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編的這是什麽?”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

君蘭正專注地盯着手裏的這些枯草, 絲毫沒防備。手一抖,指間所捏的那根枯草被拉扯了下,從中間裂了一道豎紋。

原本這些草齊整而又平滑, 編出來的小東西十分可愛。如今這樣中間裂開一道口子, 瞧着可就難看了許多。

最關鍵的是, 裂開的這根草已經有一小半被編在了裏面, 倘若抽出它的話,先前編制成的那些就要散了架。

“抱歉。”對方歉然地溫和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君蘭頭也不擡, 緊盯着手中之物, 雙手翻飛,“沒有關系,我再稍微修整下就好。”

因着長年練習篆刻, 她做事十分專注,手指很是靈活。快速比對了下,她拿起另外一根枯草從那裂紋中間穿過, 再從旁一繞,手中的魚兒就多了一列魚鱗。

待到把這個失誤修整完畢,君蘭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旁邊多了個人。她擡頭望過去, 卻見一名少年正立在她的身側。

他身材高瘦,身穿月白色銀絲暗紋玉綢直裰,墨發僅以寶藍絲帶松松地束在末端。五官隽秀氣度文雅, 唇邊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正饒有興致地緊盯着那枯草編就的小東西。

“好巧的手。”他溫聲低嘆道:“我不小心弄壞了的, 被你這樣一改, 倒是讓它更為精致了些。”

語畢,他側首問道:“你編的這個是魚吧?”

君蘭并未立刻回答他,反而問道:“公子是哪一位?怎地來了這兒?”

她雖對荷花巷的人不甚熟悉,但也能夠認出那邊的親眷。眼前少年顯然也不是荷花巷的。

思及今日是舉辦賞花宴的日子,少年應當是邀請來的客人,君蘭就朝他身後看了看。卻意外地發現并沒有闵府的丫鬟或者婆子在。

“沒有人給你引路麽?”君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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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三夫人和五夫人不投緣總愛争執,但在招待客人的時候,沒道理會這樣怠慢。不然的話,傷了闵府的臉面,老夫人定然要嚴厲叱責。

誰知少年并不答她的話,只堅持問道:“這個是誰教給你的?”

君蘭站起身來,退後兩步與他隔開距離,警惕地看着他,“你為何這麽問。”

洛明淵頭一次遇到女孩兒家看到他時是這般的狀态,不由莞爾,略作解釋:“我兒時曾經看過這樣的編法,只是時日已久,我着實記不起是從哪兒看到的了。剛才見到姑娘在編,覺得熟悉。無奈越想越記不起來,這才尋了姑娘解惑。”

君蘭聽後沉默了片刻。

這是她很小的時候跟着九叔叔學的。

聽眼前少年這意思,這種小魚的編法其實少見。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說出是九叔叔教給他的了。

是她太過大意。

原本她是表姑娘時,做事都小心翼翼,所以從來都是避着人在非常偏僻的地方來做這些事兒。因此都沒人發現她會這個。

如今她是八姑娘,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府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結果警惕性就降低了許多。随便尋了個人少的地方就開始玩起來。

君蘭擡手三兩下把那條剛編好的小魚拆開,平靜地說道:“沒有誰教我。自己平時沒事了琢磨着玩的。”

洛明淵不信,上前一步道:“這種編法極其少見,姑娘若真是無師自通還能做的與我記憶中一樣,那也太離奇了些。”

“公子問了,我便答了。公子信或者不信,我是無法左右的。”

君蘭朝少年福了福身,轉身離去。

洛明淵怔了下,修眉微蹙。

君蘭行了一段路後,看旁邊有個空院子,索性轉到裏面去歇着。

空院子的院角有棵大樹,樹後和牆角的間隙有個杌子。原是天熱時丫鬟們無事時在這兒乘涼做繡活坐的,如今天已經冷了,想必是忘記拿走所以落在了這兒。

君蘭看這兒沒人且敞闊,深覺歡喜,也懶得搬動杌子,拿出幹淨帕子鋪在它上面,自顧自落了座,又拿出枯草來重新編制。

誰知越是想清淨,越是有人來打擾。

沒多久,有兩人聲漸漸逼近。初時聲量很低,君蘭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就也沒在意。誰知兩人居然走到了她身邊的大樹下繼續說話。

一名少年語氣溫和略帶譴責:“……既然是在別人家做客,你就不能消停點麽!”

“消停什麽?”另一名少年聲音清朗地道:“那丫鬟看我跟見了鬼似的躲得遠遠的,我順着她的意思做個浪蕩子,調笑兩句算什麽。”

“阿馳,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你想走武路,好好求爹不成麽?非要和爹娘對着幹。你說你住的那叫什麽地方!”

“花紅街怎麽了?那裏熱熱鬧鬧的,沒人多管我也沒人跟我唠叨。給銀子就聽我的,多爽快!”

“可那裏是窯子!”溫和的少年顯然有些動怒,聲音不由得拔高了點,很快又壓低下去,“你說你這樣做,除了壞了自己名聲外,還能有甚好處!”

“名聲不好就不好吧。”清朗少年懶洋洋地道:“左右爹不讓我上戰場,我就不回家。都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要拿勞什子的名聲作甚!”

君蘭沒料到會聽到這些事情。

那聲音溫和的少年,顯然就是之前偶遇之人。

她并非有意偷聽。可如今跟兩人只有一樹之隔,一字一句皆清晰無比。想躲開卻已晚了,随便一動就能驚到樹另一側的人。不躲開,又實在是不願意做這偷偷摸摸的事。

正猶豫不決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樹那邊沒了動靜。再過一會兒,有腳踏枯枝的聲音響起。而後那腳步聲遠離,好似已經出了院子。

君蘭小心地探頭去看,見院子裏果然沒了人,就站起身來。正想把手中枯草丢到地上,思量了下,又塞進身邊荷包。再把帕子拿起來裝好,等了一會兒,方才緩步出院子去。

剛走到院門口,旁邊斜刺裏跳出一個人來。

“呔!剛才就是你吧?偷聽小爺說話!”

這人來得太突然,君蘭吓了一跳連退兩步。穩住心神定睛一看,原是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眉目清秀,神态倨傲。下巴高高揚起,俯視着她。

君蘭認出他是那聲音清朗之人,穩穩心神後說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而後目光一掃,看到了先前偶遇過的文雅少年,正事不關己一般靜立在旁。

這個時候她已經明白過來,這兩個人分明是察覺了她的存在,所以故意作出遠走的樣子來唬她出來。

洛明馳抱胸哼道:“就是我們在樹這邊說話、你在樹那邊偷聽的事情。”

君蘭搖頭,“是麽?我從未偷聽過,所以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洛明馳睜大了眼睛死死瞪着她,一臉的不敢置信,“你想糊弄我?我分明就聽見了你在樹後的呼吸聲!”所以才打了手勢讓兄長跟着一起出院子。

君蘭目光沉靜地擡眼看他。

“我先到了院子,先坐在那裏。你非要去我坐的地方說話,能怪我麽?我沒怨你擾了我的清淨,你倒是惡人反咬一口說我壞話。我憑甚承認!”

說罷,君蘭淡淡地撇開視線,步履沉穩地慢慢離去。

洛明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走遠,等俏麗身影消失,方才指着自己鼻子問身邊之人。

“哥。”洛明馳道:“她說我是惡人!她居然說我反咬一口?”

“原本就是。”洛明淵忍俊不禁,微笑着朝那倩影消失之處遙看了一眼,方才斂容與洛明馳道:“要不怎地爹不讓你上戰場?就你這脾氣,在軍裏能得着什麽好?還不如聽我一句,考武舉就好,上戰場就別想了。”

洛明馳不甘心,吼道:“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而已,你幫女不幫親!”

“和她有甚關系。”洛明淵不悅道。

洛明馳哼了一聲,朝着某處揚揚下巴,“她誰啊?闵家哪個?瞧着挺漂亮的。”

洛明淵想到少女腕上的玉镯,不願讓弟弟覺得自己對她太過關注,免得弟弟和娘說了後娘再多做些額外的事情,就淡然道:“我也不知道。”

想到之後應當還會相見,若是把話遮掩得太過有些不妥,洛明淵又道:“先前你非要語出不遜調.戲這兒的丫鬟,我看不過去先走一步,看到過她,卻也不知她是誰。”

洛明馳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沒再說話。

君蘭兩次想要求清淨都沒遇到什麽好事,前行了一段路後,決定還不如去到老夫人身邊跟着。

她進屋的時候,剛好金珠捧了個黑漆木托盤走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示意金珠把托盤放到桌子上,指了托盤上的酒壺與身邊的侯夫人道:“聽聞您愛喝桂花酒。這一壺是之前蘭姐兒親手幫忙釀造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君蘭聽聞,腳下一頓,慢慢擡眸望向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朝她身後看了眼。

跟在後頭的劉媽媽點了點頭。

闵老夫人笑着朝君蘭招手:“來,蘭姐兒,讓侯夫人嘗嘗你的手藝。”

君蘭沉默不語,一步一步地往前艱難邁着。

剛才君蘭剛走到恒春院門口的時候就遇到了劉媽媽。

劉媽媽特意叮囑她,一會兒無論老夫人怎麽說,她都應着就好。若是有甚不解的,過了今天的宴席再說。

聽聞老夫人說那桂花酒是她幫忙釀的,君蘭掩在長長衣袖下的十指不由得握緊。

但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不好當面反駁。不然的話,老夫人顏面何存?

君蘭深吸口氣,似是羞澀般的微微垂首,緩聲道:“雖說是我親手釀的,但我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裏懂得那許多?不過是在家裏人釀造的時候搭把手罷了。”

“肯搭把手也不錯了。”侯夫人抿了口酒,贊道:“我家那個丫頭,什麽都不肯做。讓她幫個忙可難喽!”

闵老夫人沒料到君蘭會那麽說,臉色微有變化。後聽侯府說洛明薇很少做事,她的臉色總算和緩了些,笑道:“蘭姐兒哪裏比得上洛姑娘?不過是玩着罷了。當不得什麽。”

侯夫人瞧着這兩次見君蘭都舉止大方說話得體,思量着問:“蘭姐兒除了幫忙釀桂花酒,平日裏還喜歡什麽?你是喜歡飲桂花酒所以要釀這個的麽?”

這些話闵老夫人沒有教過君蘭,有些擔心,眼神示意劉媽媽幫忙說話。

劉媽媽剛要開口,卻聽八姑娘已經當先答了。

“不是。”君蘭字句清晰地道:“因為家裏剛好有桂花,要釀桂花酒,所以我幫忙弄了這個。其實我更喜歡葡萄釀的酒。”

她這話并非信口胡說。

去年的時候,家裏有人弄來了些葡萄釀造的酒,是莊子上的人不知怎麽弄出來的。因葡萄大豐收太多了些,所以莊子上做了這個。

都說那酒不好喝,堆在牆角沒人理。

那時候闵君蘭覺得這東西不堪,丢給她了幾壺。她試着飲了幾次,十分喜歡,悄悄地就喝完了。

“葡萄釀的酒?”侯夫人奇道:“你居然喜歡那個。”

因着葡萄釀酒不似花酒那般雅致,所以閨閣女兒很少喝它。再因葡萄酒帶着酸甜味道,男人們也不喜歡。是以并不受歡迎。

“是。”君蘭不卑不亢地道:“旁人覺得這味道怪異又不登大雅之堂,我卻喜歡它酸酸甜甜的濃郁香氣。”

闵老夫人有些急了,與侯夫人道:“其實蘭姐兒平時也是個雅致的孩子,只不知……”

“無妨無妨。”不等闵老夫人解釋完,侯夫人已然道:“我家明淵也喜歡這個。倒是奇了。”

說到這兒,侯夫人對君蘭的态度明顯和善了許多,笑着招呼她到身邊,握了她的手笑看老夫人。

“明淵這孩子,喜好總是和旁人不同。我們說好的,他不喜歡。偏偏喜歡些我們覺得不怎麽樣的。”

侯夫人原先總覺得自家大兒子千般好萬般好,唯有喜好一事上特別怪異。

現在看到有和他興趣相同的,心裏頭難免生出親近之意,笑問君蘭:“你喜歡什麽樣的葡萄釀的酒?”

提到這個,君蘭有些羞赧,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釀的。就莊子上送來的。”

闵老夫人看了眼侯夫人握着的君蘭的手,笑容深了幾分,“那些就是平日裏吃的尋常葡萄,沒甚特別。”

“是麽?”侯夫人道:“我家裏各種各樣的葡萄釀造的酒有好幾十壇。蘭姐兒沒事的時候可以來嘗嘗。”

闵老夫人連聲說“好”。

這時有笑語聲從門外傳來,“母親,您說的那些酒,可都是我的。怎地不經我的同意就随便與人了。”

伴着說話聲,兩名少年邁步而入。前面一位身量瘦高氣度溫雅,後面一位身材勁瘦神色傲氣。

侯夫人朝他們招手,“快過來,見過老夫人。”

君蘭沒料到這麽快就和這兄弟倆狹路相逢了。再聽侯夫人叫他們時那親切的語氣。

君蘭有種不好的預感。

剛好這時候闵老夫人試探着問侯夫人,“這兩位是——”

“這就是我家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侯夫人笑着答道,催促兩名少年,“還不快給老夫人請安。”又和君蘭道:“這是你兩個洛哥哥。”

君蘭望着微笑的洛明淵和揚着下巴的洛明馳,覺得這“洛哥哥”三個字,格外難說出口。

……比叫九爺一聲“九叔叔”還要艱難得多。

闵家對洛家有恩,因此見了闵家長輩,洛家孩子尤其有禮。

就算是看似不甚着調的洛明馳,這個時候也收起了嬉笑模樣,跟着兄長洛明淵一起躬身行禮。

“見過闵老夫人。”

老夫人趕忙把兩名少年扶起來,瞅瞅這個,看看那個,連聲道:“好,好。”

侯夫人拉着君蘭與洛明淵道:“八姑娘也喜歡喝那勞什子的葡萄釀的酒。我就說讓她去咱們那兒嘗嘗。”

“是麽。”洛明淵眼帶笑意,“原來這位是八妹妹。”

洛明馳覺得這個稱呼有些熟悉,仔細一想,恍然大悟,用胳膊搗搗洛明淵,“我記得送那印鑒的姑娘就是她?怪道你這聲‘妹妹’叫的這麽順口。難得啊。”

洛明淵不置可否,只目光掃了他一眼。

洛明馳揚着下巴哼了聲。

在闵老夫人跟前,洛明馳多少還是收斂着的,沒有太過分的言行舉止。

與長輩們說了幾句話,少年們便打算告辭往外頭去。最重要的是,洛明淵想要去荷花巷看看那方印鑒。

闵老夫人看洛二少爺不似傳聞中那麽差,明明是個俊朗乖巧的好孩子,心裏愈發欣喜,說道:“蘭姐兒,你送送他們吧。”

君蘭哪裏想到老夫人會讓她去招待兩位少年?

看着洛明馳一直嘿笑的模樣,君蘭說道:“老夫人,我想,不若讓四少爺來送他們吧。那樣更合适些。”

為了讓府裏看着熱鬧些,闵老夫人安排賞花宴的時候,特意挑了書院放假的日子。如今闵書钰正在府內。

原本的君蘭就鎮日裏不叫哥哥,總是四少爺長四少爺短地稱呼闵書钰。她這樣說,也沒人覺得奇怪。

闵老夫人還未開口,洛明馳已經高聲叫道:“我倒是覺得八妹妹送更好!就八妹妹送我們過去吧!”

說着朝洛明淵擠了擠眼,顯然是另有打算。

侯夫人生怕兒子做出什麽不堪的事情來,柳眉倒豎怒斥道:“你注意分寸!”

“都是小孩子,開開玩笑沒什麽。”闵老夫人打着圓場,說道:“既然二少爺覺得無礙,蘭姐兒,你就走一趟吧。”

君蘭見到了洛明馳朝洛明淵使眼色的樣子,滿心的不甘願,低頭沒說話。

洛明淵看出她的不自在,斟酌着說道:“妹妹莫緊張。我正巧有些印鑒的事情想要請教八妹妹,所以還得麻煩您走這一趟,順便與我講講。”

言下之意,他會一直在她旁邊。

洛世子其人雖不了解,不過就剛才經歷的那些來看,這位世子爺要比二少爺要脾性好許多,也容易相處些。

而且洛世子為人清雅溫和,世人評價極高。

老夫人剛才一錘定音一定要她送了,有洛世子這句話在,最起碼能保證自己沒甚事情。

君蘭松了口氣,誠懇地與洛明淵道:“麻煩你了。”

洛明淵笑道:“無妨。”又朝外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邊走邊說。”

洛明馳想要跑到君蘭另一邊去,被洛明淵瞥了一眼後,他摸摸鼻子,最終沒敢過去,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了洛明淵身後。

行至半途,路旁有樹lin一片,lin中有個小亭子,透過樹lin空隙隐約可見。

洛明淵看亭中無人,遂邀了君蘭往亭中說話。

君蘭不肯過去,“公子若是有事,不妨這裏說吧。”

洛明淵看了眼跟在君蘭身邊的丫鬟,“有些話恐怕不太方便。”

若是平時,君蘭怕是不理會他這樣的說辭。但先前洛明淵好意幫忙,且這一路過來,因為洛明淵護着,洛明馳也确實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也沒說過分的話。

故而君蘭斟酌了下後,終是說道:“好。我們去說。”當先朝着亭中行去。

紅蓮想要跟上,被君蘭回頭一眼給制止。

洛明馳也想跟去,被洛明淵拒絕。

“幾句話的功夫。”洛明淵道:“你在這兒好好等着。”

洛明馳誰的話都不肯聽,唯獨這個大哥的話還能入耳幾分。

他眼睛瞟了瞟身邊那位極其漂亮的八姑娘,冷笑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君蘭在前行着,洛明淵落後兩三步跟上。一前一後沒多久便到了亭中。

看前面的少女停下來後,洛明淵上前幾步到了君蘭跟前,開門見山地道:“因為時間緊,我也不繞圈子。我只想問你,那個魚的編法,你是哪裏學來的。”

剛才從lin邊到亭中這一段距離的時間裏,君蘭一直在琢磨着洛世子究竟是想和她說什麽。

原本思量着是與洛二少有關之事,哪知還是在追問編魚的事情。

君蘭心中愈發警惕,沉默不語。

洛明淵溫聲說道:“你莫怕。我只是想起了究竟在那兒看到的這個編法,所以想要向你求證一下罷了。”

“并非是怕。”君蘭泰然自若地輕輕搖頭,“我沒什麽好怕的。我只是不理解,不過是個編制的小東西罷了,為何洛世子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

就在他們兩人談話的時候,有兩個身影悄然從另一側靠近這個亭子。

正是闵清則和長寧。

雖洛明馳有些功夫,卻遠不如長寧好,更比不上闵清則。是以闵清則與長寧悄然靠近之時,就連在lin外的洛明馳都未曾發現。

闵清則往日裏慣常捉拿要犯,擅于隐匿身形。長寧亦是長于此道。二人在距離亭子一兩丈遠的地方停住,遙遙望着那邊。

亭內,洛明淵眉心輕蹙,欲言又止。

許久後,他還是未曾回答君蘭的疑惑,只無奈地道:“這樣吧,我記得明薇說過你喜歡看書。我屋中所有藏書,随便哪一本,只要你看中了都可以拿去,包括孤本。只要你與我說,你究竟是哪裏學來的那種編法。”

洛世子好書,當真是人盡皆知。

他那麽喜歡書的人居然肯把手中重要書冊拿來換她一個消息……

君蘭更為堅持地說道:“不是學的,就是我自己試着編出來的。”

她不想和洛世子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腦中思緒翻飛快速思考,該怎樣的說法能讓遠寧侯府的世子徹底死心。最終說道:“洛世子若是用書來換,可是打錯了主意。我雖喜歡看書,卻從來也不缺書看。”

洛明淵擡眸看她。

“世子爺莫非已經忘了我九叔叔是誰?九叔叔的書可多得很,怕是洛世子也比不上。再說了。”

君蘭淺淺一笑,“九叔叔對我那麽好,這世上的書,只要我想看,哪一本他弄不到?”

闵清則本是遠遠看到洛世子與君蘭一同行着,生怕她遇到什麽事情所以悄然跟去。

卻沒曾想會聽到這麽一番話。

聽到她那一聲聲“九叔叔”,闵清則忍不住唇角浮起一絲笑意,側首朝長寧看去,無聲問道:可曾聽見?

長寧被他的笑意驚住,木然地搖了搖頭。

闵清則靜靜望向亭中那抹俏麗身影。

不知為何,“九叔叔”幾個字從她口中叫出來,帶着親近的撒嬌味道,尤其的順耳也尤其的好聽。

只可惜沒法日日聽到、時時聽到。

闵清則正暗自思量着,不經意間視線一轉望向洛明淵,笑容頓時收斂,眸光陡然淩厲。

這人太不識擡舉。

……居然敢站得離小丫頭那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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