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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辦公室裏的事情處理完畢，姜滿和裴紀濤去了就近的商場，主要是買手機。

“先生，元旦活動明天才開始，但如果您今天定的話，我可以向經理申請一個名額。”銷售員做着最後的游說，“這種活動一年可就一次，錯過就沒有了。”

“怎麽樣？”裴紀濤看向姜滿，等他發話。

“算了，還是之前那個牌子吧。”姜滿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往外走去。

裴紀濤跟着走到店鋪外，拉住他胳膊，“姜滿，我需要你的真實想法。”

“真實想法……”姜滿停下腳步回頭，“不管什麽東西，沒人不想要最好的。”

“那就買……”

“這次是手機，下次可能是電腦、衣服、鞋子、甚至用的餐具、吹風機、牙刷……你會不會都想給我買好的？”

在裴紀濤家裏住過那麽久，姜滿不是看不出他們兩個的生活差距，小到牙刷牙膏都是自己從沒接觸過的牌子。

他怕自己接受了這些東西，然後被這些東西浸潤腐蝕，再難變回原來的自己，畢竟他骨子裏沒有那麽真善美。

“當然……”

“不行，不行不行。”姜滿低下頭來，“我太輕易得到這些東西，哪天突然沒了，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他後退幾步，紅着眼睛看着裴紀濤，認真道，“人性經不起考驗。”

裴紀濤緩慢踱步靠近他，“首先，我保證足夠尊重你，其次……”他在距離一步時停下來，“不覺得之前我做錯的事，你報複我太輕了嗎？”

“輕嗎？”姜滿側頭，他一直覺得夠了。

“太輕了。”裴紀濤肯定，“讓我進去蹲幾年、所有的財富清空，再加上身敗名裂、名譽掃地，認識我的人都來譏諷謾罵幾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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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滿的表情一點點扭曲起來，想起曾經自己好像有過這種雄心壯志吧，但其實實施起來做不到這個地步，他不禁又想，假設是他對裴紀濤做了類似的事，或許等來的就會是裴紀濤如此的報複，因為他做得出來。

“呃……呵呵，呵呵……”姜滿再次願意甘拜下風，他尴尬地笑了笑，沒有作聲。

“所以，這麽看來……”裴紀濤突然溫和地笑了，“我的整個後半輩子為你服務都是應該的。”

姜滿哪裏看不出他溫和的笑容裏閃着壓迫的光，雖說是對自己好的話語和提議，但姜滿仍舊十分忐忑。

“乖。”裴紀濤又突然踏近一步，攬上他的腰，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裏太過突兀，姜滿手放在他胸前推阻，“別別別……”

“呵呵。”裴紀濤在他耳邊輕聲道，“還有，以後在人前，我可就正大光明地介紹我們的關系了。”

“啊？”姜滿瑟縮，“你真的不在意？”

“以前肯定會在意。”裴紀濤終于好心松了松，但仍抱着他，“不知道怎麽就覺得……無所謂了。”

好奇怪，姜滿也有這樣的感覺，以前非常堅持和在意的東西，慢慢地不知道怎麽就無所謂了。

“好吧。”好在他現在變得直接，有話不往心裏擱，“那暫且先按你的意思來，反正你說了尊重我的，我也會真實地表達我的想法。”

裴紀濤滿意地點頭，然後又微微往後撇了撇頭，“買？”

“買！”那麽好的手機，不買白不買！

明天才開始元旦假期，節日的氛圍已經非常濃厚了，購買完手機後，兩人相攜走出商場，天色剛暗，姜滿剛想說要不還是在這裏吃了晚飯再走吧，視線卻被外面的景象吸引了。

這是商場門口的平臺廣場，面積很大，平時要麽被促銷展會占領，要麽被小孩子溜冰占領，現在這會兒竟是擺放了巨大的玫瑰鮮花陣型，邊上還有人在用對講機說着什麽。

“是個心形吧？”姜滿扯了扯裴紀濤，愛看熱鬧的因子被調動起來，“走近點兒看！”

剛才距離稍微遠，走近了果然一眼看出是個心形。

“嚯！應該是求婚！”姜滿向後瞥了眼巨大的戶外led屏，到時候屏幕上還會顯示“某某某，我愛你，嫁給我吧”，這種事在福星商場經常發生。

裴紀濤頗煞風景道，“求婚一定要這麽多人看着嗎？”

姜滿白他一眼，“得到陌生人的祝福也很幸福啊。”

裴紀濤頗不認同地撇了撇嘴巴，又道，“那幹脆在明星演唱會上求婚，人更多。”

姜滿笑着道，“嘿！就是有人在演唱會上求婚啊。”

裴紀濤眉頭微蹙，後咂了咂舌當自己沒說。

“你簡直比直男還直！”姜滿不樂意了，手指狠狠點了他額頭一下，但裴紀濤的頭如有千斤重，晃都不帶晃一下。

“如果我也這樣做了……”裴紀濤抓住他的手指揣兜裏，“你會高興嗎？”

“別。”姜滿趕緊道，“我雖然會高興，但也會很尴尬，總體來說可能尴尬大于高興，你千萬別搞。”

“懂了。”裴紀濤很認真地點頭。

姜滿很滿意地笑了，歪着腦袋在他肩頭，“我們等一會呗，看看人家怎麽求婚的。”

裴紀濤觀察了眼四周，“去那間甜品店坐吧，也能看見。”

“唔……”姜滿在猶豫。

“就算想讓別人看見，不會選室內嗎，這麽冷的天……”裴紀濤竟然少有地碎碎念起來，姜滿越看他越可愛，笑着一面同意跟他走，一面解釋在外面能看到led屏……

“真巧。”姜滿先嘗了口點的甜品，舔舔嘴唇，“每個商場外面都有一家甜品店。”

“看起來你很喜歡吃甜的。”

“嗯，是喜歡。”姜滿點了點裝甜品的容器，“福星商場的那家我更喜歡，因為陶瓷杯子好看。”

“你好像也很喜歡杯子。”

“嗯！”提起喜歡的東西，姜滿情緒很高，“主要喜歡陶瓷，還有玉瓷、骨瓷！”

“改天給你各買一套。”

姜滿有些控制不住嘴角，趕緊吃了口甜品，然後突然想起什麽道，“你知道人骨也可以做骨瓷嗎？”

裴紀濤挑眉，表示等他接下來的話。

“我就想過，如果我的愛人死了，就用他的骨灰做成骨瓷陪着我，啊。”他閉上眼睛一臉享受，“好浪漫啊。”

裴紀濤的手猛然覆上他的手，驚得姜滿睜開眼睛，“啊，幹嗎？”

他也未免太愛在外面動手動腳了。

“雖然我不想在你前面死，但如果我真的死了，骨灰随你用。”

“噗。”姜滿大笑起來，“你不要太一本正經了，哈哈哈。”

“我很認真。”裴紀濤看着他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真的。”

姜滿的情緒很久沒有被點燃到這麽高漲了，裴紀濤這個人和他雖然某些地方真的很像，但他們還是能擦出奇妙的火花，讓姜滿時刻覺得充盈、滿足。

“那說定了哦。”姜滿沒喝酒，卻像是喝過酒似的微醺，他反握住裴紀濤的手，“如果我先死，那我的骨灰也随你處置，哈哈哈。”

“好。”

如做了鄭重承諾，兩個人手握着手，彼此用力捏緊了一番。

此時，外面的led大屏終于開始閃爍，放的是小情侶的日常照片，配合着歡樂浪漫的曲子，最後定格在“我愛你，嫁給我吧”，流程差不多，但每一對新人的幸福是一樣的。

由于圍觀人群過多，在甜品店的他們看不到主角，只能通過圍觀人群判斷進行到哪一步了。

突然的大叫大笑和掌聲襲來，證明女主角接下了戒指，男主角可能正在擁抱或者親吻她。

姜滿嘴角挂着笑容，感嘆，“真好啊。”

裴紀濤突然扣了扣他的手心，好像要說什麽，姜滿的新手機響了，看見名字，他趕緊接了起來，“章回！”那邊剛說了兩句姜滿趕緊把話搶了過來，“好了好了我錯了……忘了忘了，對不起……沒事了，嘿嘿嘿……”

看着他的笑臉，裴紀濤的手又緊了緊，感受到手下皮膚的溫熱，心中亦是暖暖的。

在他的世界裏，無論做什麽事都會考慮最壞的結果，可是和姜滿在一起這件事，他真的考慮不及，因為無論有什麽樣的結果等着他，他都願意承受。

這便是他的态度。

“啊？”姜滿突然驚叫，“天啊！”随後他一手捂住嘴邊，表情變幻不定，“好，好，好……哈哈哈……明天見！”

裴紀濤溫柔地問，“怎麽了，這麽高興？”

姜滿眼睛閃着光，迫不及待道，“章回和一個經紀人搞上了？！他說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天選之人，一定要介紹我們認識，天啊……”

短短幾天連續發生了很多事，姜滿現在的身體全部由情緒支配，完全感覺不到累和餓，他拍着胸口，緊張地碎碎念，“我肯定也要帶你去，也正式地介紹你們認識……啊——這是我和章回第一次同時帶男朋友見面，第一次！”

裴紀濤就那樣寵溺地看着他碎碎念，手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他的，實際上，從手機店開始，他便注意到有陌生人的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甚至在這家甜品店，因為姜滿的時而激動大聲，更是引得人側目，如果是別的目光都算了，但只要是對姜滿惡意的，裴紀濤真的很想沖上去教訓人。

他開始搞不清楚如果動手了對不對，在道德層面和社會公序良俗上來說，對不對。似乎在姜滿的事上，他總會有這個問題。

“姜滿。”

“嗯？”

“那邊有個人眼神不善，我想打他。”

在姜滿情緒正高的時候，裴紀濤突然來這麽一句，驚得他張大嘴巴，小心往裴紀濤的眼神方向看過去，到底也不知道具體是誰。

“我想打他。”他甚至退回了手，兩只手都緊握成拳。

姜滿趕緊又覆過去，“別啊，幹嗎要打人？就……就因為人家眼神不善？”

“他瞪你。”

“噗。”姜滿差點噴出口水來，趕緊笑着道，“瞪就瞪吧。”

“你不生氣？”

“我以前可能會生氣。”姜滿挖了兩口眼前的甜點，“現在不在意了。”說着擡眼，“诶？剛才你還說你也不在意的？”

“我說的是不在意別人怎麽看我，看你就不行了。”

“唔……”姜滿理解了他的意思，就像裴紀濤吃醋蔚然他很無奈，可關之雅喜歡裴紀濤，他也是很在意的。

“好吧，我不幹涉你怎麽想。”他舒展面容，“可是呢，你要是打他了……最壞的結果想了嗎？”

“想了。”裴紀濤嚴肅極了，“進局子。”

“哈哈哈哈，是。”姜滿挑了挑他的下巴，“萬一明天不能跟我去見章回，我可就生氣了。”

裴紀濤暗暗咬了咬牙，雙拳不甘地持續握緊。

“這樣……”姜滿壞笑了下，“你跟我說哪個，我來搞定。”

裴紀濤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不行！”

“聽我的。”姜滿在他手背拍了拍，“我跟章回學的方法，相信我。”

其實就是發瘋，章回說過“萬事先發瘋，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瘋子，事情就好辦多了，就算被他們嘲笑一個男人還能發出那種動靜又怎麽樣，吓着的還是他們”，比如章回用在骨瓷那家公司時，比如自己用在王泰寧那一家子時，很明顯自己還不夠熟練，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好人嘛，不妨現在練習一下……

“那個黃色外套。”裴紀濤目光緊盯着那人，“現在正在買。”

“好。”姜滿很快進入狀态，起身走過去，那人恰巧買好轉身，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可能是給朋友或者同學帶，他兩只手拿了有近七八個包裝袋。

乍一看好像有些眼熟，但姜滿根本來不及細想，他身體一撲就扯住男生的衣領，誇張地幹嚎着，“你這個出軌渣男，我要替曉洋教訓你！”

男生的眼睛裏充滿驚恐和慌張，“你你你發什麽瘋？誰是曉洋？”

姜滿順勢扯着他離開櫃臺前，免得影響人家買東西，“你裝，再裝？！”

“我……”男生一口氣提起來，無奈似的豁出去了，“好啊，別裝啊，要說出軌渣男，你才更接近吧？”

嗯？

怎麽這話出乎人的意料呢？

姜滿正想和他來幾個回合，裴紀濤第一時間過來，扯開了姜滿的手，将他護在身後。

看到裴紀濤可怕的表情，男生又開始慫了，他緊張的眼神四處亂飄，“幹嗎？我又沒招你們！”說着聲音低下去，“再說哪來的什麽曉洋啊……”

“哈……”姜滿突然盯着他，“你你你……你是蔚然的朋友？”

男生真蒙了，他是靠後跟着蔚然練舞的，所以只見過姜滿一面，剛進門的時候以為姜滿肯定不記得他，結果他撲了過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反正以為原來他認出自己了，結果現在又來驚叫出聲。

“對，我是。”反正不管怎樣，他梗着脖子道，“蔚然追你那麽久都沒追到，原來是有男朋友了。”

因為這家夥一個人買得多，所以排隊的人不少，他們剛起争執的時候就都看了過來，聽到這句話更是引得更多人側目。

“哈，哈哈，呃……”姜滿有些尴尬，正準備問蔚然現在在哪，不過被裴紀濤搶過話，“從頭到尾都沒有他的事。”他的視線十分冰冷，“更不關你什麽事。”

小男生畢竟沒有進入社會，被這麽一盯真的害怕起來，況且的确不關他的事，他也就是一時不憤而已，畢竟從一開始他就沒想冒出來出頭啊。

“那莫名其妙說什麽我出軌渣男幹什麽。”他委屈似的嘟囔，撇着嘴道，“算了，反正蔚然都說了以後跟你沒關系了。”

“啊？他真這麽說？”

男生睜大眼睛，“難道你有男朋友了還想讓他繼續追你？”

“不是～”姜滿很無語，跟小弟弟溝通都有代溝，還談什麽交往啊，他在裴紀濤側面露出個小頭，笑着道，“他真這麽說就好，哈哈哈，跟他說祝他早日找到……啊……”

姜滿話沒說完，硬是被裴紀濤扯着離開甜品店了。

“他那種人，追人只是嘴上說說，而且同時追了很多個，何必把他放在心上。”出了門裴紀濤便皺着眉頭道。

“我知道～”姜滿知道提到蔚然他就生氣，笑呵呵地往他懷裏鑽，“啊，好冷。”

裴紀濤只能冷硬道，“回家。”

“還沒吃晚飯呢。”

“回家我做。”

“好～”

廣場上的新人不在了，排列的玫瑰還在，像是要把祝福平均的送給每一個過路人一般，空氣裏洋溢着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