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純犟種
純犟種
7
明寒的聲音裏有罕見的凝重和緊張。
貝曠爬起來四下張望一眼,發現他們應該距離鐵軌很遠了。一輪彎月高懸在天空,四周是漆黑的原野,遠處隐隐有燈光,應該是城鎮。
然而敵人沒有給他們離開的機會。
斜坡上方出現了兩個人影。一道火焰直直沖貝曠噴湧而來!
明寒的念力控制住了火焰,貝曠立刻拉開距離對火系攻擊者發動精神打擊,與此同時,精神系攻擊者再次出現,帶毒素的精神力立刻襲來。
現在是二對二的情形,他絕對不能讓明寒被對方控制!
貝曠率先用精神屏障将明寒保護起來,使用精神暗示告訴他戰術——把精神系先幹掉。
火系的攻擊者最多只能算是一個強力的打手,真正的麻煩是攪亂局面的精神系攻擊者,有他在,他們的行動會受到極大限制。
明寒二話不說上去就放出一波強大的念力,無形的力量穿透了火系攻擊者放出的保護火焰,直直擊中了精神異能者!
單薄的身體中央立刻爆出一朵血花,精神異能者像一株飄零的小草般倒了下去。
精神壓力瞬間解除。
貝曠對他們這種精神系的人了解最深,精神力越強,身體越弱,這個人被傷成這樣,一時半會根本不可能醒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給他來了一次精神沖擊。
“還不投降?”明寒說,“你要是現在放棄,我還能替你向法官求情!”
夜色之下,火系異能者仿佛一個沉默的影子。貝曠不想給他第三次釋放火焰的機會,立刻放出強力精神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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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打擊對一般人而言是致命的,但既然對手是異能者,只會陷入深度昏迷。
火系異能者仿佛猜到了他的做法,全身竟然燃起了火焰,不僅如此,就連周圍的草地都燃起了大火!明明沒有任何可以燃燒的東西,火焰卻竄到了兩米高,完全擋住了他的身形!
“想逃?!”
明寒手一揮,透明的刀鋒斬斷火焰的阻隔。
看見了!
貝曠對準逃竄的異能者放出大招,即使相隔百米,對方還是立刻身體一僵,直直倒了下去。
坡下突然傳來腳步聲。
貝曠倏然轉身,心頭一緊。
難道還有埋伏?!
随着一個黑影慢慢上來,貝曠卻看見的是渾身泥污的人。
“別動手,別動手,是我!”警衛一瞧他們警惕的樣子,立刻舉起雙手。
貝曠松了口氣。
“你運氣可真夠好的,我們打完了你才來。”明寒笑道。
警衛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了,“跳下來後我就摔暈了,這……長官,你知道,我就算醒着也幫不上忙……那夥偷襲的崽子呢?”
“已經完了。”明寒說。
精神系異能者的胸口破了個大洞,已經死了,火系異能者倒是還活着。
貝曠對今晚的釣魚行動不算滿意,死了一個警衛,這件事怎麽都在他的心裏留下了一個疙瘩。
明寒通知基地的人後,他們很快被接回了基地。
火系異能者被關進了特殊的監獄。
經過三天的高強度審查,貝曠終于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在那片區域旁邊有一個基地,裏面還有和他們一樣的異能者。”貝曠說,“如果要去的話,需要進行重型武裝。”
那個區域就是此前查出來的“037”區域旁的地區,但在地圖上那裏是一個無人區。之前的軍官就是在那片區域附近工作,恐怕他就是意外發現了那個特殊的地方,所以才被異能者攻擊,造成精神失常。
王國內決不允許存在編制外的異能者,那一個特殊地區必定得被破除。
突襲秘密地區的事就完全交給明寒了,貝曠作為精神治療師不應該參加外勤戰鬥。
這段時間內,基地一片冷清,明寒對內部進行了清查,而且行動保密。為了行動的順利,貝曠也被要求留在基地內,無事不得随意走動。
兩周後,明寒來到他,貝曠看見他們帶回來了許多受傷的異能者,但他沒能從這些異能者身上查出有用的信息,他們就死了。這些人身上帶着自殺式的武器,他們根本無法防備。
這件事得到了結,那個地區被判定為民間自建的異能者研究組織。他們違規進行生物變異試驗,專門創造出擁有異能的人。這個如同邪教的組織已經存在了近二十年,危害甚大。之前貝曠來基地的路上遇到的高級異種也是從實驗基地出逃的。那裏産出的藥劑對周邊的生物有很大影響。
一切結束後,貝曠并沒有着急回王城。他有一個原始的任務沒完成,而這個任務已經拖延了有近一年了。
這天晚上,貝曠瞅準了明寒無事,特意前去拜訪。
明寒剛洗了澡,穿着一身黑衣黑褲來開門,身上有幹淨的氣息。
“我能進來嗎?”貝曠說。
明寒讓開了一條路。
這還是貝曠第一次來明寒的房間,和他的房間相似,只是更寬敞,有一個大辦公桌放在外間的會客室內。
明寒在沙發上坐下,兩手往椅背上一搭,笑道:“怎麽今晚有空過來?”
在剛來的那段日子,明寒其實是有邀請過他來房間“坐坐”的,但貝曠沒有搭理。今天這件事完全是公事,所以貝曠毫無心理負擔。
貝曠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醫療部委派我作為你的精神治療師已經一年了,但你從未接受過撫慰,這已經超出了規定的安全時限,我今天需要得到你的許可,并且為你制定撫慰方案。”
這件事他之前和明寒只在電話裏說過,但明寒絲毫不在意,後來兩人各自忙,也沒有時間見面,所以一直擱置。
他今天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給解決,計劃的這番開場白可謂是滴水不漏——先是把事情的規則講清楚,點明了責任方在明寒,再提出合理的要求,沒有給明寒拒絕的餘地。這個合情合理的請求,他想不出明寒會用什麽方法拒絕。
明寒彎唇一笑,“我什麽時候提出撫慰申請了?”
“醫療中心規定,B級以上異能安全官需要定期接受治療師的撫慰。”貝曠說。
“我不需要。”
貝曠機械地說:“接受治療不僅是為了安全官的健康着想,也是為了周圍的人的安全着想。明首席,你不會想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突然失控吧?”
這不是他吓唬明寒,曾經就有一位A級的安全官因為長期在高強度環境下工作,最後導致精神海紊亂,整個人進入暴動狀态,殺死了十幾位安全官和幾十位無辜的群衆。在那以後,醫療部就為異能者制定了這項規定。
“我現在很好,不需要。”明寒說。
“好不好不是由你說了算的。”貝曠說,“得由我判斷。”
“随便你怎麽說吧,我是不會做的。”明寒說,“還有事?”
貝曠沉下臉來。
他就搞不明白,明寒為什麽總是不願意接受治療師的撫慰。他從醫療中心知道,明寒自打當上了安全官之後,總共就只進行過一次撫慰,也就是說近三年沒有接受過任何疏導和診斷,簡直就像是一顆行走的定時炸彈。
精神撫慰又不是什麽很可怕的事,這個人究竟有什麽好抗拒的?
“這是我的工作,請你配合。”貝曠說。
明寒笑了,突然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貝曠,你是不是覺得精神海是一個可以随便進入的地方?”
貝曠:?
“讓別人随随便便進入意識最深處,任意游蕩,探索思維的秘密,你覺得很舒服?”
這個人居然是在擔心這個?他幹這個工作也有一段時間了,還從沒見過有誰會計較隐私這個問題。
或者說,在這個世界裏,精神海被治療師看見已經是一件很普遍的事,就像去醫院看醫生,有誰會在意被醫生看見自己的病症呢?
他沒想到明寒那麽豪放,居然在這種問題上擰巴。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探索你的任何隐私,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連接精神實時記錄儀,你可以看見我進行過哪些診治。”貝曠說。
“我沒興趣被人弄亂腦子。”明寒冷冷道,“更沒興趣被外人窺見精神海。”
貝曠被他那句“外人”給鎮住,一時竟不知自己究竟該不該生氣,可随即心裏就像窩了一團火,隐隐地燒了起來。
“怎麽,我說錯了?”明寒勾起一絲冷笑。
他這句話說的倒也不完全錯。一年前他們談判的時候,貝曠的話的确已經把他們的關系劃分清楚了——
他們只是形式婚姻,并不作數,十年的婚姻期滿,他們就去離婚。
可是,即使這樣,當聽見對方說自己是外人的時候,貝曠心裏卻還是有種被針紮了一下的感覺。
新婚當晚的場面又在腦海中浮現。
“……形婚?”明寒疑惑地看着他。
“這個婚不是我自願結的,我沒有辦法真的和你成為伴侶。”貝曠站在窗邊。
眼底的萬家燈火的場面格外耀眼,王城的景象比起其他所有的城市都要更加輝煌。
明寒似乎被他的話給氣到,“你說不是就不是?”他把貝曠寫的婚姻協議書給扔到桌上,“你有沒有考慮過我?”
貝曠轉過身來,“明首席,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我們的婚姻登記完全是由父母完成的,你難道想和只見過一面的人度過餘生?”
在這個世界,結婚只是一項系統登記的儀式,家族親人可以代替當事人完成登記。實際上,兩家人的聯姻完全處于利益考慮,事先根本沒有通知他們。
這種情況在這個世界很普遍,甚至已經成為了流行。結婚的伴侶不需要忠實于彼此,大家只是利用婚姻成為法律上不可分離的盟友,在感情與身體上不需保持忠誠。
明寒看他的目光很冷,沉默的時間比他想象中的要長。
貝曠沒想到那時的問題會以這種形态回到他身上。
“我是說過我們是形式婚姻,”貝曠說,“但這和我替你做檢查有什麽沖突?你難道那麽害羞,精神海連被人看一看都不敢?”
明寒臉上恢複了平常的那種閑散的笑容,“激将法對我沒用。這件事我不答應。”他起身打開門,“你是繼續待在這,還是回去?”
貝曠抱着胳膊坐定,“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走了。”
“随便。”明寒走出去,“今晚我加班。”
貝曠:??!!
冷風呼呼地從門外吹進來,貝曠忍不住跟着沖出去,“明寒,站住!”
他沖上去一把将明寒按在牆邊,“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撫慰就別想走!”
明寒居高臨下地打量他,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法子。”
貝曠噎住。
用強嗎?顯然是不行的,像明寒這種S級異能者,如果強行闖進他的精神海,不說能不能進行撫慰工作,能不被他打出來就已經算好的了。
而其他的方法……貝曠好像還真不知道。
勸導沒用,這個人吃了秤砣鐵了心,他講道理根本就沒用。
可話已出口,貝曠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只能開始絞盡腦汁想起來。
明寒打量他片刻,突然湊近然道:“貝曠,你這麽積極,不會是……”湊近些,暧昧的一笑,“對我有別的想法?”
腦中劈過一道驚雷,把貝曠劈得外焦裏嫩。
什麽玩意?
這人腦子裏是怎麽推斷出這個結論的?
貝曠震驚,腳比腦子先動,刷地一下退開三米遠,“你少自戀!”
明寒懶洋洋地轉了個身,面向他,“這一年也不見你和我多聯絡,現在這麽積極的要為我進行精神撫慰?”他的眼中有貓玩弄老鼠的感覺,“你要是喜歡我,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貝曠腦子一熱,“做夢!”
“那就這樣吧。”明寒揮揮手。
貝曠看着他潇灑離去的背影,半天憋不出一個字,臉有些燙。
這個人怎麽總是這樣,既不配合工作,還總是用怪裏怪氣的事情把正事岔開。
貝曠氣死他了!
這一晚就這麽過去了,但貝曠卻跟這件事幹上了,他這回就偏要給明寒完成撫慰再回去了,不成功不罷休!他就不信這個人的嘴那麽硬,死活都撬不動!
然而,他的宏圖壯志卻沒能得到施展的空間。
接下來的半個月,明寒帶隊前去外面消滅一批大規模爆發的異種潮,貝曠被留在了基地裏,百無聊賴。
好不容易等明寒回來,明寒又開始研究異種潮的爆發源頭,忙得腳不沾地,貝曠更是沒有找到機會去磨他。
在旁觀的過程中,貝曠發現明寒的狀态變得越來越奇怪。從前他是個冷靜和善的長官,現在脾氣卻有些暴躁。
“那條路有沒有埋伏,你不知道提前偵察嗎?!”
貝曠路過明寒辦公室時,剛好聽見他在怒斥下屬的聲音。
“受傷了知道喊疼了,人死了知道哭了,早幹嘛去了?!連偵察都做不好,安全官的位置是這麽坐的嗎?”
怒氣沖天的聲音讓貝曠聽得腦袋都有點疼,但他随即意識到什麽。
嚯。
目光逐漸變得深沉,貝曠慢慢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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