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相較于和別有心思的顧家人接觸, 君蘭倒寧願和卿劍軒走得近一些。
于是她朝眼前的高壯男人福了福身,“那就麻煩五殿下了。”
卿劍軒嘿笑道:“好說好說。”一轉臉,對着旁人怒目而視,“還不趕緊走!”
他知道闵九爺少時在闵家的處境算不上好。所以對着闵家的人,他也實在難擺出很好看的臉色來。
闵老夫人這時候也顧不上京兆尹家的少爺和姑娘了,催促了家人幾句, 又讓顧柏楊、顧柏馨趕緊跟上, 這便上了馬車當先而行。
君蘭正要上車去, 高氏從旁邊過來, 抽空小聲問道:“你什麽時候見過五皇子的?”
高氏是看五殿下過去牽馬了所以湊過來問這一句。哪知道話剛說完還沒聽到答案,旁邊就傳來一聲不悅的低喝。
“你哪裏來的膽子管我的事情!”
高氏唬了一跳,回頭去看, 五殿下正雙目圓睜怒瞪着她。只能尴尬地笑了兩聲,腳步往旁邊挪移着, 往旁邊的車子行去。
——君蘭這次是和高氏坐了同一輛車子過來的。
但, 如今君蘭的車子有五殿下的人相護送, 即便高氏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往這邊湊。故而她只能尋旁人一起擠擠坐了。
見她要離開, 卿劍軒極其剛才她問的那幾句話,就揚聲喊住了她。
那日卿劍軒是悄悄先溜進京城尋闵九爺的,因此, 那日和小丫頭相見的事情,萬不可對人說。
卿劍軒冷聲吩咐高氏:“與我有關的事情,你們一概不準問她。聽見了沒!”
高氏忙不疊地答應下來,見五皇子沒有旁的事情了, 忙腳步急促地離開。
君蘭聽聞後也暗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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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九叔叔是悄悄帶了她往翡翠樓和錦繡閣去。她也不願那天的事情被旁人知曉。如今五皇子這樣吩咐下去,家人再不敢多問一句,剛好也解了她的難題。
有了卿劍軒的人在,這一路風平浪靜,沒有出現任何不妥的狀況。
君蘭到家後下車好生謝過了卿劍軒。
卿劍軒擺擺手道:“和我客氣什麽。老九既是把你托付給我,我總得辦好才行。吶,往後有什麽事情,老九沒有空的話,你就找我。我幫你就是。”
“謝殿下。”君蘭笑道。
卿劍軒看着她的表情,嗤了一聲,“一看你這孩子就是個不省心的。嘴裏說着謝謝,心裏頭卻在琢磨着往後能不麻煩我就不麻煩我,對吧?”
君蘭沒料到這人看似大大咧咧的倒是挺會琢磨人的心思。再一想,這可是能夠生擒敵方大将的人物。
再說了,和九叔叔能這麽熟稔的人,回事等閑之輩?
君蘭心中暗自捉摸了下,決定還是坦白從寬,就道:“九叔叔不過拜托了您一次而已。再說,您也沒對我怎麽着。雖之前發生了不愉快,但這次您護送我前來幫了大忙,倒也扯平了。”
君蘭說“幫了大忙”,是真心實意地說出這四個字的。
她看出來顧柏楊這一回別有居心。如果沒有卿劍軒來這一趟的話,指不定那顧家少爺會做出什麽事兒來。
不過她這真心實意的話聽在卿劍軒的耳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小姑娘年紀不大,禮數倒是多得很。”卿劍軒濃眉緊擰,不樂意地哼了一聲。
他左摸摸,右找找,好不容易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來,丢到君蘭懷裏。
君蘭沒防備,察覺那東西雖不大卻沉甸甸的有點分量,生怕掉下去,趕忙接住。仔細一看,正是塊腰牌。
“我府裏的牌子。”卿劍軒道:“我那兒守的嚴,平日裏旁人進不去。你要有事,拿了它來找我。就算我不在,我的人也會盡力出手相幫。”
君蘭一聽心中暗驚,能夠支使得動五殿下的人,這東西也太貴重了些。趕忙把東西捧上前準備歸還。
“這不可不成,您還是——”
“讓你拿着你就拿着!”
卿劍軒打斷了少女未盡之言。他煩躁地撥了撥頭發,往前邁了半步離她近些,聲音壓低有些含糊不清地道:“老九很少願意護着誰。他身邊事情多,盯着他的人也多。而且最近在查一個很大的案子,保不準會有什麽事兒。你拿着,無論什麽情形不對,都可以來我那裏。你沒事,他就沒事。”
聽聞這話,君蘭心中一凜,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現下九叔叔在查一樁極其重要的大案。
此事牽連甚廣,九叔叔自身處于危險之中不說,若是被人發現了他慣愛護着她,那麽她也會有危險。
倘若有人拿她來做要挾,那九叔叔怎麽辦?
所以五殿下給了她這樣大的幫助。
五殿下護着她,其實也是為了護住九叔叔。
“多謝殿下美意。”君蘭認認真真地福身行禮,“若是我遇到了事情,一定會找您相幫。”
卿劍軒本以為自己不過三言兩語,說的又很隐晦,生怕這姑娘年紀小聽不懂。
卻不曾想,她不但聽懂了,還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幫助。
是個有分寸知進退的。
卿劍軒這才認認真真地看了她一會兒,好半晌後說道:“其實暫時來說也沒事,你不用緊張。平日裏該怎樣還是怎樣。真遇到事兒了再緊張起來也來得及。”
“我明白。”君蘭笑道。
卿劍軒想想自己也沒甚需要和這個機靈的小姑娘多說的了,就擺擺手示意她進去。
雖說按身份來講應該是君蘭先送五殿下來說。但君蘭斟酌過後,決定不反駁他,行禮後之後轉身往裏而去。
君蘭的車子是行在最末尾的。因此,她進家門的時候其他人都早已到了。她和長輩們請安過後就去了思明院。
闵老夫人欣慰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笑着與高氏道:“這孩子一看就是個有福的。”
高氏欣喜地接道:“是。蘭姐兒旁的不好說,但這運氣和福氣必然是一等一的。”
三夫人陸氏聽着這些話不順耳,捏着帕子皺着眉,心說幾個月前老夫人還說家裏的孩子裏最不省心的就是這個八姑娘。如今倒好,風水一轉,老夫人的話就也改了口。
偏偏這個時候闵萱在旁不住叫累。
陸氏聽着心煩,就起身說道:“母親,若是沒事的話,我帶着萱姐兒先回去了。免得她在這兒吵吵嚷嚷的攪了您歇息。”
老夫人沒發話,她倒是要當先離開了。
闵老夫人有些不悅,但看闵萱是真累了,就沒多說什麽。只是在闵菱将要出門前問了一句:“菱姐兒,那顧家姑娘與你處的可還好?”
之前顧柏馨沒能上君蘭的車子,闵老夫人就匆忙安排了闵菱和她同坐。畢竟這七丫頭是梨花巷的女孩兒裏最懂事聽話的。
闵菱說道:“顧姑娘很好相處。”
其實好相處是因為兩個人壓根沒有任何接觸。那位顧姑娘一路上一聲不吭,兩人就幹坐着進了城。
闵老夫人這就放了心。
陸氏剛剛走出門去,有婆子快步而來,禀道:“老夫人!遠寧侯府的袁媽媽來了,說是侯夫人讓她帶了話,來見老夫人!”
闵老夫人欣喜不已,“趕緊請。”說着自己也站起了身。
陸氏想了想,帶着一雙女兒又折了回來在屋中坐下。
眼看着袁媽媽已經進了院子,高氏斜着眼瞥了瞥陸氏,倒也沒說什麽。
袁媽媽進了屋後落了座,笑着說明來意。
“……夫人一直很喜歡府上的八姑娘。聽聞前些日子教習規矩的嬷嬷只做了一天就走了,夫人便想着,若老夫人不介意的話,不若讓八姑娘跟着侯府家學裏的先生學習。這樣不會壞了規矩,到時候去宮裏見貴人的時候也不至于失了禮數。”
闵老夫人大喜過望,“當真?這可真的太感謝侯夫人了!”
“自然是真的。”袁媽媽不卑不亢地道:“家學裏有教少爺讀書的先生,還有教規矩的女先生。只是上課時洛家旁支的姑娘們也會去,怕是會沖撞了靖陵鄉君。”
“不妨事不防事。”闵老夫人笑道:“蘭姐兒脾氣好着呢,不會介意和洛家姐妹們一起的。”
這件事情的峰回路轉可真是出乎闵老夫人的意料之外。
當時在山明寺的茶舍中吃茶時,她無意間提起了孩子們跟郭嬷嬷學規矩的事情。
說起這事兒來,老夫人是真的有些惋惜,忍不住抱怨了幾句:“別的孩子就罷了。可這八丫頭是欽封的鄉君,往後免不了要偶爾進宮去。就算平日裏不去,待到過年的時候,少不得要進宮去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請安。若這禮儀規矩有失,到時候可真就難辦了。”
她當時也是說到了所以提幾句。哪裏知道居然有這樣的好事,侯夫人居然肯讓蘭姐兒去洛家學規矩?
不過認真說來,若非八丫頭得了這個封號,怕是侯府也不會這樣重視她。
這樣思量着,闵老夫人激動的心情稍微平靜了點,抿了口茶後吩咐丫鬟,“你去思明院一趟,把八姑娘叫來,就說有大喜事與她說。”
“不用這樣着急。”袁媽媽起身說道:“若是耽擱了九爺那邊的事情就不太好辦了。不如等鄉君回來後,老夫人再把事情告知,看看鄉君的意思。”
當初九爺說八姑娘去他院子裏做活兒的事情時,袁媽媽也在場。因此曉得九爺當時說那些話時有多麽的嚴肅。
雖然八姑娘已然是鄉君,但任誰都能猜出這事兒和九爺有關系。鄉君再大,也越不過九爺去。
袁媽媽不願八姑娘因為要和自己見個面就惹怒了九爺。再說了,夫人此舉也是有拉攏闵九爺的意思在。
雖然太後娘娘是夫人的姑母,但夫人的父親是太後娘娘的庶弟,她們姑侄兩個的感情并不深厚。相較起來,太後娘娘反倒是對闵九爺和闵八姑娘看似更親近些。
眼看夫人吩咐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袁媽媽起身告辭。
闵老夫人身邊的劉媽媽親自送了袁媽媽出門。
左思右想後,闵老夫人還是覺得趕緊問了八丫頭的意思為好,就讓人去思明院一趟尋八姑娘。
君蘭聽聞這件事後,初時有些不太樂意。畢竟要說學規矩的話,現在她的身邊有位盛嬷嬷可以請教,沒必要非去洛家不可。
不過,對此蔣夫人倒是另有看法。
“姑娘既是有機會到別處去看看,又何必拘泥于闵家的這一方宅院中?都說看萬卷書行萬裏路。”蔣夫人輕聲道:“姑娘雖不能行萬裏路,但是到各處多走走總是好的。”
蔣輝是博學之士。他的夫人,也是眼界開闊之人。
聽聞蔣夫人一番話,君蘭又暗自思量了番,越想越覺得這話言之有理。
盛嬷嬷不太贊同蔣夫人的說法。
“雖然說到處走走是好,但那邊的先生究竟如何還真難說。”盛嬷嬷道:“若是碰到個如那個的,”她朝荷花巷指了指,意思是說郭嬷嬷,“就是有上百個、千個,那也學了不如不學。”
君蘭主意已定,遂笑着開解道:“不過是先去學個規矩罷了,成的話,往後再繼續。不成的話,過了年後不再去。好或不好,總得自己親自試過才知道。”
盛嬷嬷還欲再言,蔣夫人嗔了他一眼道:“您這是把姑娘當小孩子看呢。想咱們經歷了多少?姑娘經歷了多少?這些人情世故的東西,現下總得學着點才好。”
聽聞這一番言辭,盛嬷嬷終是沒有再勸。
夜幕降臨時,闵清則終是處理完手上卷宗,踏着夜色行出都察院。本打算策馬疾馳趕回府裏,誰曾想居然在都察院的大門口被人攔住。
“進來說吧。”卿劍軒指指自己帶來的馬車,“我保證會盡快把你送回家裏去。”
闵清則淡淡地應了一聲,當先上車。
卿劍軒左右看看,随後跟了上去。
咕嚕嚕的車輪碾壓聲中,兩人低聲交談。
“我剛剛去過大理寺了。”卿劍軒低聲道:“丁灏那厮的嘴巴忒嚴實了,我死活撬不開。聽說你中午去見過他?怎麽樣?他告訴你什麽了嗎?”
丁灏這家夥,真是非常難搞。別看他是五皇子,那家夥都一點也不買他的帳。這也是為什麽還沒入京前,他專程找了闵九爺來先詢問塔魯。
可惜時間太短暫,他們能夠問出的終究有限。
人被關到大理寺那麽久,定然有了更多的新消息在。
只可惜他問不出來。
好在丁灏再難搞,也有克星。縱觀京城上下,唯有都察院左都禦史闵九爺,還有可能從這家夥的口裏撬出些話來。
這也是為什麽卿劍軒急吼吼地來找闵九爺。丁灏不說,只能問他了。
闵清則許久沒說話。
卿劍軒氣得一拍馬車車壁,“你倒是吱聲啊。有或者沒有,你給我個準信兒啊!”
“沒有。”闵清則道。
卿劍軒十分氣餒,靠在車壁上直嘆氣,“我就知道那老家夥什麽都不肯說。”
聽着他唉聲嘆氣的聲音,闵清則淡淡一笑,“雖然他沒告訴我什麽,不過我說服他後,親自去見了見塔魯。”
卿劍軒沒料到事情有這樣的轉機,猛地側身過來,一個沒防備撞到了頭頂,嗷地一聲叫捂住腦袋,“怎麽樣?他說什麽了嗎?”
闵清則但笑不語。
卿劍軒急了,“格老子的,居然敢賣關子!”
待他發了好一通的火,闵清則方才手指微動,在空中劃了兩個字。
“這啥?”卿劍軒擰眉,“不像人名不像地名。稀奇古怪。”
“暫時還不知道。查一查許是就能知曉。”
闵清則說着,輕敲了下車壁。
卿劍軒這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闵府大門口。
闵清則進了院子後,從書房後面徑直往思明院去。
他和小丫頭在昨晚相見時就已經說好了,今晚一同用膳。這個時候,她一定還在等着他。
想到燭光下少女安靜的側顏,他不由得唇角揚起一絲笑意,腳步也加快了許多。
君蘭去小廚房裏看了好幾次,一再确認晚膳都是九叔叔喜歡的,又不住叮囑廚子們把飯菜都溫着,這才回到房裏看書。
可是平日裏能夠看得入迷的書冊,今兒卻怎麽都入不了眼。總是忍不住擡起頭來往窗外看去,希望能夠盡快望見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闵清則進到院子後,看到的便是女孩兒透窗望向外面的期盼眼神。
“怎地開着窗戶?”闵清則進屋後,當先做的事情就是把窗戶閉合,又摸了摸她手,發覺有點點涼,不禁聲音繃緊道:“若是着了涼怎麽辦!”
“不會的。”君蘭笑眯眯看着他,“我就想着早點看到九叔叔,所以才開着窗戶看。現在見到九叔叔後,就一點都不冷了。”
闵清則想要擺正臉色讓她知道寒風吹的嚴重性,聽了這話後卻怎麽也無法讓神色冷下來。
最終他長長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她的發,“你說我能拿你怎麽辦。”
君蘭笑着拉了他出屋子,吩咐人去擺上飯菜。而後邊和他在院子裏散步,邊把今日下午商議好的事情講與他聽。
“……我方才尋過老夫人。”君蘭笑道:“侯府那邊已經回了話,說她們的課程不會耽擱我來思明院。所以我就把這事兒應了下來。”
闵清則沒料到剛回來就得了這麽一個“驚喜”。
想到洛明淵那一手篆刻手藝,想到他用葡萄釀的酒,再想到那一聲聲“世子哥哥”……
“不好”兩個字都已經到了嘴邊上。
可是擡眼瞧見小丫頭晶亮亮的期盼眼神,闵清則抿了抿唇,再開口,那拒絕的兩個字不知怎地就換了形狀變了模樣,出口之後已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去吧。”
闵清則暗暗嘆息着,甚是無奈地低聲道:“既然你喜歡,那就去學學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九爺繼續寵寵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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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