人類了，比自己還像。

不是溫蒂那種僅有外表的相似，他連內在都一模一樣。

要不是溫蒂有足夠的經驗，再加上他僞裝成安娜斯塔套近乎，就算尼克從自己面前走過去，她都不一定能發現。

這是一個被人類社會同化嚴重的僞人。

人類這種生物有着悠久的歷史，從幾千年前就在土地上繁衍生息。盡管他們殘暴，所經之處多災多難，植被動物無一幸存，但與生俱來的高智商和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學識讓他們擁有別的生物永遠難以企及的吸引力。

僞人想要在人類社會擁有一席之地，但又害怕被同化，因此便通過這種襲擊人類的方式來保持自我。

但這種方法并不奏效，總有僞人被人類吸引，不顧一切想要加入的人類的群體中。将自己僞裝成人類，學習人類的禮節、歷史，然後在不經意間被發現真實的身份後，被處以死刑。

換句話說，僞人對人類的瘋狂報複與傷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源自于他們內心深處對人類的渴望和愛意。

雖然聽起來有些可笑，但事實确實如此。

溫蒂走近窗臺，掌心貼在冰涼的玻璃上。

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有一個身影從這幢大樓內走出來，身着普通的男士襯衣和西裝長褲，身子挺拔。

——他是從安娜斯塔僞裝中脫離出來的尼克。

眼見尼克越走越遠，溫蒂突然轉身，她簡單地穿着打扮一番，而後在這幾天內第一次踏出了家門。

她想跟上去看看。

這個成功融入社會的僞人勾起了她極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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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內。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垂首坐在椅子上，他的衣服褶皺，頭發雜亂，因為長時間沒有洗漱發絲間粘連在一起，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惡臭，就像下水道裏腐敗的老鼠。

卡爾裏斯跟随警察來到男人所在的房間內，他對年輕的警員道：“辛苦了。”

警察微微一颔首，帶上了門。

這間房是特制的，由D.D.D負責建造，防禦性和密閉性都非常好，主要是用于關押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就比如眼前的尼克·戴維斯。

他是被當地巡邏的警察在街邊的垃圾堆裏發現的，因為無法确定他究竟是人類還是僞人，就先關押在這裏等待D.D D專員前來認領。

卡爾裏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憑借自己多年來的從業經驗做出了簡單判斷。這個戴維斯是人類。

僞人雖然邪惡又恐怖，但它們基本上都有潔癖，哪怕僞裝成殘廢都不會把自己搞得這麽邋遢。

“警方說了，你沒有任何證件。”卡爾裏斯說。

戴維斯聲音軟弱無力：“我是人類。”

“我能看出來。”卡爾裏斯兩只手擱在桌面上，“但我的判斷沒有決定性作用，你也沒有，在失去證件的情況下，你只會被判定為僞人。所以我是來接你的，去做一個檢查，證明身份。”

戴維斯的眼裏多了些光，他擡起頭，“真的？”

卡爾裏斯點頭，“真的，但在此之前我必須先要問你幾個問題。”

他按照以往審問的慣例掏出記事本，“首先，先講述一下近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比如你是為何淪落街道？”

戴維斯聽到這個問題後，狀态再次頹廢，他咽下一口唾沫，“這件事情很複雜……我遭遇了僞人，它将我取而代之。”

他張開雙臂展示髒兮兮的衣服，“我被它驅逐了，無家可歸。”

“它沒有企圖殺害你？”

“……它有想過，但我逃脫出來了，也許僞人覺得麻煩，就沒有繼續追殺。”

“還有嗎？”

“大致就是這樣。”

卡爾裏斯看着記事本上簡短地記錄微微顰了一下眉，他又問：“安迪·威廉，你認識嗎？”

很明顯，聽到這個名字後戴維斯身體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雙手捂住臉。

“戴維斯先生？”卡爾裏斯關心地問。

戴維斯維持臉埋在掌心內的動作許久，終于在卡爾裏斯的再一次詢問下擡起了頭，他的眼眶微紅，看上去似乎剛剛經歷過崩潰。

“是的，我認識。”他說：“安迪是一個好女孩，沒想到他們會被僞人殺害。你不知道我在看到新聞的那一刻有多崩潰。”

卡爾裏斯頗有感觸，他合上筆記本，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我只能說節哀。”

“謝謝。”戴維斯吸了一下鼻子，“還有其他要問的嗎？”

“沒有了。”卡爾裏斯說。

他再次拍了拍戴維斯的肩膀，示意他站起來，“走吧，帶你去偵查部辦事處做一下鑒定，你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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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定結果需要三到四天才能出來，在此期間戴維斯都住在僞人偵查部的專門提供的地點。雖然不像警察局裏那樣嚴加看管，相對自由很多，但人身依然是收到限制的。戴維斯無法離開，只能在特定的環境活動。

卡爾裏斯發現他的狀态并不好，準确來說有些瘋瘋癫癫的。據看管他的專員說，戴維斯經常在半夜驚醒，莫名其妙的大喊大叫，等專員沖進去後他又恢複了常态，一臉歉意地說自己做了噩夢。

一次兩次還能理解，但已經連續好幾晚都是如此，不免令人感到奇怪。

“也許是因為僞人，能從僞人手下逃脫的人一只手都能輸的過來，他仍然有很嚴重的心理陰影，俗稱PDST。”專員小姐說，“需不需要為他配備一名心理醫生？”

卡爾裏斯翻了一下關于戴維斯這幾天的報告，“配備一個吧……但最好不要讓心理醫生與戴維斯單獨接觸，他還沒有完全洗去嫌疑。”

專員道：“好的。”

“布萊克。”有人敲了敲卡爾裏斯的桌子。

卡爾裏斯擡頭一看，“怎麽了，約翰遜？”

斯芬威爾說：“我按照你的要求聯系戴維斯的經理告訴他戴維斯找到了的消息，那個經理非要親自來看望。”

他彎下腰，湊到卡爾裏斯的耳邊，示意他看門外。

禿頭經理正捧着一大堆材料樂呵呵地站在那，卡爾裏斯皺了皺眉：“看望就看望，帶那麽多文件做什麽？”

斯芬威爾嘆氣，“他說客戶催得緊，希望戴維斯能在這裏辦公。”

卡爾裏斯：“……”

他捏了捏鼻梁，“告訴他，無論什麽事等鑒定結果出來再說。”

斯芬威爾直起身朝門口走去。

魯爾經理笑臉相迎，臉笑地都要裂開了，“怎麽樣？”

“抱歉。”

感受到被拒絕，經理的笑容瞬間收起。

斯芬威爾比他高一個腦袋，只能低頭俯視，“戴維斯現在沒有脫離僞人的嫌疑，禁止參加一切工作與活動。但如果只是單純的探望，我們可以為你們配備專門的房間，在D.D.D的監視下與他見面。”

魯爾一張臉苦哈哈的，斯芬威爾也不理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對方卻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代表公司來探望他的。”他龇着一口大白牙，“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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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桌子被放在空無一物的房間內，戴維斯安靜的坐在桌子的一側，背對着單向透光玻璃。

魯爾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進去了嗎？”

斯芬威爾瞥了一眼他懷中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放下地大堆資料，“可以，但這些不能帶進去。”

“能不能通融……”

“不能。”

經理只得将資料放在外面看交由這些專員看管。

他在斯芬威爾的引領下走進房間，入眼的便是戴維斯微駝的背部。

經理搓了搓手，偏頭想看斯芬威爾，可對方早就走了，他躊躇片刻後走到戴維斯身邊，“嗨尼克……我是魯爾經理，代表全公司來看你的。”

戴維斯擡起頭，又很快低了下去，眼神躲閃，“你好。”

他咳了一聲，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了下去，“你還好嗎？身體方面有沒有不舒服的？”

“我很好。”戴維斯垂着腦袋，“但鑒定結果還沒出來，也許要等到明天了。”

“這我知道，約翰遜專員已經告訴我了。”魯爾朝單向透光玻璃看了一下，他舔了下上唇，直入正題：

“其實我想問的是，你在鑒定結果出來以後，能直接上班嗎？”

在外面監視二人的斯芬威爾鼻間出氣，手裏拿着的文件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真受不了，什麽探望，搞了半天還是催人回去上班！”

戴維斯滿懷歉意道：“抱歉，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到現在為止，我還感覺很混亂。”

魯爾驚慌道：“那……那……”

他微微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我以後可能會換一個職業。”

呲啦——

經理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要跳槽？！”他幾乎是在大叫。

“這家夥……”

斯芬威爾立刻拿起話筒放在嘴邊，“魯爾先生，請注意言行。”

經理身體一頓，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如果你還是像這樣情緒激動，那我們只能暫停探視。”

“抱歉抱歉，我會注意的。”他雙手合十朝這裏彎腰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