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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很久沒有這麽笑過……了？

葉暇就着這句話，多看了李寒峤兩眼，一摸下巴。

“确實啊。”

李寒峤扭頭，完全沒在笑的臉上帶着疑惑。

你又在确實什麽？

完全沒在笑的李寒峤先生，其實現在完全已經笑不出來了。

葉暇看過他之後，目光就落在朱小哥身上了，帶着好奇問他：“你們老板平時就很嚴肅嗎？”

朱小哥深深點頭說：“我們确實沒見過老板笑起來的樣子。”

不知道哪個詞戳到了葉暇的點，朱小哥話音落後，葉暇就輕笑出聲。

兩個人借着這個話題攀談起來，李寒峤心裏卻像打翻了廚房調料盤一樣。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開始反思，自己平時是不是在葉暇面前太嚴肅了……可他明明有注意這點。

李寒峤撚了撚指尖。

他知道，他已經當了這麽多年孤僻霸總，說不定、八成已經被腌入味了……但他在葉暇面前明明，已經很努力在洗了。

無聲地深吸一口氣，李寒峤面上無動于衷，手下随意拿起倒扣在桌面的手機，拇指熟練滑動，找到自己收藏的、已經看過很多很多遍地某個網址。

閣樓的網速很快，但李寒峤腦海裏背書的速度更快。

【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呵，有趣。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敢忤逆我？】

……

一句句經典臺詞絲滑地冒出來，最上方加粗的标題赫然是——【霸總語錄】。

李寒峤眯了眯眼，快速浏覽過一遍後，再次在心裏叮囑自己。

這上面的話，一個都不能說！

至于為什麽背書的時候會這麽熟練……李寒峤始終堅信一點。想要打敗什麽，就必将先成為什麽。

豪門是、霸總是、反派是……男配也是。

重新過了一遍“成功男配絕不能說的十句話”後，李寒峤微微合眼，只覺得朱秘書和葉暇相談甚歡的聲音都沒那麽刺耳了，他指尖輕點扶手，心裏重新冷靜下來。

他是葉暇親口認證過的“不一樣”，是可以和葉暇互相視奸……啊不是，互相深情對視的關系。

李寒峤眉目略微舒展，調理完畢。

另一邊，葉暇怕打擾朱小哥工作，只借着聯名手鏈多聊了兩句作品就放人走了，同好分別總是依依不舍，朱小哥出去的時候，葉暇一直招手招到他把門關嚴。

李寒峤額角一挑，覺得自己又有一點不好了。

葉暇一扭頭，就看見“生性不愛笑的李總”瞬間消失，變成一只人型鋸嘴葫蘆。

“你怎麽……嗯，欲語還羞的？”

跟朱小哥聊的作品是古代背景，葉暇下意識一個成語出來，用完才覺得怪起來了。

膩困未醒，欲語還羞，掩映霧籠煙幂[注1]……等等等住腦啊！

葉暇只覺得呼吸都尬住，面前，李·欲語還羞·少女·寒峤沒什麽反應，顯然沒和葉暇想到一起去，葉暇猛地松了口氣，心裏大呼感謝偏科理科生。

又過了幾秒，李寒峤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才問。

“你們加微信了？”

“嗯？小朱？”葉暇笑了笑，“我也不是誰都加微信的呀。”

——但加了南極企鵝。你知道的，我們二刺螈就喜歡用這個。

後半句他沒說。

見李寒峤點了點頭，垂眸又重新變回若有所思、破有城府的李總，葉暇心下感嘆。

這大概就是成功人士吧，時時刻刻都在思考，不像自己的大腦……光滑得都能讓貓小孩在上面溜冰。

擁有光滑大腦的葉師傅決定在上面作畫。

睡也睡飽了，吃也吃夠了，葉暇連伸懶腰的動作都充滿能量。冬日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落在人肩膀上，就好像幸福的具象化。

好吃好睡，好好工作！

葉暇揚起笑容，從随身的大包裏掏出數位板，一邊下驅動一邊問。

“木頭你睡午覺嗎？”

早上他睡了李寒峤沒睡，可能是真的忙，也可能是幫他放風？葉暇不知道，但中學上課偷偷睡覺的時候，同桌是絕對不能一起睡着的，這是忌諱！

現在不管是按午休時間還是輪班時間來說，都該李寒峤睡了。

然而李寒峤搖頭：“不睡。”

頓了頓，他忽然輕聲補了一句。

“舍不得。”

葉暇眨眨眼睛，一歪頭。

總覺得李寒峤今天好像……哪裏怪怪的。

覺得怪又說不上來個所以然，葉暇目光先是疑惑，進而落在他面前那堆新長出來的文件上。

李寒峤看文件的目光是極其專注的，仿佛要屏蔽除了文件以外的所有東西，又好像是“寶寶，外面的世界特別危險，只有文件不會害你”。

葉暇的目光來回變幻：震驚，沉思，恍然，最後重新變回震驚。

原、原來是舍不得工作嗎？

葉暇倒抽一口涼氣。

你們卷王有點恐怖了哥們兒。

即使是鹹魚，偶爾也會在翻湧的海浪裏撲騰一下的。

葉暇打開空白畫布，看了眼垂眸批複文件的李寒峤，握了握拳。

燃起來了！

“你說的對，我也舍不得。”

李寒峤冷不丁聽見葉暇正氣凜然的一句，擡頭，看見對方滿臉入黨般的堅定，就連一頭柔軟的小卷毛，都帶電一般支楞起來了。

呼吸一頓，李寒峤瞬間意識到自己耳根燒紅。

今天的葉暇……哪裏怪怪的。

怪可愛的。

嘿。

-

一下午的時間轉瞬而過，葉暇的坐姿三個小時都沒變過，勾下最後一筆把畫布縮小之後，他輕輕“嘶”了一聲。

肩膀酸痛得像開了三個小時車——純潔的那種，單純開了三個小時高速的感覺。

但葉暇的“嘶”聲并不是因為這個。

他把畫布縮小又放大，忍不住又“啧”了聲。

如果人有尾巴，他葉暇的尾巴會第一個登月成功——翹得超高。

“哇。”葉暇小聲給自己捧場，眼底閃亮亮的。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畫裏的人好像在看自己一樣，目光如有實質，整個作畫的過程，從草稿開始，他就有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太神奇了！

葉暇搓搓數位筆。

什麽？我的畫技已經如此出神入化了嗎？這就是畫面活起來的感覺？！

他今天下午畫的是張商稿，某古早二游角色的新皮膚。角色是個三無冷淡暴力小萌妹，皮膚是春節主題，甲方希望讓小姑娘有一套“可愛”的皮膚。

葉暇對這個小姑娘的感情很深，這是他高二的時候接到的人生第一單商稿，那時候他還沒有變成現在這個“知名褲褲飛飛畫手”。

一晃十年都過去了。

葉暇用了很多毛絨絨元素，向來不會微笑的小姑娘被毛絨絨淹沒，雖然茫然，但唇邊也帶上了懵懂的笑——即使是線稿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萌感。

……唔。葉暇抓了下自己的卷毛。

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一個萌妹的眼睛，怎麽會讓他有種被癡漢盯着點感覺……葉暇揉了揉眼睛，微微一側頭，冷不丁嚯了聲。

他和李寒峤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看看畫面，再看看李寒峤，葉暇理解了一些。

啊，原來萌妹是你……不是，癡漢是……好像也不對。

畫畫久了，葉暇的腦袋就會有些發木，沒等他開口質問，李寒峤一扣鋼筆，咔噠一聲後開口，先發制人。

“你怎麽一下午都不看我。”

葉暇眨眼，重新轉動起來的大腦順着回溯記憶，忽然想起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是來監督李病號的來着。

意識到自己擅離職守的葉暇低頭，沉痛道：“我的問題。”

李寒峤說：“沒事。”

他一個人看也可以的。

畫稿暫停，重新鹹魚起來的葉暇一托下巴，當場上崗，發呆一樣看着批了一下午文件、但桌上還有那麽厚一沓的苦逼李總。

“我這麽盯着你，你不會覺得不自在嗎？”

“不會。”李寒峤說。

話音剛落，他握筆的手就緊了緊。

……怎麽可能不會。

握筆的掌心早已經汗濕了，在葉暇盯着他看滿的第一分鐘。

掌心下壓着的文件也已經很久都沒有翻動一頁了。

他聽見葉暇笑了一下。

“咱們的關系是不是有點暧昧了。”

叮——

李寒峤腦海裏像有小鐘敲響，一錘下去，藏在鐘裏的、凝結了各種情緒的各色小寶石，噼裏啪啦掉了一地。

像是十三歲的他砸掉了自己的小豬存錢罐，想買一張從京市到滬市的車票。

只是那次時間不巧，沒趕上車。

李寒峤抿唇，心跳時而像催戰的鼓，時而又變成成親時的樂聲，一個念頭自昨天隐隐出現，終于在此刻成型。

他要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