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你瘋了？！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章回尖叫。

“我自己打碼了怕什麽？”

“別別別別別別別……”章回一連說了很多個“別”，把姜滿的手按下，“幸好跟我說了，你小子還打算自己悶頭做……”

也就是章回想起來問一句“報複怎麽樣了”，姜滿才回答他“我正準備把我們兩個以前上床的視頻發到網上去，讓別人都知道他是個同性戀”，吓得章回跌跌撞撞跑到姜滿家裏去。

姜滿腮幫子鼓鼓的，“我已經在他公司鋪墊過了，他們員工已經知道老板和同性戀來往密切，這個視頻一發就是鐵證，也不會沒人信。”

“你別瘋啊我警告你。”章回的臉耷拉下來，“你這意思同性戀就是黑點呗，就該被人嘲呗。”

“不是……”姜滿終于回神，“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別發。”

“可我只想到這個……”之前多麽信誓旦旦，可在姜滿的能力範圍裏，他只能想到這個，哪怕真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想到這個就拿這個威脅他啊，讓他抽自己嘴巴子，讓他跪下，死命玩他，對不對。”章回咂了咂舌，“怎麽這麽傻呢。”

姜滿皺眉，“要……這樣嗎？”

“唉，算了。”章回托腮，“我看你也就這樣，成不了什麽氣候了。”

“我就這樣怎麽了？”姜滿噘嘴，“我本來就是小人物，也沒想過成什麽氣候。”

“哈哈哈。”章回笑個不停，最後笑容變得苦澀不已，“我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了，真的，小滿，二十萬你拿着吧，給你爸媽還是給你弟攢着，都随你。”

“不行。”這件事上兩個人已經争執過了，姜滿堅決要把錢還章回。

Advertisement

“那……”章回嘆氣，“那你幫我拿着吧，等我想到什麽好項目了，我們再一起搞？”

“反正我成不了什麽氣候，別找我……”

“怎麽還記仇啊你～”章回突然拍他，“對了！有錢了！先把智齒拔了！”

……

姜滿沒想到這個世界突然這麽小，去挂牙科那天，他竟然就在醫院再次遇到裴紀濤。

姜滿又在腹诽，還以為像他一樣有錢的人都有私人醫生，原來還是會來醫院排隊的。

兩個人視線對上之後，姜滿揚起下巴，故意走向他，哪知剛到了跟前，便聽見他對身後的兩個中年男女道，“爸，你先帶媽看，我去打個電話。”

“行，去吧。”

“哎喲，工作真忙啊……”

姜滿在聽到“爸”時就已停步不前，然後呆呆看着裴紀濤向他走來，擦肩而過時聽到他的低聲，“跟我來。”

但凡姜滿反應快一些，他就應該在那時候抱住裴紀濤，在他臉上狠狠親一口再叫一聲“親愛的紀濤，人家好想你～”，然後趕緊轉身跑，這樣的話裴紀濤無論如何都對家人解釋不清，之後便會遭遇日複一日的精神鞭笞吧。

這應該是個很好的報複。

可姜滿沒有那個反應，甚至在跟着裴紀濤走的時候都慢了一拍，走進一間樓梯隔間後看不見人了，他焦急四處張望，突然被一只手拽進過道裏。

“啊！”姜滿驚了一跳，見裴紀濤黑着一張臉站在陰暗裏，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他趕緊掙脫開，眼神嫌棄，“讓我來幹嘛？怕我在你爸媽面前報複你啊？”

裴紀濤竟然笑了，“那你怎麽不那麽做呢？”

“那不是覺得……”姜滿說了心裏話，“家人都是無辜的嘛。”

他也不想憑空傷害一對父母的心。

“所以你要怎麽報複我？”說這話的時候，裴紀濤歪了歪頭，視線定在姜滿一側的臉頰上，似乎終于發現了他的異常。

姜滿卻是将臉偏過去，他可不想再聽到什麽胖了、臉腫的話，然後垂下眼睛，“我有我們上床的視頻。”

半晌，裴紀濤不說話，姜滿覺得氣氛無端詭異起來，趕緊擡眼勾着壞笑道，“如果發出去，對現在事業有成的裴老板會有什麽影響呢？”

裴紀濤當然以為姜滿讓他後悔之前做的一切的方法是爆出當年非法的事，他真的沒想到姜滿說出的會是這些。

起初他愣住的表情姜滿沒有看到，在調整表情後，他竟然發現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笑意，是在笑什麽？

“哦？那要怎樣你才能不發出去呢？”

裴紀濤仍然歪着腦袋看他，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十分欠揍，姜滿沖動道，“還記得你當初打過我一拳吧？”

裴紀濤抿嘴點頭。

“我要打回去。”

裴紀濤表情未變，姜滿真的很想打他，可同時……也是真的覺得他這個樣子很迷人，他想抛棄掉這個沒出息的想法，所以更加堅定，下一秒手都揮起來了，然而裴紀濤伸手阻止了他，眼神幽深，問道，“不會只有這一個吧？”

姜滿頓了頓。

裴紀濤嘴角的笑加深，好像在引導着他什麽東西，“繼續說。”

“我……”章回的聲音也在腦海回響，姜滿咬了咬牙，“我要讓你抽自己，讓你跪下！”

裴紀濤頂了頂左腮，終于笑了出來，“我做了這些，你就會把視頻删了嗎？”

姜滿猶豫了一瞬，不過還是道，“會！”

“行，我做。”裴紀濤從陰暗裏走出，“不過我的要求是，來我家做。”

“什麽？”

“我家有道具。”裴紀濤隐隐笑着，“你不會吃虧的。”

姜滿這才點頭，“好。”

“那麽……”裴紀濤又去看他的臉，“先把你的牙解決了吧？”

姜滿一驚，“你怎麽知道……”

沒想到裴紀濤笑道，“是智齒發炎？”

姜滿更無語了，他怎麽知道自己有智齒。

“放心吧！一周後我就可以拔牙了。”

“唔……”裴紀濤手插口袋，“那我等你聯系。”

原本該是一次針鋒對決，可到了最後竟像是一場重逢、一場約定，等到裴紀濤離開，姜滿心中霎時充滿羞愧，因為腦中突如其來地閃現過之前床上的畫面。

抽、跪、道具……這幾個字眼更是無限放大，完全扭曲了。

姜滿搖了搖頭，堅定內心要報複的想法，只期待那一天盡快到來。

然而，拔智齒這件事，可謂是姜滿人生中最痛苦的經歷之一了。

他是只有下牙左右各一顆智齒，醫生建議一顆顆拔，他為了節省時間堅決一起拔，醫生拗不過，告訴了他手術後的影響和注意事項，聽起來挺難熬，實踐中也是真的難熬。

“啊——裴紀濤——我要弄死你——”最痛苦的時候，姜滿吐字不清也要嚎着罵人，那是因為他把拔牙的痛苦也怪在了裴紀濤身上，如果不是急着報複他，他可能選擇一顆一顆拔牙，起碼不會痛苦加倍。

現在倒好，工作請假，飯吃不成，他只能靠止痛藥喝糖水度日，情緒崩潰之時就罵罵裴紀濤，好像靠這個才有動力熬過去一樣。

這期間他甚至拒絕了章回的好意，哪怕章回就在門外，他也堅決不開門，雖說自己最脆弱的時候章回已經見過了，可他還是覺得，既然已經把章回當成了真正的朋友，就不應該欠他太多，自己能挺過去的事，就不讓他辛苦照顧了。

最難熬的是第一周，第二周就恢複了大半，第三周第四周，姜滿開始報複性犒勞自己，連章回都說他像是閉關出來後突然變了一個人。

一次拔牙而已，真的變一個人倒是不至于，但神經經歷過疼痛，疼痛影響着心理，心理發生了變化卻是有可能的。

所以說有些人生過大病會有一些恍然大悟的經歷，不是沒有可能。

“我說，臉型好像沒變啊。”吃飯的時候，章回仔細盯着姜滿看。

“醫生說我前牙稍微有些龅。”

“哦～所以嘴凸是這個問題？”章回直接上手捏他的臉，讓他露出上牙來，“我怎麽感覺不明顯？”

“是，所以整不整都行。”姜滿甩掉他的手，繼續吃眼前的牛排，“可能是小時候經常舔它吧。”

“噗！”一句話讓章回笑得肩膀發顫。

姜滿反應過來他在笑什麽，翻個白眼看他，“腦子裏想什麽呢？”

“哈哈哈，不好意思，你知道我很黃的。”章回好不容易忍住笑，“所以有些字眼不要對我說。”

姜滿自然想到他和裴紀濤之前說過的那些字眼，心裏又不舒服起來，趕緊多吃幾口牛排壓驚。

“诶？不就吃點好的，你至于這樣吃嗎？”

對，姜滿從小到大的生活條件都很一般，小時候甚至可以用艱苦來形容了，就算他的牙齒歪七八扭或者龅到合不攏嘴，家裏都不可能花錢替他矯正，因為吃飽穿暖已經是不容易了。

在那樣的環境裏成長，他還能有大學上，雖然是自己沒本事，大學一般，專業一般，沒有掙大錢的本事，可他就該感恩，就該報答，以至于到現在賺了錢都要往家裏轉，不舍得也不習慣投資自己，犒勞自己，牛排而已，又有多珍貴，他平時都不吃。

好在姜滿現在想通了，要對自己好一些，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