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熟悉?”闵清則行至桌邊, 擡指按着卷宗,“這裏的字?”

君蘭颔首,“是。”

闵清則瞬間沉默。

他知道她素來謹慎。若不是有幾乎完全的把握,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更何況,她喜好篆刻,對于字體字跡之類的東西尤其在意。

“這是什麽?誰寫的?”君蘭輕聲問道。

闵清則道:“先青州通判。”又擡眸望着她, “你是從哪兒看到過這種字跡?”

君蘭道:“我那裏有一本這個人寫的字帖。”頓了頓又道:“其實也算不上字帖。就是他随手寫的一些東西, 我瞧着字體不錯, 所以曾仿着練過。”

說到這兒, 她的聲音驟然低了一些,“我也不曉得那字帖是誰些的。就是、就是收在我娘留下來的遺物中,所以……”

當年她母親忽然動了胎氣, 沒多久就難産,力竭而亡。

連句遺言都沒能留下。

所以她母親的那些東西, 都是完好無損地打包放了起來, 待她大一些後就交給了她。

其實家破人亡後獨留她母親一個, 遺留下來的東西并未有多少。就算衣裳也不過兩三身而已。所以君蘭格外珍惜, 每一樣都好好存着。

至于幾本書裏的那本“字帖”,她也是認真翻閱了,覺得字跡好看, 正愁着不知該怎麽習字,就悄悄地對着它練了好一段時間。

所以……

君蘭提筆在旁邊紙上随手寫了幾筆,“九叔叔看,我的自己和這個, 是不是有點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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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字跡清隽秀麗,雖多了些女子的溫婉,但整體看過去倒是真和卷宗上的有些像。

闵清則垂眸掃過兩種字,問道:“不知那字帖現在何處?”

“在青草院裏。”君蘭輕聲道:“若九叔叔想要看的話,我給您拿來。”

闵清則本打算自己去拿,後考慮了下,未免引起旁人的注意還是讓她來做比較好。于是點頭應了。

君蘭去到青草院附近,本想要找顧媽媽和玉簾,卻尋不到人。

不過,闵九爺早先就有命令,表姑娘的院子旁人不能随意進去。所以,即便九叔叔知道了她是誰,她還是不打算獨自闖進去。免得旁人覺得她在罔顧九叔叔命令似的。

有顧媽媽或者是玉簾在就無礙了。

滿府上下,俱都知道她們倆是表姑娘身邊的忠仆。她們帶着進去的話,九爺不會過問。

君蘭繞了青草院兩圈不見人影,就打算去別處看看。

——今日是除夕夜。保不準她們去了哪裏走走。

就在君蘭四處尋覓的時候,卻恰好被路過的劉媽媽給看到。

“八姑娘?”劉媽媽欣喜地迎了上來,“今兒一直不見八姑娘身影,老夫人還念叨來着,說您是不是不打算在恒春院過除夕了。剛剛老夫人特意遣了婢子過來,想要讓婢子去請您。這可巧,就正好遇到了。”

君蘭尚還記得前兩天闵老夫人見到她時板着臉的那副樣子,面上笑容淡淡,說道:“其實是想去的。只不過思明院的事情有些多,我需得幫襯着些。”

“那倒也是。”劉媽媽說着,拉了君蘭的手道:“姑娘既是到了這兒,不妨來院子裏坐坐吧。老夫人今兒念叨了您好幾回呢。”

君蘭環顧四周,發現這裏離恒春院确實不遠。

雖說最近闵老夫人待她不好,但,往年養大她的情誼,她還是記得的。

除夕夜既是不打算在這兒過了,好歹給她老人家請個安吧。

看看周圍,依然沒有見到顧媽媽和玉簾的身影,君蘭颔首,跟着劉媽媽往恒春院去。

剛到恒春院門口,就聽裏頭傳來了陣陣笑言聲。

“老夫人身體大好,瞧着可是硬朗得很!”

說話的夫人聲音高揚,聽上去十分耳生。

君蘭沒有在意,由劉媽媽引了路往前繼續行去。

剛一入內,她就看到了個溫柔和順的少女端坐在賓客位置上,視線再往裏去,是一位打扮體面的夫人。再往旁邊看去……

君蘭微不可見地眉心輕蹙。

看到顧柏馨的時候,她心裏就升起了不好的預感。果然,最後就見到了顧柏楊。

想必那位夫人就是他們的母親吧。

君蘭不願去看他們,視線低垂着行至闵老夫人的跟前,福了福身,“給老夫人請安。”

闵老夫人親自上前扶起了君蘭,笑呵呵地與身邊的顧夫人說道:“我們家蘭姐兒就是懂事多禮。不然的話,也不會得了太後的誇贊,又被陛下欽封為鄉君了。”

這些天裏,自打與侯府的親事不成後,闵老夫人看着君蘭的時候神色裏就多了許多的不耐煩。

如今日這般的熱絡倒是破天荒的難得。

君蘭聽着那句句誇贊,心裏頭覺得別扭得很。只不過有客人在場,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在旁邊微微笑着。

顧夫人瞥了眼前這明豔少女一眼,意味深長地朝顧柏楊看過去,口中與闵老夫人道:“這位就是八姑娘?”

她是京兆尹之妻,雖态度倨傲了些,但因身份尊貴,闵老夫人不會與她計較什麽。

“是。就是八姐兒。”闵老夫人不動聲色地推了君蘭一推,“這位是顧夫人。蘭姐兒快些與夫人行禮。”

顧夫人聽兒子說起過這位八姑娘多次,曉得這是個脾氣張揚跋扈的,遂笑道:“八姑娘在宮裏想必是極懂得規矩的。只不過到了外面,這規矩也不一定十分的嚴守着。行禮不行禮,倒也沒甚大礙了。”

這便是在說,闵八姑娘在宮裏的時候裝着知禮懂事,所以才能得了太後的稱贊和皇上的封賜。可到了宮外頭,這位八姑娘就沒有在宮裏那麽懂事了,“本性暴露”無疑。

偏這個時候顧柏楊在旁跟着出聲,“娘,看您這話說的。即便是大實話也不一定要講出來。若人家八姑娘本打算給您行禮,這該怎麽算?”

此番夾棒帶刺的話聽得闵老夫人眉心緊皺。

不過,這位到底是京兆尹夫人。老夫人即便心裏不痛快,該有的禮數也不打算擱下,于是催促君蘭道:“蘭姐兒還不快些!”

君蘭便被氣笑了。

原道老夫人是真的想着她所以讓劉媽媽去請她。原來,竟是因為京兆尹家來了人,想要借了她的身份來招待客人。

看着在旁幸災樂禍的顧柏楊,君蘭心裏頭最後的那點念想也給熄了個徹底。

雖老夫人在旁催促,不過,她也并未依着去做,而是神色平靜地站在一旁,眸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

顧夫人斜睨了她一眼,當她不存在一般,拉了闵老夫人的手道:“您且坐着。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您啊,身體可是好得很。也不知老壽星有甚保養的法子?”

顧夫人有诰命在身,并不太把鄉君稱號的君蘭看在眼中。

更何況這位八姑娘在闵九爺跟前只是個打掃的婢子一般,她也根本不用給甚好臉色。

只是兒子中意闵家的六姑娘。她總得和府裏的老夫人關系打點好。如今荷花巷那邊祖輩只剩下了位老太爺,闵六姑娘的母親又是寡居在家,過年時候不好去看看。就到梨花巷這裏轉轉也不錯。

顧柏馨在旁坐立不安。

偏她不太曉得人情世故,雖然覺得母兄做法欠妥,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對這位八姑娘彌補一下。

思量之後,她細聲細氣地與君蘭道:“不知八妹妹今日吃了什麽?”

說完後她有些懊悔,好似自己來了是想吃東西似的,手裏絞着帕子紅着臉,讷讷不知該怎麽辦了。

君蘭倒是沒料到顧家這位姑娘是個好脾氣的。

想當初在山明寺,顧柏馨和顧柏楊一道非要坐了她的車子走,所以她對顧柏馨印象也不是太好。

但顯然,這位顧姑娘現在是有心想幫她。

對于存有善意的人,君蘭自然也不會冷臉相待,回憶了下說道:“今兒吃了糖醋小排還有芙蓉糕。”

當然還有許多菜蔬。

在冬日裏,菜蔬極其難得。可九叔叔知道她喜歡吃,所以飯桌上一大半都是蔬菜。

可這些話她不會當着旁人的面講出來。

九叔叔待她的好,放在心裏就行了。

依着她們倆現在的關系,有些話一旦說出來,一旦被人察覺,就是絕境。

“你喜歡吃甜的呀?”顧柏馨見闵八姑娘肯搭理她,暗松了口氣,臉上滿是喜悅的笑意,“我也喜歡。不過娘親不讓我多吃,說是會壞了牙齒。”

顧夫人聽見了,冷着臉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顧柏馨弱弱地說了聲“是”,低着頭沒有再說話。

君蘭算是知道這位顧姑娘為甚是這個性子了。想必平日裏總被強勢的顧夫人壓制着,膽子愈發小起來,甚至于有些怯懦。

君蘭考慮了下,笑着拉了顧柏馨的手,說道:“顧姐姐不用擔心。我平日裏甜點吃的比姐姐還多,結果不是還好好的?在思明院的時候,也曾聽九爺說過,甜點稍微吃一些沒什麽,凡事不過量就好。”

說罷,她朝顧夫人看了過去。

顧夫人拿着自己的诰命身份來壓人,她卻不怕。

她還有九叔叔呢。

滿朝上下,誰敢不給九叔叔面子?

就算是京兆尹的夫人,就算是诰命在身,顧夫人也不敢說九叔叔半個字兒的不對來。

果不其然,顧夫人臉色不好看,但硬生生憋着,沒敢多說什麽。

君蘭吐氣揚眉,也懶得和她搭話,只與顧柏馨又說了幾句。本打算和老夫人道別,但看老夫人一臉的不悅,想必是因她惹惱了顧夫人的關系,所以她也沒和老夫人道別,只略微福了福身就出了門。

劉媽媽這時候正好在屋外的廊檐下。

君蘭想到自己被劉媽媽“請”來的這一遭,心裏很是不爽快,就叫了劉媽媽去一旁道:“不知顧夫人今兒怎麽來了?”

今日是除夕,本該是家中過年的時候,不應有客前來才是。就算走親訪友,也該明兒初一的時候。

劉媽媽也并不喜顧夫人這番做派。畢竟是除夕,府裏上下都忙着呢,誰有空去招待外客?

于是忍不住悄聲抱怨幾句:“誰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就來了。老夫人讓好生招待着,這不,待了許久都還沒走。”

這可是讓人疑惑。

君蘭出了恒春院後就打算往遠一些的地方去看看。倘若再尋不到的顧媽媽她們的話,就找了紅蓮幫忙找找。

行出去沒多久,君蘭不經意間回頭一看,才發現顧柏楊也出了院子。

但看他沒往她這邊過來,君蘭就也沒有在意,腳下一轉往旁邊繼續去尋。

好在她運氣還算可以。又找了一段時間後,碰到了玉簾。

她這才曉得玉簾為甚不在青草院中。玉簾竟是守在了當初停放屍身的那個院子裏,拿着幾樣東西,悄悄在祭拜表姑娘。

君蘭心中五味雜陳。

玉簾和顧媽媽對她的好,她是一直都記着的。只是現在的身份有些尴尬,她想好好對她們兩個,她們卻不領情,總是對她多有提防。

在思明院這些時候,她時常問過兩人境況,曉得她們過得安穩平和,這才放心許多。

如今看到玉簾這般認真地在祭拜表姑娘,君蘭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看她告一段落了,方才輕聲喚道:“玉簾?”

玉簾驚了一跳,下意識就想把東西收起來。

君蘭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和你說幾句話。”

玉簾警惕地退後兩步,“八姑娘要說什麽?”

她小時候就進了闵府伺候姑娘,對她來說,和善平易近人的姑娘是她生活的全部。所以,旁人在除夕祭拜先祖,她就悄悄來祭拜姑娘了。

卻沒料到被八姑娘看到。

君蘭有心往後與顧媽媽和玉簾都親近些,也好給她們二人個更好的出路,就道:“你放心。故人已去,我知曉你的心情。更何況我今日來尋你們之事,正好與表姑娘有關系。”

聽到她這樣體諒大度,好似不會把今日所見說出去,玉簾稍微放心了點,問道:“八姑娘尋我作甚?”

“表姑娘和我說過她有幾本兒時就看的書。我想瞧瞧其中一本,所以麻煩你幫我取了來。”

“不成。”玉簾搖頭道:“姑娘的書不能動。”生怕這句話不夠威力,又道:“九爺也說過,旁人不能随便動姑娘東西。”

君蘭笑道:“我知道九爺的命令,所以只在思明院裏看,斷然不會拿出思明院去。你瞧如何?”

闵八姑娘在思明院做事,玉簾也知道。聽聞八姑娘只在九爺的勢力範圍內看,玉簾這才遲疑着點了點頭。

九爺待姑娘好,玉簾也是後知後覺方才發現。

若不是九爺顧及着姑娘,哪裏會在姑娘故去後,對她和顧媽媽如此照顧?

回到青草院後,玉簾把東西給君蘭拿了出來。卻不是只拿了一本,而是幾本一同送了過來。

“婢子不識字。”玉簾說道:“也不知您說的是哪一本,就都拿過來給您看看。”

這些都是母親留下來的書冊。

君蘭撫着書冊封面,舍不得放手。

“我都拿過去看看吧。”她輕聲道:“我也不曉得是哪一本,都看看許是能夠發現。”

玉簾有些擔心,焦急地道:“你确定只在思明院看,不會拿出來亂翻?”

這丫鬟,一着急就顧不上主仆之類的規矩了。

君蘭微笑道:“我保證,一定不會拿出來。只放在思明院中,也只在思明院看。”

玉簾放心許多,臨分別前,依然不住叮囑:“那、那你以後記得把書還回來啊!”

君蘭正要和她說讓她放心,就聽不遠處有人喚玉簾。

正是君蘭一直尋不到的顧媽媽。

聽到顧媽媽的聲音,玉簾也有些着急,高喊道:“您剛才去哪兒了?忽然就不見了,我找了您好久。”

顧媽媽氣喘籲籲過來,“剛才有人要尋我說話,耽擱了會兒。”

與玉簾說了下,顧媽媽方才看清楚這兒站的另一個人是誰,心中警惕,恭敬行禮道:“八姑娘。”

又看八姑娘懷裏拿着的東西是姑娘的,顧媽媽上下不住地打量着她,問道:“八姑娘拿我們姑娘的東西作甚?”

說罷,她不悅地瞪了玉簾一眼,顯然是氣惱玉簾趁她不在的時候随便把姑娘的東西給人。

君蘭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了一件事來。

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顧媽媽曾經無意間說過一句,她老家是顧家村的。顧家村裏還有一家大戶人家。正是京兆尹大人家的祖宅。

京兆尹出身貧寒,家中老母不願跟着來京,尚在祖宅住着。只是幾十年過去,那祖宅翻修多次,已然是占地極廣的大宅院了。

顧媽媽往年老家還有人的時候,曾回去過一趟,還見過顧大人家的小少爺……

原先沒把這些湊在一起去想。可剛剛才看到顧柏楊出現,再見到顧媽媽,就把一切串起來了。

君蘭答非所問,與顧媽媽道:“尋了你說話的,可是京兆尹家的公子?”

顧媽媽沒料到這位八姑娘怎地一下子就說到了重點上,驚了一跳,愈發警惕:“婢子不知八姑娘是什麽意思。”

君蘭很了解她,單看她神色變化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道:“顧家公子不好相處。你萬不可與他有所牽連,更不可為他做事。”

顧媽媽見她這話說得真心實意,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斟酌着說道:“顧公子讓婢子去一趟梨花巷。婢子說手頭還有事,需得回來處理一下,并未答應他。”

玉簾問:“那他走了?”

“沒呢。”顧媽媽嘆了口氣,和玉簾道:“他說要等我,讓我趕緊着些。這不,我就想着與你商量商量。偏偏尋不到你,只能回了青草院。還好你也回來了。”

兩人原先是一同在那個院子裏祭拜姑娘。只不過有婆子來找顧媽媽,說是有人尋她。顧媽媽就暫且離開了下。

然後再去那個院子,就沒找到玉簾。

君蘭聽了顧媽媽所言,依稀有些猜出來了顧柏楊的打算。

今日顧家人到梨花巷,其實很可能是顧柏楊要來尋闵玉容,不知怎地,說服了他母親和妹妹一同前往。

她沒料到這顧柏楊對闵玉容倒是很用心。竟是尋了這麽個幌子。

只是君蘭不喜顧柏楊此人,也不喜闵玉容。

可她很護着一向對她很好的顧媽媽。

眼下有人要打顧媽媽的算盤,想拖了顧媽媽下水摻和到這種事情上來,她可不準。

君蘭沉吟片刻,與顧媽媽道:“你不打算過去是正确的。只管留在青草院,在她們離開前別出去。”

又和玉簾道:“你去尋顧柏楊,就說顧媽媽被我拖住了,正依着我的吩咐做事,脫不開身。和他說上一句後你就回來。他若是想要和你多說幾句話,你就說我也吩咐了你事情,你急着趕回來。而且,我讓你們做的事情一時半會的根本完成不了,怕是天黑之前都沒有空閑。”

這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她自己的身上了。

顧媽媽心慌,“八姑娘,若真這樣說的話,顧公子豈不是要怨上了您?”

她不知顧公子是為了什麽而來。卻也知道,如果是正大光明的事情,依着他的身份,斷沒有道理悄悄來找她。

說不定會牽扯上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顧媽媽才尋了個借口打算暫時脫身。卻不曾想,他居然卯足了力氣,還說要等着她。

那顧柏楊可是京兆尹家的公子。脾氣不好不說,還記仇。倘若八姑娘因此被他記恨上,可是麻煩得很。

玉簾也聽出來了君蘭的用意,忙道:“八姑娘……”

“沒事。”君蘭笑着打斷了她,安撫道:“我本就和他關系不好,多這一件不多,少這一件也不少。”催促玉簾道:“你趕緊去吧。他那脾氣,半刻也不能多等。就依着我說的做。”

玉簾朝着君蘭深深地福了福身,飛快地轉身跑遠。

顧媽媽認真行了個禮,“八姑娘,您的好意,婢子、婢子也不知該怎麽謝您。”

君蘭笑道:“舉手之勞罷了。往後有事,盡可以尋我。”

到底在挂牽着手裏的東西,君蘭寬慰了顧媽媽幾句,便腳步匆匆回了思明院。

回到院中後,君蘭四下裏找不到九叔叔。問過了孟海,才知道闵清則去了棘竹院。

她往前頭走,越過書房出門去到院中方才看到那熟悉的高大身影。

待到看見他在做什麽後,君蘭忍俊不禁,走過去笑問道:“闵九爺這是在做什麽?”

平日裏她都是甜甜地叫九叔叔,這時候特意喊闵九爺,顯然是有調侃的意味在裏頭。

闵清則笑望了她一眼,把手中之物放平穩後方才起身。卻并未回答她的話,而是拉了她的手一同繞到屋檐下,一同遙看剛才他擱置的東西。

那是大大小小樣子不同的各種煙花。

在棘竹院的院子裏分散着擺開,一眼望過去,許許多多的羅列着,甚是壯觀。

“今日晚上是我們頭一次一起過節。”闵清則讓人打了水來,淨過手後方才重新握住了她的手,“總得辦得熱鬧些才好。”

君蘭看那煙花規格樣子各不相同,曉得九叔叔怕是把京城裏能找到的煙花種類各買了個來,心中甜蜜至極,忍不住抿着嘴笑,挽了他的手臂依偎上去。

兩人回到書房中。

君蘭便把剛才擱到桌子上的書冊拿給他看。

她遞過來的正好是那本“字帖”。

闵清則看卷宗許久,因此,這書冊只翻看了一會兒便能斷定,小丫頭說的沒錯,這果然就是丁斌的字。

可讓他不解的是,為什麽丁斌寫的東西會在小丫頭這兒?

要知道小丫頭也姓丁。

本名,丁茗。

闵清則薄唇緊抿,慢慢把書冊放下。正斟酌着這其中關竅所在,就見小丫頭在旁欲言又止,好似有甚事情壓在心中想要說出來。

他暫且把那滿腹心事擱置一旁,笑着牽過她的手道:“怎麽?可是有甚事情與我商量?”

君蘭剛才耀武揚威的時候說話順當得很。到了此時此刻,面對着九叔叔反而羞赧起來,低着頭道:“我今兒做錯了事,還請九叔叔責罰。”

闵清則挑眉,唇角含笑,“嗯?你也有做錯的時候?”順勢拉了她在他膝上坐好。

君蘭想要起身,剛動了動身子就被他牢牢扣住,再也無法挪動半分。只能這樣子把見到顧夫人的事情一一與他說了。

然後,就提到了自己借着九叔叔的大名“欺壓”人的事情。

“九叔叔本沒有說過這些話,是我氣不過所以才這樣講。”君蘭勾着他的手指,臉紅紅說道:“還望九叔叔別太責怪我才好。”

闵清則聽聞後就去看她。

小丫頭口中道着歉,清澈的雙眸裏卻是滿溢的笑意。顯然是篤定了他不會生氣。

這真是……

分明是看準了他的弱點,曉得無論她怎麽借他的勢來行事,他都不會生氣。

“若我當真怪你,你該怎麽辦?”闵清則擡指輕點了下她紅潤潤的唇,俯身而下,輕吻上去。而後長驅直入,慢慢加深。

君蘭氣息不穩,腦中混沌一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含糊說道:“九叔叔說怎麽辦,就、就怎麽辦。”

“當真?”

“……嗯。”

闵清則氣息不勻地撩開了她的衣衫,湊在她耳邊,輕聲低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莫要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九叔叔表示,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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