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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在屋中落了座, 君蘭猶在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麽趙寧帆會來洛家族學上課?
雖然她也是以外人的身份過來的, 可那是遠寧侯府特意幫她一把。更何況, 兩家的淵源頗深, 她的身份也不同于以往,這才使得這事兒有了着落。
趙寧帆與洛家沒甚牽連。為何也會如此?
中間休息的時候, 君蘭與洛青渝一起去院子裏閑走散心, 看洛明薇過來, 君蘭就邀了洛明薇同去院中。原打算着問一問洛明薇,誰知她還沒能問出來, 倒是洛明薇先開了口。
“今兒早晨我看趙家三少爺在和八妹妹說話。八妹妹可知他怎會來了這兒麽?”
洛明薇這問題出來,君蘭還未開口,旁邊洛青渝已然笑了。
“八妹妹怎會知道。這兒可是咱們的地盤,來了個陌生人我們都還在疑惑着,她哪裏曉得。”
“這倒也是。”洛明薇見君蘭點頭,松了口氣。先前她看君蘭和那趙家三少頗為投契, 想着兩人很有淵源,如今看君蘭好似和對方不熟悉,反倒是開心了幾分, 輕聲道:“那人不是個好相與的。八妹妹當心着些, 莫要搭理他。”
君蘭應聲道謝:“我明白。多謝洛姐姐提醒。”
三人說着話的功夫,休息的時間便飛速而過。
下午下了學後, 君蘭和洛青渝她們道了別,正要往自己的車子旁邊行,誰知離得很遠就被人給叫住了。
“八妹妹八妹妹。”
趙寧帆也不避諱旁邊的人, 邊高聲喊着邊往她這兒來。
西苑這邊下學略早了點,女孩兒們已經散的三三兩兩。唯有君蘭這樣離得遠需得坐車的麻煩一些,離開的稍遲。
結果趙寧帆這一嚷嚷,西苑這兒沒多少人留意到,東苑那邊尚在院中的少年們已經朝這邊遙遙的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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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苑西苑的少年少女們都是親戚,說話間沒甚太多需要避諱的。可如今他們洛家人沒什麽話要說的,反而是兩個外來者湊到了一起說話,這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好多人就停了步子繼續看過去。
衆目睽睽之下,趙寧帆行至君蘭身邊,笑眯眯問道:“八妹妹是要回去麽?不若我送你一程?”
說實話,君蘭即使現在和他比較熟悉了,卻也并不想讓旁人知道兩人間熟識。
畢竟她們倆的熟悉過程是比較隐蔽的。若是旁人問起來,她還真不好說為什麽會和趙寧帆關系尚可。
君蘭理所應當的婉拒,“多謝三少爺好意。我家離這兒不遠。更何況我日日過來,這路程早已經熟悉,沒甚需要擔憂的。”
趙寧帆上前一步,“那我送你上車。”
君蘭瞥了一眼距離沒多遠的自家小馬車,又回頭過來看他。這麽短的距離,随便走走就到。
這時候君蘭已經十分确定,趙寧帆是專程過來和她搭話的。
可鄧氏的事情已經了結,他有甚需要與她說的?而且遮遮掩掩,不直說,一點都不幹脆。
面對着君蘭萬分懷疑的目光,趙寧帆笑得一片坦然,好似沒甚不對一樣。
君蘭不願意這樣兜圈子,看周圍也沒甚旁人在,就低聲問:“你來這裏做什麽的?”
其實,趙寧帆原本就是為了她而來。後來之所以做了一些事情說了一些話,不過是借機行事罷了,而後就順理成章能夠入了這裏的學堂門。
不過這話他是不好與她說的。
這姑娘脾氣怪得很,說翻臉就翻臉。合作的時候好似親密無間,但是一轉眼,就當做不認識他一樣。
……扪心自問,他好似也沒那麽見不得人吧?
趙寧帆悠悠然道:“闵大老爺對遠寧侯有恩不是麽?現下大夫人進了牢中,遠寧侯想要讓她的刑獄輕一些,所以求到了我祖父的跟前。畢竟人是在我家抓走的,所以他們以為大夫人是在我家鬧了事。我祖父沒應允他什麽,他主動說了讓我過來讀書。左右閑着也是閑着,我就往這邊來看看。”
趙寧帆其人,做事想一出是一處,沒個定論。
君蘭對他有一定的了解。雖然他這樣說了,君蘭卻還是對他話語中的答案存有疑慮。
趙寧帆見這答案并沒讓她太過滿意,嘆了口氣道:“其實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你怎地不信我呢。”
兩個人之前已經有過合作,這個時候君蘭和他倒是沒甚好藏着掖着的,便道:“不是我不想信你。而趙三少爺不會做不利己的事情。你口口聲聲說着自己是閑來無事所以來這兒,可以你的學識,在這裏也學不到什麽新東西。既是如此,來這一趟又是為甚?”
言下之意,趙寧帆不會做沒好處的事情。他來這兒一定有好處,只不過他沒說。偏偏這“好處”才是最關鍵的。
聽了君蘭這話,趙寧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盯了她好半晌,也沒給她個确定的答案,直接腳步一邁,走了。
君蘭雖然心中有疑惑,卻也不是會對這種事情深究到底的性子。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兒,與她何幹?
他不說,她不放心上就是。
君蘭回憶着今日所學內容,氣定神閑地傷了馬車,揚長而去。
她離開了後,原先已經“走了”的趙寧帆反而從旁邊的屋角後轉了出來,負手而立,看着她遠去的馬車,眉目舒展眼含笑意。
待到車子完全看不到影兒了之後,趙寧帆頭也不回,微笑着說道:“怎麽?找我有事?”
說罷,他這才回過頭去,望向了剛剛走到他身後的洛明淵。
認真地講,洛家世子當真是好氣度。溫潤如玉,翩翩佳公子。
只是趙寧帆不太喜歡洛世子。
因為剛才他和八妹妹說話的說話,洛世子一直在旁邊盯着他們看。這目光和別人的目光不一樣。帶着探究,帶着警告。
……好似護食的老母雞一樣。
趙寧帆被自己這個比喻逗笑了,回頭看洛明淵的時候,神色裏就帶了幾分促狹。
洛明淵很不喜歡趙家這位少爺。
雖然他聽父親今兒早晨提了一句,趙三少爺會來學堂讀書,但他萬萬沒料到這竟然還和八妹妹有關系。
看趙三少爺的舉動,好似來了這一趟,別有居心。
“我不知道你緣何而來。”洛明淵目露狠色,聲音冷厲的低聲道;“不過,你要有點分寸。既是來了,就聽話些,莫要随意惹是生非。不然,我絕對饒不了你。”
趙寧帆本也不是受人約束的性子。
之前對君蘭好聲好氣,剛開始是因為他“有求于人”,還指望着這姑娘與他裏應外合把那個讨厭的女人弄出趙家。
後來日子久了,他覺得那姑娘聰慧得很,就多了幾分相交之心。
現下祖父那邊默認了他可以娶那個姑娘的念頭,那麽,他總得為往後打算打算,所以待她尤其親近些。
——他并不希望她嫁給他後兩個人相敬如冰。總該情投意合些才好。
所以他計劃了這麽一出。
不過這些事兒他不可能對一個外人講。
趙寧帆桃花眼微眯,冷冷地看着洛明淵,淡笑道:“我做什麽,怕是還用不到洛世子來管。”
雖然趙寧帆是趙太保的孫兒,但,洛明淵的母親是潘太後的侄女。
兩個人的身份真計較起來,也不見得誰比誰弱。
因着剛才的針鋒相對,兩人間對峙而立,誰都不肯想讓。
旁邊的少年們根本沒有身份能夠相當的。面對着不熟悉的看上去兇狠地趙家少爺,沒有人敢過來相勸。
洛明謹出了屋子的時候被人叫住,拉着往這邊看熱鬧。站了片刻見那兩個人不知為甚對峙起來,洛明謹嘆了口氣,主動過來相勸。
“洛世子不是說有字帖要給我看麽?”洛明謹不敢去找趙家公子,只好去拉洛明淵,“那字帖我想了很久,現在剛好有空,不若你帶我去吧。”
剛才的時候氣氛太過緊張沒人敢過來。
如今洛明謹把洛明淵稍微拉開了點,旁人也就都稀稀拉拉地過來,幫忙拉人幫忙勸人。
不過基本上都是在勸洛明淵的,而趙寧帆那裏,只有兩三個人在旁說話,沒人敢去動他。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了他發怒,學堂的屋頂都能被他翻起來。
趙寧帆看着那鬧哄哄的場景,輕嗤了聲,拂拂衣袖,自顧自離開了。
看着他離去,洛明淵猛地一推身邊衆人。
所有人不知為甚脾氣很好的世子爺會這樣動怒,齊刷刷地止了動作去看他。
洛明淵擰着眉望向趙寧帆離去的身影,片刻後,忽地舉步快速而去。到了馬廄,牽了匹馬,不顧旁人的攔阻當即揚鞭而去。
君蘭不喜歡颠簸,所以馬車駛得不快。許久後方才到了闵府的大門前。
眼看着目的地已經到了,君蘭正要進門去,卻聽不遠處有人在喚她。
“八妹妹。”
只簡短三個字,但那溫和的語聲還是讓她忍不住駐足回頭望了過去。
夕陽西下。
暖融融的金色中,少年清雅的身影顯得愈發溫暖和煦。
君蘭笑着往他那邊行去,“哥哥怎麽來了?可是有事尋我?早說一聲,我剛才在學堂裏多等你會兒就好了。何必走這一趟。”
洛明淵凝視着她的笑顏,待她走近了,方才輕聲說道:“剛才想和你說說話,只是趙三少爺一直在你近旁攬着,我就沒有過去。”
提到趙寧帆,想到剛才趙寧帆那莫名其妙的話語,君蘭不有道:“他啊。沒什麽關系。我和他說話的時候,哥哥不用太過顧忌,直接來尋我就可以了。不用在意他。”
因為君蘭和趙寧帆一直不太對付,再者,兩個初相識的時候有了茉莉燒字紙那一樁事情後,她們兩個就很有點互相看不上的味道。如果不是發生了鄧氏的事情,恐怕二人間還是針鋒相對的狀态。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情形下發展了“友誼”,君蘭和趙寧帆之間說話少了許多客套,少了許多顧慮,大多數時候都是直來直去地說着話,并不浪費半點兒的字句。
不過他們兩個人這般的狀況,洛明淵是不知曉的。所以,現在洛明淵的眼中看這件事,便是君蘭待趙寧帆十分随意沒有那麽多的禮數顧忌。
甚至于,她與趙寧帆之間,比和他還要更為投緣默契。
洛明淵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
他一直都知道把妹妹的心裏應該有個人。只是他一直沒有猜出那個人是誰。
但看剛才趙寧帆和八妹妹說話時候那輕松自在的樣子,再想到八妹妹提到趙寧帆時候那萬分不拘謹的語氣,他隐約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心裏頭有些發堵。
洛明淵想要求一個清楚明白,故而斟酌了下,緩聲問道:“我想知道,之前妹妹一直惦記着的那個人,可是趙三公子?”
聽他忽然說起什麽“惦記”之類的話,君蘭着實驚了一跳。
不過轉念一想今日的事情,她又有些釋然。
今兒早些時候,洛明薇和她又說起過一次有關于趙寧帆為什麽會來學堂的事情。
當時洛明薇說的是這個,一旁的洛青渝忽然想起來什麽,拉了君蘭的手問:“聽聞趙三公子的字兒不錯,可是真的?”
這話說得君蘭心裏猛地一緊,下意識就記起來趙寧帆模仿九叔叔字兒的事情。
“是還不錯。”她道:“不過我看到的也沒多少。”
洛青渝聽聞這話後可是開心極了,笑道:“不知八妹妹可否幫忙求三少爺寫些字來?我哥哥之前提到過想看,只是苦于沒有機會。”
“不用這麽麻煩吧。”君蘭疑惑道:“現下他們不是在一起讀書麽?洛明謹直接問他去要不就得了。”
“不會有用的。”洛明薇道:“趙三少爺輕易不提筆。就算到了學堂,怕是也難。”
君蘭心裏琢磨着,可能那人怕寫字兒的時候會不小心露出蛛絲馬跡,被人瞧出有九叔叔的風範?
這樣想着,君蘭略微有些不高興。只是她這個心情是因為趙寧帆而起,所以對着洛明薇她們的時候,依然語氣親近,說道:“既然如此,那洛姐姐幫我記得這事兒。哪天碰到了趙三少爺的時候倘若剛好青渝在的話,我就和趙三少爺說一聲,請他寫幾個字給青渝。這樣也好帶給明謹去了。”
洛明謹是個重視字的。他這樣認真的少年,不過是個小小的願望罷了,君蘭不忍心拒絕。
而且她也知道,雖然她和趙寧帆是亦敵亦友的關系,但她提出這個小請求的話,趙寧帆不會拒絕。
……大不了她選個好一些的禮物當做謝禮就是……
因此這事兒定下後就算是被女孩兒們惦記上了,記在了心裏。
可惜剛才西苑下學早一些。倘若剛才東苑下學早的話,如果君蘭碰到趙寧帆的時候洛明薇她們還沒走,她許是就讓趙寧帆寫幾個字兒直接給了洛青渝。
……
如今聽聞洛明淵說起什麽“心裏惦記的人”時候,君蘭下意識就覺得,應當是洛明薇告訴了洛明淵這事兒。于是笑着說道:“是啊。我就想着,如果他能答應就好了。不過,他應該會答應的吧。”
答應寫那幾個字。
君蘭說這話的時候,因為夕陽的光芒尚還有些烈,所以眼眸半眯,瞧着很有點嬌羞一般的模樣。再加上落日的暖色落在了她的臉頰,也好像是羞澀似的。
看着這樣的她,洛明淵驀地開始難過起來。
原先只當她是擇了個很好的人,所以他一直忍着退讓着。
如今看她選的居然是趙寧帆……
那樣的人,怎會好好待她?
洛明淵心裏發堵,離開的時候,腳步有些蹒跚。卻還是忍不住回頭望過來,叮囑道:“妹妹小心着些,那人不是個好相與的。趙家也不是好相與的。”
且不說她能不能順利嫁過去。就算,就算往後真能在一起,又怎會有幸福的日子?
君蘭不知他神色為何這樣凝重,疑惑道:“趙三公子雖然脾氣不太好,做事不太妥當。不過我和他尚算熟悉。他應當不會拒絕我吧。”
見她如此篤定,洛明淵深覺自己再多說什麽都是多餘,心裏揪痛難受,最終也是嘆息一聲,上馬離去。
今日都察院的事情繁多,下衙的時辰到了後,闵清則依然在處理政務。直到落日的餘晖照進屋內,他方才開始收手,準備回家。
若是坐車,速度定然要慢不少。不如騎馬,能夠很快地回家,早一些見到小丫頭。
故而闵清則直接牽了馬往闵府趕去。
這段時間以來,查獲的證據甚多。
當年巴爾和軍中來往的秘密信件已經找到。塔魯之前所說的那些丕己相關的信件,也在其中。
這些都是被陶宗民收起來的。
那時候陶宗民不過是一介富商,參與到這些之中,心裏多少有點忐忑。雖然對方讓他把這些來往信件全部銷毀,可他還是留了一手,把東西悄悄地留了下來。
後來丁斌查此案查到了陶宗民那邊。也不知陶宗民見躲不過去所以招了,還是說丁斌尋了什麽特殊的法子讓他應允。總之,最後陶宗民把事情告訴了丁斌,還把其他一些證物給了他。
只可惜的是,不管是信件或者是其他的證物,都沒有直接指向了趙太保的證據。所有事情經手的人,都是趙太保當年在邊疆任大将軍時候的一名副将。
這樣的話,即便翻案,也只能證明何家并非是通敵的真正幕後主使。那主使另有其人。
那副将對趙太保忠心耿耿。如果副将把事情全部擔下來,把趙太保整個的責任全脫出去,那麽一時半刻的還真無法證實趙太保參與其中。
闵清則策馬而行,心裏惦記着這事兒。邊想着其中有甚疏漏,邊顧着眼前的情形,留意着接道兩側。
這時候他發現不遠處的河邊有個熟悉的身影。
那少年的身影極其落寞,在那蕭瑟的河邊,看着尤其的清冷孤寂。
闵清則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他如果在這兒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他爹遠寧侯還指不定緊張成什麽樣。
秉承着幫老友看住兒子的想法,闵清則把缰繩一拉,轉了個方向朝着小河邊行去。
洛明淵正自顧自的走着,沒料到身後有人來,唬了一跳。待到發現來者是誰,他趕忙上前行禮問安,“見過九爺。”
闵清則看他神色不太對,思量了下,決定還是問一問:“洛世子在這裏作甚?”
孩子們不愛回家,作為長輩,理應關心一下。
洛明淵聽聞後笑容有些苦澀,“多謝九爺關心。只是在這兒散散心罷了。”
闵清則見他好似沒甚事情,颔首道:“既然如此,你多保重。早些歸家,莫要讓令堂憂心。”說着就要轉身離開。
誰知剛走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九爺,”洛明淵道,“晚輩有些事情想要請教您。不知您可有空閑?”
闵清則回頭看他,“你說。”
“不知八妹妹最近在思明院中可曾提到過趙三少爺?”
“……趙寧帆?”闵清則轉過身來,“這話怎講。”
洛明淵心知女孩兒的心思不能說出來,躊躇過後,終究覺得自己魯莽了,于是笑道:“沒什麽。是我多慮了。您不用在意。”
他越是說沒什麽,闵九爺越是覺得,這事兒好像有些大。
于是快馬加鞭趕回府裏。
片刻都不敢耽擱。
作者有話要說: 九爺表示,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着急,真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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