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讓一步

讓一步

饒時看了眼前方停着的一白一黑兩輛車，心裏莫名想到那句“一白一黑簡直絕配”。

女性客戶朝着于桑洲笑笑，擺了擺手說：“不用這麽客氣，我們也剛到不久。”

“沒理由讓你等我，如果有機會，下次不會再讓你等了。”于桑洲今天有用心捯饬，雖說還是一身休閑穿搭，但在配色和發型上絕對是用心了。

再加上他現在這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和自帶的少年陽光氣息，的确讓人移不開目光。

饒時是真沒辦法想象，這人竟然就這麽突然多了個兒子。

饒時朝兩人擡擡手，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去公司裏面坐着說，我還給孩子們準備了玩具，二位可以放心，趁機互相好好了解一下。”

進了公司，饒時先将女性客戶帶到包間，再帶着于桑洲去了休息區。

他放下一杯咖啡說道：“我先和對方聊一下，等會兒還會和你聊的。”

“聊什麽？”于桑洲端起咖啡杯看着饒時，臉上的笑容稍微收了收。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饒時看了眼旁邊的小孩兒，又對于桑洲說，“別急，很快。”

“我不急，”于桑洲喝了口，又放下，杯子碰到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看向饒時的眼神竟還有些溫柔，“就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饒時笑着說，“先提前祝你能有段好姻緣。”

說完這句，饒時也懶得管于桑洲會有什麽回答，但他有點在意于桑洲會是什麽表情。

不知道于桑洲對他會不會有點內疚，但凡只有一點點，一滴水那麽多的內疚也好。

大概是不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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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但凡有一點過意不去的想法，就不會和別人結婚生子，也不至于現在又成了一個人。

饒時走到會客包間門外，調整心情露出笑容，推門走了進去。

“抱歉，久等了。”饒時說道。

“沒事，”客戶指了指旁邊正玩着玩具的小孩兒，“他玩得挺開心的，還問我怎麽不早點來。”

“可得少來，”饒時坐下摸了摸小孩腦袋，“找到幸福後，可別再來了。”

饒時看向客戶，将于桑洲的信息找出來遞了過去：“他名下房車都有，還有個工作室，工作穩定，就是有個孩子，但小孩兒馬上也要上小學了，我看着應該和你的兒子差不多大，兩個人應該會合得來。”

客戶看着于桑洲的信息點了點頭，随後饒時又問了些問題，确定這位女性客戶确實是單身，對于桑洲也有想進一步了解的想法。

“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和于先生聊聊，稍後讓你們單獨了解一下。”饒時站起身，朝着二人說道。

今天一天的笑都快趕上他這一周的量了，饒時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笑爛了。

沒辦法，幹這行就是不能板着臉。

但當他看見于桑洲的時候，饒時還是選擇不笑了。

“來吧，我們聊聊。”饒時走進休息區看着正在玩手機的于桑洲說道。

“走吧，”于桑洲牽起于際的手，朝饒時做了個“請”的手勢，“饒老師帶路。”

這間會客室是做的同樣的布置，推開門就能聞見花香。

于際一進去就自己找玩具玩，也不需要于桑洲操心。

“坐，”饒時等于桑洲坐下後，坐到了他的對面，拿出剛剛那位客戶的信息遞上去，“再看一下，我已經和對方确認過了，所有信息均無隐瞞。”

“嗯，”于桑洲只看一眼就合上了文件夾，“已經看過很多次了，就不再細看了。”

饒時不易察覺地冷笑一下，随後開始“走流程”。

他問：“你這邊的信息也都是真實的，對吧，具體工作是什麽呢，是哪方面的工作室？”

“當然真實，我開的是健身工作室，”于桑洲看了眼饒時的胳膊，“你也可以去我那裏練練，男教練都不錯，你應該會喜歡。”

竟然是健身工作室。

這份工作和程序員可差得太遠了，一個坐着一個不停動。

饒時突然想到那個總愛鴿直播的up主，怎麽偏偏自己有好感的人也是個健身的呢？

“難為你還想着我，”煩躁在胸膛亂竄，饒時拿着文件夾的手都在跟着用力，“回到正題，你對剛剛那位女士的第一印象怎麽樣，有想要繼續了解的想法嗎？”

“沒有的話，我早就已經不坐在這裏了，”于桑洲偏了偏腦袋，笑着問他，“還有什麽問題？”

于桑洲這個欠打的樣子，饒時是怎麽看都看不慣。

以前被愛情沖昏頭腦時，覺得他帥得一發不可收拾，說話難聽點也權當是情趣。

但現在如果說自己對于桑洲還愛着，未免有些太不要臉。

饒時只想一拳揮過去，朝着于桑洲那張臉，正中他的鼻子，再來一記上勾拳，直接砸得他眼冒金星。

“最後一個問題，”饒時看着對面的人，沉默幾秒後問道，“你對愛情的态度改變了嗎？還會是曾經那樣，把人當狗一樣戲耍嗎？”

于際聽見這句話跑了過來，他手裏還拿着一塊積木，伸手拽住了于桑洲的袖口：“爸爸……”

“沒事，”于桑洲握住于際的手捏了捏，朝玩具那邊指了指，“去接着玩，我和這個哥哥就是聊聊天，沒事的。”

于際看了看饒時，問道：“你是隔壁那個整天都很吵，大半夜還會喝得醉醺醺的哥哥，是嗎？”

“……你對我的印象好像很差。”饒時朝于際笑笑，他對一個小孩兒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你把我爸爸說得也很差，”于際将積木拍在桌面，有些生氣地說，“他很好，是最好的人。”

“嗯。”饒時敷衍地答道。

于桑洲沒想到饒時會問得這麽直接，這個問題饒時以前也問過，但于桑洲當時并沒有回答。

因為沒什麽好說的，說多了反而會打起來，他和饒時又誰都不肯讓一步。

愛情裏，如果雙方都是這種性格，那一定是分不出對錯的。

他們打向對方的每一拳都是帶着憤怒，小打小鬧也好，真的火氣上頭不管不顧也罷，在争吵和拳腳結束後，始終都不會有一個道歉出現。

但好在彼此會給個臺階下，饒時有時候會故意說“吃撐了，出去走走吧”，而他，通常會說“明天你想吃什麽”。

三個字的“對不起”就跟燙嘴似的，反複堆疊将他整個人都壓得渾身疼痛，可他就是不願意開這個口。

他覺得自己沒錯，饒時也覺得自己沒錯。

那是什麽錯了呢？

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出了錯。

他和饒時就是兩團火，在一起只會越燒越烈，将周圍的空氣都燙得沸騰。

最後，他們會再一次爆發。

“怎麽，”饒時笑得玩味，看了眼正在玩玩具的于際，扭過頭用諷刺的語氣問于桑洲，“如果你是這個想法，那麽我勸你趁早離開，客戶那邊我會去說，你的好名聲也會替你保留。”

饒時這副模樣真的好久不見，當初他也是這樣，句句逼着于桑洲，于桑洲越是沉默，他就越是來勁。

那天饒時的下手毫無分寸，于桑洲卻一下都沒有還回去。

看着這人帶着冷意的眉眼，還有那雙明顯暴起青筋已經克制不住想要掄過來的拳頭，于桑洲突然有一種回到三年前那個夜晚的感覺。

“那不委屈你嗎，我看你都快忍不住了，”于桑洲擡手在饒時手邊點了點，“想揍我一頓？我看看啊……用椅子？舉起來直接朝我腿上砸，還是你想用花瓶，砸我頭怎麽樣？哦，要不直接用你的手吧，以前，你不就愛用手打我嗎？”

椅子朝後快速滑動的聲音十分刺耳，饒時蹭一下子站起來，雙臂撐着桌面，眼中盛滿的怒意恨不得生吞了于桑洲。

于際被這動靜吓了一跳，他這次過來都沒拿着玩具，對饒時的敵意也變得愈發明顯。

就這麽小一個家夥，張開胳膊攔在于桑洲面前，一字一句地對饒時說：“我不喜歡你。”

饒時深吸一口氣，盯着于際，但他還是能從餘光中看見臉上仿佛無事發生的于桑洲，饒時說：“我不需要你的喜歡。”

“還有什麽問題嗎，”于桑洲将于際抱了起來，走到門口說，“我現在，對感情很認真，你壓根不需要為你的客戶擔心，現在，你該過來帶路。”

心跳像滾燙正在飛濺的熱油，它們沒有方向，只胡亂朝外跳着。

一下下，又燙又痛的刺激着饒時。

“走吧。”饒時打開門，聽見外面的鍵盤敲擊聲和說話的聲音。

這時，真實感開始漸漸回歸。

脖子上的工牌也因為剛才突然地站起而偏離方向，饒時微低着頭整理一下，上面的照片刺得他眼睛生疼。

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饒時會選擇主動避開與于桑洲的見面。

可惜未來無法預知，現在也已經避不開了。

這兩個房間離得不遠，饒時卻覺得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就連地上鋪着的地毯都成了阻力，那種虛無缥缈的踩空感讓他越來越累。

“就是這間，”饒時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推開，他朝裏面的女性客戶笑了笑，又看向身邊的于桑洲和小孩兒，“進去吧，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