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漫天大火,火光在森林裏蔓延開,灰色的煙霧盤旋直上。
卡爾裏斯醒來的時候渾身疼痛難忍,喉嚨裏像是冒了火一樣。他極為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天花板竟然是民宿旅店的裝修風格。難道他們沒有離開薩拉哇湖?卡爾裏斯努力回憶着,可記憶在翻車後就斷了片,什麽也記不起來。
環視四周,這裏只有他一個人。懷特小姐呢?他記得對方在翻車時與自己在同一起,所以她人呢,她還好嗎?
有對話聲從門外傳來,聲音很低,聽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男一女。
卡爾裏斯想說話,但喉嚨劇痛無比,只能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音。左臂好像斷了,根本動不了,他只能用右手撐起身子,朝床沿挪去。可惜渾身無力,布滿傷痕的右臂只支撐了承重的身軀一小會就堅持不了了,他哐當一聲從床上掉了下去。
門被打開了,溫蒂沖了進來,卡爾裏斯看到跟在她身後的羅傑。
“你怎麽樣?”溫蒂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來。
卡爾裏斯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還行……但我的左胳膊好像斷了。”
溫蒂聽聞吓了一大跳,下意識觸碰了一下他的右臂。
“嘶——”他痛叫。
溫蒂連忙收回手,剛收回一半手腕就被卡爾裏斯握住了。他的背靠在床沿,聲音沙啞:“你呢?”
“什麽?”
“你有沒有受傷?”
溫蒂這才明白他實在關心自己,将他唯一那只完好的手從腕上取下。“我沒事。”她說,“可能你那一邊先接觸沖擊,承受了大部分的沖擊,我只收了點擦傷。”
“咳……”羅傑發出聲音這才成功擠入兩人之中,他放下抵在唇邊握成拳的手,“我知道你和小姐互相關心完以後會問些什麽,沒錯,是我找到的你們,然後親自将你駝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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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卡爾裏斯想要站起來道謝,但是因為沒有力氣連續失敗兩次後,只能坐在地上滿懷感激道:“多謝你。”
“沒什麽大不了的。”羅傑攤手。
“不過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一聲,你必須要做好心理準備。”他看着卡爾裏斯露出嚴肅的表情後才開口,“因為薩拉哇湖泊周圍的森林發生火災,我們暫時只能被困在這個小破地方了。什麽警察,什麽消防員都成了白搭,一切都等火滅了以後才行。這個過程也許是一天,兩天,或者十天半個月也有可能誰知道呢。我們這裏沒有人類醫生,如果你能自己處理斷臂那最好,如果不能……”
他遺憾地笑了笑,“估計下半輩子只能當個殘疾人了。”
“我學習過醫療知識,可以勉強對付一下,但如果時間拖的太久,可能……”卡爾裏斯面露難色。
“其實——”
蹲坐在地上的兩人紛紛看向他,羅傑咧開嘴角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你可以求助我。”
“你?”溫蒂覺得不可思議。
“我經常為我的愛寵們處理傷勢,斷臂什麽的也不在話下。就在上個月,我的狗從高臺一躍而下斷了兩條腿,就是我接的。按理來說應該算是有醫療經驗。”
卡爾裏斯露出了和溫蒂一樣表情,“狗?”
羅傑:“嗯哼。”
羅傑:“如果你願意的,我沒意見。”
這不是卡爾裏斯有沒意見的問題,溫蒂滿臉的不信任,她真的擔心羅傑公報私仇,卡爾裏斯就此與左臂告別,過上殘疾人的一生。
卡爾裏斯在猶豫許久後,視死如歸般擡起頭,“麻煩你了。”
溫蒂滿臉驚愕。
卡爾裏斯對她笑了笑,“其實人和狗一樣都是生物,除了形态意外差別其實并不大,我想賭一把。”
溫蒂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随他去了。
.
羅傑并沒有為卡爾裏斯做手術,一是沒有那個衛生條件,二是這裏沒有能夠輕松劃開人類皮膚的刀具。他只是将斷掉且錯位的骨頭重新移回原位拼接在一起,再兩面夾上堅硬的鋼板,用繃帶牢牢地捆在一起。
卡爾裏斯右胳膊像個粽子,非常不方便。雖然溫蒂提出可以幫他做一些簡單的小事,比如盛飯,再比如在威爾遜再次發神經罵他殺人犯的時候幫他怼回去……當然怼回去這份也包含她自己,因為威爾遜把她也當成罪犯的共犯了。
對此,卡爾裏斯都心懷感激地拒絕了。
“約克現在什麽情況?”
因為卡爾裏斯有傷在身身體虛弱,服了止痛藥以後就歇息了。為了避免打擾他,溫蒂和羅傑來到走廊上。
“差不多了。”羅傑說,“他現在已經徹底瘋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他的食指在脖頸上橫劃而過,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也許明天你就能看到一個全新的他。”
溫蒂捂住額頭嘆了聲氣,“我旁敲側擊過,但依舊沒有問出他到底有沒有發現丹特利安的陰謀。”
“也許他并沒想到那一層呢?”
“那最好,但如果他真的料到了……”溫蒂愁地眉毛都快連在一起了。D.D.D的大排查時,遭殃地一般是低級僞人,高級僞人因為僞裝優秀以及能力高超,被發現的幾率極低,但是并不代表沒有。當年在舊金山,加百列就是在一次又一次毫不停歇地排查中暴露身份的。
她在密西西小鎮裏過的很好,這裏也是為數不多令她感覺身心愉悅的地方。她只想要一個令自己滿意地地方,不想再繼續之前的流浪生涯。沒有人喜歡漂泊,僞人也一樣。她是真的打算在這裏度過餘生,但如密西西也要經歷像舊金山那時的大排查的話,為了安全考慮,她不得不搬離。
羅傑其實并不理解溫蒂的想法。比起她,自己這個噩夢小醜雖然看上去融入人類生活融入地徹底,但實際不然。他打眼心裏就沒有将自己放在與人類的同一層面,人類是可以随意殺害的觀念在他心裏根深蒂固。
他說:“其實你可以直接把他除掉,以絕後患。”
溫蒂瞪他:“不可能。”
“好吧。”羅傑無語。愛情這鬼東西,無論哪個生物粘上都得完蛋,雷米爾是這樣,路西菲爾也是這樣。為什麽他們都不能像自己一樣冷靜呢?
他從沒有如此的想念加百列過,至少從僞人的角度看,他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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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裏的人們全都圍在一起讨論突如其來的森林大火。
溫蒂看了一圈,除了卡西斯,威爾遜也不在。吉安娜被瑪麗抱在懷裏,一勺接着一勺地喂熱牛奶。
羅傑十分自然地坐到了麥克斯的身邊,與他聊起天。麥克斯心不在焉,十句有八句在答非所問,一雙眼睛像是粘在了瑪麗身上一樣。
瑪麗喂完最後一勺牛奶,将吉安娜放在嬰兒座椅裏,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她如釋重負般的舒了口氣,朝正在用盤子夾晚餐時剩餘甜點的溫蒂招招手,“你終于來了,陪我聊聊天吧。”
溫蒂猶豫片刻,端着盤子走了過去。
莉安娜也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她此時已經脫下了服務生專用的女仆裝,身穿一件常服,正在喝紅茶。見溫蒂來了,她職業病當場複發,站起身就要為溫蒂倒茶。
溫蒂先她一步将茶壺拿在手中,“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
莉安娜摸了摸鼻子,坐回原位。
壺裏的紅茶早就涼了,溫蒂沒有放糖,就算放了也化不開。
涼掉的茶泛着一股苦澀,溫蒂喝了一口就将茶杯放下了,随手拿了一塊糕點放嘴裏。誰知道這糕點甜到發齁,溫蒂被甜地眉頭都擠在一起了。
“今天的點心怎麽回事!”她抿了一口苦茶,将嘴裏難以忍受的甜味壓了下去。
瑪麗伸出纖細的手指點了點桌上沒來得及被收掉的盤子,裏面放着一塊剩了一半的樹莓蛋糕,“今天的甜點确實有些奇怪。”
莉安娜聽聞一愣,“奇怪?”
她指了指溫蒂的盤子,“我……嘗一下。”
見溫蒂點頭,她取了一塊杯子蛋糕,咬了一小口上面粉紅色的糖霜。這一口不得了,她的臉頓時皺在了一起。
“呸呸呸……”她将嘴裏半化的糖霜吐在手心,“西裏今天這是怎麽了,坐甜點的時候喝多了嗎?”
她端起溫蒂面前的盤子,氣呼呼地朝廚房走,“我得親自問問她!”
莉安娜走了。
瑪麗拿起叉子,在剩下的樹莓蛋糕上切下一角送進嘴裏,她聳了聳肩,“難吃至極。”
“像這種旅店裏的甜點都是最普通的,制作方法非常簡單,但凡懂一丁點廚藝都不至于做成這樣。”她放下蛋糕叉子。
在這個長方形的餐桌上,羅傑和麥克斯,溫蒂和瑪麗,這兩對分別坐在桌子的兩段。桌子長的實在可怕,雖然麥克斯一直盯着瑪麗看,但他百分之百受制于距離問題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就像溫蒂她們聽不清羅傑和麥克斯的對話一樣。
“你和那位……嗯布萊?”
溫蒂在和紅茶,在入口前糾正道:“卡爾裏斯·布萊克。”
“對,布萊克先生。”瑪麗的胳膊肘抵在桌面,手托着下巴,“你和他走的很近,我看出來你還是挺喜歡他的。我有些疑問……”
“——你們對某一個人類感興趣的時候,都會用惡毒的方式去‘愛’對方嗎?”
溫蒂喝茶的動作一頓,茶杯邊緣離開嘴唇,“什麽?”
從她的角度來看,瑪麗的胳膊從衣服裏露出一節,白皙的皮膚上是交錯縱橫的紅黑色痕跡,像是傷痕……更像是常年被捆綁留下的痕跡,特別是她的手腕裏側的劃痕,明顯是被手铐邊緣所傷。
注意到她的目光,瑪麗輕咳一聲,放下胳膊,将袖子拉直手指根部的位置。
“我知道你是僞人。”她說。此話一出,溫蒂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她将茶杯放下,用餐巾擦手。
另一邊,羅傑突然眯起眼睛看向兩人的方向。
“其實我之前撒謊了。”瑪麗摘下了連吃飯都不曾取下的手套。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被刀刻出來的戒指紋理,這個紋理殘忍至極沒有任何美觀可言,反而更像是将無名指齊根切下,然後又縫上去一樣。
她将手給溫蒂看,“我會照顧孩子根本不是什麽小時候窮困,幫富人帶孩子賺去生活費。那些富太太就算需要保姆也不會找我,他們有的是幫帶孩子的員工。”
“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和僞人的。”她說。
溫蒂根本不相信,“人類和僞人有生殖隔離。你在開玩笑?”
“你說的沒錯,确實有生殖隔離。”瑪麗慢悠悠地穿手套,“所以他只活了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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