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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晨心裏忐忑,嘴角依舊帶着帶着笑,這笑容讓沈璧覺得十分刺眼,“嗨,真巧啊。我可以坐下嗎?”

沈璧不太高興,可真沒眼力見,但他沒有說話“不可以”。牧晨問的是郁青子,他沒資格幫郁青子做決定。

郁青子剛才正在吃那道“火山飄雪”,将一塊番茄送進嘴裏就皺起眉。

128塊的西紅柿居然就這味道?又不酸又不甜的,只有白糖甜滋滋的。

郁父曾經草木皆兵過,懷疑雞蛋是人造的、鴨蛋是人造的,某肯某麥的雞都有八個翅膀,當時被全家人狠狠嘲笑一番,郁青子也參與了,但現在,她是真有點懷疑這西紅柿是不是合成的了,真是一點味道都沒有。

還在皺着眉,就聽到了牧晨這句話,不由語氣不太好,“就算我不同意,你能扭頭就走嗎?”

牧晨笑了笑,絲毫沒有尴尬的意思,自然而然坐了下來,盯着郁青子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他已經好久沒有看過她了,好不容易見到一次,目光稱得上貪婪。

往日對沈璧的嘲笑此刻都轉為了自嘲,真沒想到他會有這麽一天,他會如此羨慕沈璧,由衷地覺得他命好,并恨不得取而代之。

情不知所起,這種酸溜溜的話居然也會用到他身上。

細數起來,他明明和郁青子也沒有過多相處,可偏偏就像着了魔一樣,無數次想要放棄卻始終舍不得。

他曾經剖析過自己,覺得可能是勝負欲在作怪,過往歲月中,他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現在依舊不曾忘,在他心頭成為一顆朱砂痣。

而郁青子呢,他是真的不想錯過了。

他含着笑,沒先急着解釋,而是先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郁青子哼了一聲,因為吃了難吃的西紅柿心情很不好,“說得跟我很想見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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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晨臉上的笑容帶了絲苦澀的意味,但他又深刻知道自己此刻的位置,被偏愛的那一方總是有恃無恐的,他本來就應該放低姿态。

更何況,她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沈璧,他更需要卑微。

她滿臉都是不耐煩,牧晨很擔心她會下一秒起身離開,索性不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那位和我并非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他望着她,想要從她的表情裏找出一點兒驚喜的痕跡,但很顯然,他沒有成功。

郁青子道:“你們是什麽關系,并不需要告訴我,我也沒有什麽興趣知道。”

牧晨臉上苦澀的笑意愈發濃厚,往日随手拈來的情話此刻都交纏在了一起,堵在喉嚨處讓他短暫失聲。

他還沒想好,就聽到沈璧沒有什麽起伏的聲音響起,但他感覺到了,沈璧一定很得意。

“這兒的東西好難吃,我們還是回去吧。大廚做的吃膩了,今天我做飯好不好?”

郁青子點頭,又輕快的嘲笑道,“原來你還知道什麽難吃,虧我爸媽做的飯你都能吃下去。”

沈璧都見過父母了,牧晨更失望了。

沈璧沒反駁,郁青子先起身,他随後再起來。

用的是平思甜的會員卡,郁青子先去結賬。

落在後面的沈璧瞧了牧晨一眼,昔日的風采不見,現在的牧晨顯得很是落魄失意。

他不免有些小人得志,炫耀道,“我早就說過,如果你知道我老婆是誰……”

下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到郁青子喊他,“你在磨蹭什麽啊,快走啦。”

沈璧忙答應,急急忙忙上前和她并肩,兩人背影看起來的确很登對,若是別人看到肯定會贊嘆幾句“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類似的話,可看到的偏偏是牧晨。

他只覺得心裏空蕩蕩,外面的冷風越過了牆和衣服,直吹進他的心裏,吹得嘩啦啦作響。

*****

在秋冬之交的時候,談華池要去外省出差。黃芙芙把積攢的年假休了,想要一起去順便旅個游。

郁青子搖搖頭,吐槽道,“就他出差的那個地方,有什麽好旅游的?”

既沒有名勝古跡,也沒有現代勝景,誰旅游會選這麽個鬼地方啊?

黃芙芙肯定是戀愛腦上頭了,沒到一個月都舍不得和他分開。

黃芙芙心思被戳破,催促道,“不光我去,我準備連爸媽一起帶去,我都沒和他們一起旅游過呢。你不要管這些啦,快給我簽了吧。”

郁青子笑笑,還是同意了,簽完之後又道,“你确定你要帶爸媽一起去?半路要是發生什麽矛盾,她們倆直接把談華池打死了怎麽辦?”

黃芙芙一臉無語:“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什麽叫打死了怎麽辦,爸媽怎麽會是那種人?”

郁青子哈哈笑道:“平日裏當然不是這種随便動手的人啦,但是要真氣了說不定呢。畢竟談華池那小身板子,被爸媽打死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黃芙芙道:“別亂說。我這次旅行是想,讓爸媽好好了解談華池。不是說女人結婚前必須要同居一段時間嗎?這招對于她們來說肯定也有效。等她們熟了,就會發現談華池這個人是真的不錯。”

郁青子道:“随你。”

公司裏下一個最忙的節點應該是在放年假前,現在還算清閑,黃芙芙想休假就休吧,還不用她付三倍工資了,多好。

她真沒想到的是,黃芙芙的這個辦法還真奏效了,經過這次旅行,郁爸郁媽居然真松口同意了他們倆的婚事,就是代價有點慘烈。

本來說好的是二十天,沒想到沒到一個星期就回來了,黃芙芙額頭破了一塊,談華池原本那張酷似混血兒的臉此刻鼻青臉腫的,看起來很是狼狽。

郁爸郁媽兩個人倒是完好的,就是臉色很差。

郁青子驚呆了,覺得自己真是個預言家,“不是,你們路上幹什麽了?爸媽真把你們倆揍了?”

黃芙芙鄙視道:“你想什麽呢?怎麽可能是爸媽揍的?”

原來是她和談華池夜裏在住的民宿門口的小餐館吃飯,遇到三個小流氓,伸手就要摸她臉,還要扯她去別的地方,談華池挺身而出,但寡不敵衆,被揍得老慘了。

直到這邊動靜驚動了民宿裏面的老兩口,戰局才被扭轉。

但正因為扭轉的太厲害,由防衛變成了互毆,雙方決定私了。

談華池的傷看着吓人,但實際上都是皮肉傷,那三個小混混加上後面叫來的小團夥可沒有這麽簡單了。

他們嘴裏不幹不淨的,罵了黃芙芙不少,郁爸郁媽怎麽忍得住,狠狠教訓了一番。

所以,黃芙芙還賠了不少錢。

郁青子很是不忿,“這憑什麽?明明就是他們耍流氓,憑什麽私了,就該告他們,讓他們蹲局子。”

黃芙芙嘆氣道:“那幾個人在當地似乎還挺有背景的,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哪敢多說什麽?”

郁青子道:“呵呵,掃黑除惡那麽多年,怎麽還有這種人。”

她心裏想着,一定要給這些人一點兒教訓,最起碼要把賠的錢要回來。

但這事兒沒必要讓爸媽再參與了,反正她現在家大業大,調查幾個小混混還是輕而易舉的。

不過還真是有意外之喜,經過此事,郁家父母真松口同意他們倆的婚事。

郁青子很納悶:“媽,談華池都被打成這樣,你不嫌棄他文弱就算了,反而還同意她們結婚,這是為什麽啊?”

郁媽沒回答她的話,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陰陽怪氣道,“哎呦,黃家大小姐怎麽能叫我媽呢?這我可承受不起。”

郁青子笑道:“之前不是故意逗你玩的嗎?再說了,你又不是沒這麽說過,你也太雙标了,只準你說,我說就不行。好啦好啦,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們倆都不準再提。媽先跟我說說為什麽吧?”

郁媽媽哼了一聲:“這有什麽難懂的,就是因為他文弱還能站出來,才讓人覺得他是真心的。”

她幽幽嘆口氣,“兩個孩子真心實意想在一起,我和你爸爸也沒必要去做那棒打鴛鴦的事情,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們既然想結婚,就讓她們自己決定吧。”

随着郁家父母的松口,他們的婚禮很快提上了日程。

談華池臉上的淤青消得很快,黃芙芙額頭上的傷口還有淺淺的痕跡,但用粉底遮着,也就看不出來什麽了。

郁青子雖然不喜歡參加婚禮,但對婚禮策劃很有興趣,這好像害死另類的一種經營游戲。

為此,她大包大攬,想要接過黃芙芙的婚禮籌備大任。

郁藍瀾對她很是懷疑:“我覺得你不是很靠譜。”

郁青子反駁:“不靠譜的是你,我可是一直很靠譜的!”

黃芙芙倒是沒覺得她不靠譜,就是不點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郁青子連忙道:“當然不會啦。”

籌備一場婚禮,怎麽看都覺得很有意思。

得到黃芙芙的同意,她便忙碌起來,從場地到賓客名單,都要她一一過目。

但的确很有意思。

在朋友圈曬的彩排照片被看到,大學時期的宿舍群裏熱鬧了起來,這個群聊已經沉寂了好久。

鄭若晴:

【你和沈璧這是要結婚了嗎?恭喜恭喜,等我攢攢工資,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樊星:

【哇,有情人終成眷屬!】

【感動落淚(表情包)】

李媛:

【你們倆婚禮定在什麽時候?我要來參加!】

晚上的時候郁青子才看到她們發的消息,沒想到會被誤會,忙解釋道,

【不是我結婚……】

【是家裏人要結婚,我幫忙料理一下。】

鄭若晴:

【(托腮)原來是這樣,虧我還激動了一下午呢。】

郁青子:

【(斜眼看)】

樊星:

【人家郁青子結婚,你在這激動個啥呀?】

鄭若晴:

【別說你沒激動!】

樊星:

【……好吧,我也挺激動的。】

【從校服到婚紗,雙初戀,多美好的愛情。】

鄭若晴:

【醒醒!】

【誰家大學有校服啊!】

樊星:

【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這只有一種表達手法啦!】

李媛:

【等你們真要結婚的時候要邀請我。】

鄭若晴:

【想當初,真是多虧了我,為了青子的終身大事,我真是操碎了心,要不是我的六千字文檔,怎麽可能會這麽順利呢?】

樊星不甘示弱:

【你個母胎單身狗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分明是我四十幾頁的PPT更有用!】

郁青子:

【???】

什麽六千字文檔,又什麽四十頁PPT?

這兩人做作業考試的時候寫個一千字論文都費勁,什麽時候這麽勤奮了?

鄭若晴和樊星遠在手機那頭,郁青子是不可能跑過去算賬的,不過沈璧就在她身邊,一轉頭就可以瞪到。

沈璧此刻正用筆記本電腦看着什麽報表,猝不及防被瞪了,覺得很莫名其妙,“幹嘛?”

郁青子兩只手一左一右扯他的臉,“你還問幹嘛?我問你,鄭若晴和樊星說的六千字文檔和四十頁PPT是什麽回事?”

沈璧有點心虛,但不是很多,他傲嬌哼了一聲,“那都是你室友的一片善心啊!再說了,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可還沒原諒你……”

話還沒說話,就被郁青子踹下了床,踹他之前還十分好心地先從他手裏接過了筆記本電腦。

“那你就打地鋪吧,或者去沙發上睡,随你選。”

沈璧本着臉,沒像之前一樣耍賴躺倒,而是立馬站了起來,重新坐到床上,“那可不行,我要是感冒了,你會心疼的。”

郁青子罵道:“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

黃芙芙的婚禮正在臘月,這時候大家基本上很空閑,應該都能來參加。

雖然是寒冬,但舉辦婚禮的酒店空調很足,穿着西裝和長裙的男男女女也不會感到寒冷。

郁青子當天是肯定要到場的,她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看着新娘新郎幸福的笑容,好像覺得自己也幸福了起來。

實際上,她也沒什麽不幸福的。

姓李的那個“白牆”西裝革履來參加婚禮,目光深沉得不得了。

在這裏郁青子還遇到了好久不見的牧迩,她還是那副模樣,見到她似乎想跟跟她打招呼,但嘴裏鼓鼓囊囊的,顯然是沒有說話的空閑了。

郁青子不由一笑。

就算是這樣,坐在牧迩身邊的親堂哥牧陽還是沒放過她,不停将幾個肉菜往她面前遞,嘴裏念念有詞,“多吃點多吃點,吃飽了就不能給我惹麻煩了哦。”

坐在牧迩旁邊的漂亮女人一臉嫌棄,“死牧陽你是瘋了吧,這是你堂妹,你怎麽能當豬一樣喂啊!”

牧陽手裏的動作沒停,皺着眉回嘴,“死溫糍你懂個屁啊,只要她一直在吃就不會作妖了。”

溫糍愣了一下,然後才不可置信道,“我去什麽情況,我第一次跟你說放屁的時候你臉都氣紅了,還罵我沒有素質,怎麽你現在也這麽沒有素質了?”

牧陽也微微一愣,臉又氣紅了,完了他也是沒有素質的人了,但心裏悲哀,面上仍嘴硬道,“我的素質你還不配。”

溫糍樂了,轉頭和身邊的另一個男人道,“哇老公你看他。”

等新娘新郎念完結婚誓詞,抛捧花環節就到了,這個場合卻意外尴尬起來。

黃芙芙的伴娘是她的兩個朋友,洛水的風俗是這樣的,親姐妹不好當伴娘,郁青子只想玩婚禮游戲,對于當伴娘也是興致缺缺。

黃芙芙聯系了別人。

剛剛還在歡呼大笑的年輕未婚女孩子們,在這個環節卻集體失聲,一個一個躲得老遠,生怕沾到了的模樣,就連那兩個伴娘也是如此。

這年頭,“一胎八寶”已經成了最惡毒的詛咒。

郁青子不忍心看着自己精心籌備的婚禮有了瑕疵,心裏同時有些微妙的情緒。既然沒人願意要,那她就勉為其難要了吧。

畢竟這是黃芙芙的婚禮,這麽僵持着多尴尬啊。

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人先她一步。

沈璧不知道何時站到黃芙芙面前,還朝她伸出了手,語氣淡淡,耳朵卻紅了,“給我吧。”

黃芙芙一楞,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捧花就已經交到了他手裏。

沈璧真誠道謝:“謝謝你。”

旁邊有不少人發出起哄的聲音,甚至還有膽大的在沖郁青子喊,“快點收了他吧,瞧把我們沈少急的。”

郁青子也沒忍住笑了一下,雖然很快就忍住了,但等到沒人的地方,還是一想就笑起來。

婚禮熱熱鬧鬧的舉行,熱熱鬧鬧的結束。

郁青子之前籌劃的時候很忙,今天反倒很悠閑,她既不用充當司儀大聲吆喝,也不用和兩位新人一樣到處敬酒,總而言之就是十分清閑。

回家之後,沈璧手裏還拿着那個手捧花不放,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很是奪目,幾只小貓也都沒見過世面似的聞了上來,不過沈璧這次沒有大方地将手中捧花貢獻出來給幾只當貓玩具。

又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鼓足勇氣似的,将花束塞到郁青子手裏,“給你。”

郁青子挑眉,明知故問,“給我這個幹什麽?”

沈璧不太敢看她的臉,正好順勢抱住了她,“他們都結婚了,我也想結婚了。”

郁青子手裏拿着捧花,鼻尖都是他的味道,許是和小貓小狗待久了,居然覺得他也有幾分像是小動物。

“他們結婚了,我們就要結婚嗎?”

沈璧道:“我很想和你結婚。跟我結婚,之前的事情我都原諒你。”

他閉上眼,已經做好了再一次被拒絕的準備。

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他已經好久沒提起這件事了,因為他知道,只要郁青子不想,再提多少遍都沒有,只會更讓她覺得煩而已。

長久的靜默,他能感受到郁青子的呼吸撲倒他臉邊,溫熱的,柔和的呼吸。

她遲遲沒有回答,沈璧也沒有想催,如果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來得再晚一點兒對他又有什麽壞處呢?

萬一是他想聽到的,來得再晚也沒有關系。

幸好,好像是上天聽到了虔誠祈禱,又或者是郁青子感受到了,她語氣輕快回答,“好啊,我們結婚。”

随之又有點嫌棄,“就拿別人的捧花求婚,也太随便了吧?”

沈璧忙道:“會補的,明天我就準備。”

他腦子有點不清楚,整個人雲裏霧裏的,“青子,你是認真的嗎?我們說好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帶這些惶恐,又同樣帶着些期待。

郁青子道:“這種事情我怎麽會反悔啊?”

沈璧嘴角上揚了一下,喃喃道,“也是。”

然後俯身下來親吻她的唇。

柴米油鹽折磨人,人心真情都易變,可那又怎麽樣呢?

此刻我們正相愛,婚姻成為最美好誓言。

童話就此結束,或許才剛剛開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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