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這實在諷刺得很,使何樂知一直以來堅定不移的信任變得極其脆弱。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地灑進來,可屋子裏卻只讓人覺得悲涼。何樂知說:“我不問了,你自己說吧。”
周沐堯心慌意亂,開口非常困難。
他一直是個純粹的男孩兒,喜歡的東西會一直喜歡,他不願意給他的喜歡摻假,比如鋼鐵俠,比如何樂知。何樂知向來是這麽以為的,至少在昨天以前。
“就是普通朋友。”周沐堯說。
何樂知“嗯”了聲,提醒他:“你想好了。”
周沐堯又重複了一次:“是普通朋友。”
何樂知點點頭,又問:“有多普通?”
周沐堯停頓了幾秒,才回答說:“有段時間聯系挺多的,一起玩游戲,也有時候出去吃飯,但是也有別的朋友一起。”
何樂知皺了下眉,語氣并不尖銳,只說:“我說我不想問了,你自己說。”
周沐堯被他冷淡的語氣弄得擡起眼看他,懇求道:“樂知……”
何樂知示意他繼續。
周沐堯是真的害怕了。
在他們倆之間表面上是何樂知慣着他讓着他,其實這些年來他們倆之間的主導者一直是何樂知。何樂知性格更穩,人也清醒,會教他很多事情。周沐堯會聽他的話,犯錯的時候即便何樂知不說他,他也挺怕的。
此刻的害怕不是怕何樂知生氣,是怕真的失去他。
周沐堯把兩人認識的過程到最後都說了一遍,包括中間那個男生送過他一個手辦,他作為回禮請對方吃過兩次飯。
他說得很詳細,像是誠懇地在對何樂知剖白自己。
最後他說:“我真的錯了,樂知。這些我不該不跟你說。”
何樂知一直平靜,到這時也只是淡淡地問他:“還有嗎?”
“就這麽多了。”周沐堯回答,表情十分坦誠。
何樂知看了他一會兒,即便陽光把屋子都裝滿了,何樂知卻仍是在這七月天裏覺得自己很冷。
他的視線穿透周沐堯的眼睛,直觀地感覺到心裏有些東西在斷續地崩塌。
他從來沒動搖過的相信、他的認知、他這些年的感情。
何樂知荒誕地感覺到自己錯了,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那麽多純粹,因為過于相信所以使現在的自己像個笑話。
何樂知伸手去拿周沐堯的手機,手指碰到周沐堯的時候,周沐堯覺得他的手很涼。
何樂知低頭點了幾下,手指那股涼意從心裏蔓延到喉嚨,因此開口時才有些不明顯的顫:“以為自己都删幹淨了,是不?”
周沐堯去看何樂知手上的手機。
“我一直以為你不會撒謊呢,是我錯了。”何樂知的手指也在發抖,可能是因為過于失望,也可能是因為實在難以置信。他把手機屏幕擺在周沐堯眼前,說,“這你忘删了。”
屏幕上是賬單明細裏,周沐堯在去年5月20號,給對方發的520塊轉賬。
周沐堯愣在當場,何樂知拿回手機,又點了幾下,翻了會兒,再次擺在周沐堯眼前:“2月14號淩晨三點,你這520的紅包怎麽說?”
何樂知把手機扔在一邊,說:“我要沒記錯的話,早上六點半我就到你樓下了,我折騰一宿飛機。因為十一點的時候你還不高興,說別人都有戀愛談,你沒有。”
何樂知表情像是不解,繼續說:“我哄你半小時,你說去睡了,我挂了電話就去機場。”
“樂知,你聽我說,”周沐堯攥住何樂知的手腕,慌亂地說,“我當時确實睡不着,我就去玩游戲了,不是你想……”
“我沒想,我确實想不明白。”何樂知打斷他,“你比我有數。”
周沐堯說不出話來,只不停地叫“樂知”。
何樂知說:“昨晚你喝多了說你約過人,我剛開始還沒相信,我小黑不可能搞這事兒。”說完他自嘲地笑了下,說,“翻手機找這些證據,這是我覺得最惡心的事兒,你非讓我親自惡心一次。”
“樂知……”周沐堯眼睛紅了,想過來抱他。
何樂知站了起來,垂眼看着周沐堯。
“真是把我惡心壞了。”何樂知眼睛也紅了,深吸了口氣說,“我跟你說過,真有其他心思了直接跟我說,好聚好散。”
周沐堯用力搖頭,去拉何樂知的手:“我沒有!我沒有其他心思,我當時讓他走了……”
“我沒跟任何人睡過,我就是腦子糊塗了,樂知。”周沐堯眼神看着非常可憐,對何樂知說,“我不知道怎麽發生的,最開始就是當朋友的,後來我才發現有點過了……你給我一次機會,你看我以後表現!”
何樂知轉過身說:“惡心得不行了,就這樣吧,對外不用說原因,有人問就說時間久了感情淡了,別把這些往外說,我不想在別人嘴裏當個笑話。”
“樂知!”周沐堯死死抓着他胳膊,站起來想抱他。
何樂知是個非常不愛争吵和糾纏的人,像現在這樣肢體上的拉扯更是讓他反感。
“我當時也喝酒了,腦子一熱就和他去了酒店,但我什麽都沒做,我實在接受不了別人……樂知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你別走。”
周沐堯害怕地攥着何樂知,啞聲說:“我再說一次,這次我仔仔細細地說,全都告訴你,你別走……”
何樂知被困在原地,被迫聽着周沐堯仔細地說和那個男生從認識開始的一些細節。
竟然從很早就開始了,總結說來就是一起打游戲,偶爾約着吃個飯,有一次喝多了差點開房但是沒真睡,互相撩騷了挺長時間。
“撩騷”這個詞是何樂知在心裏總結的。或許周沐堯沒有撒謊,他在那段時間裏沒想太多,剛開始沒意識有些過格,意識到了後才明白自己罪孽深重。再之後就是揣在心裏越來越害怕,因為自己犯了錯而忏悔,想坦白争取原諒,又怕失去。
而不知道是因為異地,還是因為太相信了,無論是那段時間裏還是之後,何樂知從來沒發現異常。
一股尖酸的反胃感開始在體內蒸騰翻湧,從昨晚到現在沒合過眼,自然也沒有吃過東西,此刻膽汁嚣張地灼燒着胃部和食道,何樂知只覺得從喉嚨以下火燒般刺激地疼。
何樂知被周沐堯困着,一步也動不了。
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出荒誕的劇,這個房間和房間裏的人都變成了道具,之前融入在這裏的全部情感,此刻都成了泡影,唯一的作用就是為當下這一出增加些許諷刺效果。
一道突兀的悶響像一聲哨音,吹停了眼前不堪入目的狗血劇。
周沐堯被何樂知打得偏過頭,再轉回頭時眼裏有些不可置信。
何樂知這一巴掌完全沒收勁,這是一個極讨厭争論和麻煩的人這輩子第一次動手,打在他愛了八年的男友臉上。因為沒有經驗,不知道為什麽巴掌聲不是清脆的。
“我真是慣的你。”何樂知咬着牙,擠出一句,“閉嘴,賤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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