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捉蟲)

第 47 章(捉蟲)

不用看他, 唐袅衣都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漸漸變得古怪。

她忍不住轉過頭看他。

青年坐在原位, 垂下鴉羽,似在沉思,周身的氣息溫順無害。

安靜令唐袅衣驀然清醒,剛才自己說了什麽話。

能抑制蠱的便是情緒達至某種高.潮,季則塵的敏感處便是胸口了。

她總不能每天都去亵渎、冒犯。

而且季則塵的還能找到,她的呢?

好像和正常人一樣。

所以這句話說出來,可想而知是多暧昧。

她竟然提出這樣的建議。

唐袅衣反應過來和季則塵說了什麽,心中升起羞赧,想着如何解釋。

她壓下心中尴尬, 張口欲解釋剛才的話。

季則塵卻對她緩緩勾起殷紅的唇,先應了下來:“好。”

嗯?

唐袅衣眨着微睜圓的眼眸, 話堵在喉嚨, 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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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則塵這是答應了?

她怔愣了須臾, 見他臉上并沒有什麽情緒, 霁月風光, 神情清明。

他是認真想要将身上的蠱解除了, 而她卻在心思不正地胡思亂想。

唐袅衣神色微妙, 是她諱疾忌醫了。

“明白了。”她趕緊點頭, 發髻上的小毛球鈴铛碰撞出清脆的聲音,如同抑制的雀躍。

她忽然明媚又堅定的眸, 讓季則塵定定地看着,好奇她明白了什麽。

唐袅衣想了會子,忽然想起不能被旁人發現, 便捂着嘴做出悄悄的動作。

問道:“少師,以後我都來這裏找你, 還是來瀾園?”

她用動作隐晦表示這是秘密。

季則塵喉結輕滾,低沉的笑聲似睡意混合,帶着漫不經心的懶意和冷柔。

很好聽的聲音,聽得她的心口微震。

他問:“你想在何處?”

唐袅衣趕緊撇開那種古怪的感覺,想了想,眼中認真得不含一絲雜質地道:“去瀾園恐怕會被人發現,不若我們就這裏,書閣五樓尋常無人會來。”

未了,頓了頓:“少師覺得如何?”

季則塵颔首,手搭在桌案上,“好。”

唐袅衣看了一眼他搭在桌上的手,修長的指節上像是鋪上一層粉嫩的胭脂,連手都有種聖潔。

想到以後要對這樣人上下其手,她垂着頭,底氣不足地道:“那少師,現在要試試嗎?”

想起他敏感的反應,她匆忙伸手去端面前的水,淺呷一口壓下幹渴,捧着茶杯的手發汗。

季則塵見她泛紅的耳廓,擡起手。

唐袅衣瞬間受驚往後退,微睜圓眼眸也怯怯的。

季則塵随意地乜斜她,指尖觸碰柔軟的肌膚,讓他産生了強烈的歡愉感。

很好奇,她這樣的反應,如何會提議出這樣的話。

手指插.進綠鬓松松的發髻中,冷白與烏黑相襯适宜,有種清冷的美感。

他微起傾身靠近,雙手托起她的臉,指腹蹭過發燙得幾欲滴血的耳廓,眼睫垂落出居高臨下俯瞰的冷柔感。

唐袅衣顫着霧霭霭的眸,被迫仰起頭,心跳在這種暧昧的姿勢下淩亂失率。

她忽然明白,他是要做什麽了。

觸碰、貼近,溫吞得像是進食的雪蟒,陰冷的蜥蜴,或是魅惑的蝴蝶。

所以溫熱的氣覆在她臉上那瞬間,她徹底屏住了呼吸。

雪落在唇上沾染上溫濕,慢慢融化,抵進唇瓣中,含住。

青年半阖着眸的臉上沒有慾氣,呼吸溫軟,低垂的眉眼帶着神性的憐憫,低眉拈花般透着慈悲。

還沒有做出什麽動作,她便忍不住啓唇發出軟綿地喘,氣息沾着嬌柔的媚意。

唐袅衣察覺後驀然閉上唇,微紅的下眼至洇濕着潮氣,抖顫着眼睫,在心中不停地安撫自己。

兩人是在治病。

他都能為她犧牲至此,如此做想,唐袅衣覺得自己也不能什麽也不做。

随即她擱下手中的茶杯,阖上眸手伸進他的衣襟,指尖剛觸碰上就感受到,他強烈的敏感反應。

被觸碰的肌膚有隐蔽快.感在瘋狂流竄,她的手指劃過,翻湧而來的亢奮湧來令他難以忍受。

季則塵倏然睜開眼,眼底凝結霧氣,喘息低迷,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層病容的潮紅。

他伸手握住她不規矩的手,反扣在案上。

一盞清茶被無情地拂倒,微熱的水液飛濺在散落的裙裾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他凝望身下的女子面色緋紅,茫然地睜着眼看他,不解他為何會拒絕,她也是在幫他。

季則塵盯着她無辜的臉許久,然後松開她的手。

唐袅衣被松開後,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臉上染起尴尬。

他的意思好像是,并不需要去觸碰他。

果然,她坐起身,便聽見了他的聲音傳來。

季則塵轉過身背着她,掌心按在胸口,蹙眉壓下那種感覺:“別的不需要。”

唐袅衣連連點頭,“好、好……”

他胸口是碰一下,就能應激得控制不住流淚的敏感程度,剛才她被吻迷糊了,竟莽撞行事。

唐袅衣滿心愧疚,惱悔的悄悄看去。

見他背對自己屈身似在捂胸,又側頭探看。

從側面還能看見,他垂下的眼睫挂着晶瑩的淚珠,面無表情地任其劃過清冷的玉面,如珍珠般大顆地砸落。

哭得太傷心了,像是被玷污的處子,聖潔被淩辱,讓他的呼吸都變得霪靡。

她好似将他強行玩弄過。

唐袅衣愧疚的心如同被螞蟻蟄咬了,情緒一瞬間湧來,頭皮顫麻出隐蔽的快感。

察覺這種古怪的情緒,她倏然伸手按住跳動急遄的心口,不可置信自己竟會升起這樣的想法,欲蓋彌彰地站起身。

“少師,應該有人要找我了,我、我先下去……”

他沒有轉頭,還在蹙眉,反抗身體敏感的反應。

唐袅衣心虛地捉着裙擺下了樓。

期間,她忍不住轉頭又看了眼樓上的青年,恰好看見一滴淚,滴落在他蒼白的手背上。

他的表情如常冷淡,似波瀾不驚的神佛。

唐袅衣眸中閃過一絲意猶未盡的可惜,心中對他升起的古怪淩.辱感再次湧上頭,心髒跳動得震耳欲聾。

他身體的反應,真的給人一種難言的快感。

唐袅衣按耐住狂跳的心,跑至一樓。

此時周圍已經沒有其他的人,随行一起來的侍女,不知從何處打着哈欠,一臉困意地走來。

見唐袅衣白皙的臉上還有紅暈,以為她也和自己一樣,在其他地方小憩剛醒來,沒太在意地詢問,現在是否可回去了。

唐袅衣點點頭,然後與侍女一起離開。

下午無事,熱浪令人難忍。

與那侍女分道而行,唐袅衣遠遠便瞥見前方不少人圍在一起,就連管家也過來了。

長風廊尋常都不會有人來,現在竟然圍了這麽多人。

唐袅衣好奇地觑了幾眼,沒有多在意,打算繞開人群往另一邊走去。

還未走上幾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的了聲音。

有人指着她,驀然從神色露出一絲癫狂,大聲地道:“我在前不久,看見她在與嬷嬷一起講話,兩人似乎還起了争執,李嬷嬷就是被她推下水的。”

唐袅衣腳步停下,茫然地轉頭。

現在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神色各有不同。

前不久後院的管事嬷嬷不慎落下了水,等被人發現時已經咽氣了。

聽見那人說的話,唐袅衣看見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還有剛才那人莫名其妙的話,不安的感覺襲來。

她剛才從書閣回來,誰會看見她與管事嬷嬷一起在這裏過?

唐袅衣正欲開口解釋,自己當時并未與管事嬷嬷起過争執,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管家命人扣押住。

管家帶着那些人走過來,蹙眉觑着她,似并不太信那人的話,認為眼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會是殺害體型大她數倍的李嬷嬷。

但人證在此,他也不能包庇。

官管家便上前問道:“有人看見你和李嬷嬷在湖西起了争執,指認你殺了人,可有此事?”

指認她殺人?

唐袅衣心下微驚,掙紮了兩下,又被壓得更緊,手臂壓在石子上,嬌嫩的肌膚被蹭得有些發疼。

她忍着被壓制的難受感,眨去眸中因疼而蓄起的霧氣,和管家好生解釋:“我沒有與嬷嬷起過争執,下午我都與悅兒在書閣中,根本就未曾見過李嬷嬷,平素也與她無恩怨。”

她下午都與旁人在一起,如何能與那個嬷嬷起争執?

管家目光落在被扣押的少女身上。

她的雙眸幹淨,看人時的眼珠子漆黑,像是浸泡在清水中的玉石,輕輕一眨便暈開波瀾,神情純粹。

根本無法使人聯想,這樣的無害的女子會殺人。

那指認指認聞言急了,站出來道:“就是她,我親眼看見的,我當時恰巧要去三小姐的院中,路過長廊,遠遠地看見就是她将嬷嬷推進的荷塘,周圍都沒有人,嬷嬷在水中掙紮,她卻站在一旁不停地笑。”

似回想到了剛才的場景,那人眼中浮起懼意,言辭懇切。

唐袅衣抿唇,望向那指認自己的侍女,道:“我與李嬷嬷無冤無仇,為何會突然要殺她?不說我沒有理由殺人,若我真的殺了人,被人發現了,我還不逃走,反而還回來?況且剛才與我分開的月兒都能為我證明。”

兩人說的話都不向是撒謊,管家心下動搖,此事的确透着詭谲。

但身後的那人就認定了,親眼看見唐袅衣殺了人。

管家先派人去查,卻得來月兒失足落下荷塘的消息。

月兒剛才還好好的,怎會忽然跌下荷塘?

唐袅衣隐約察覺似乎有誰在惡劣對她,但現在卻是死無對證。

管家左右思慮,打算命人先将她捆起來,暫且先關起來,然後待查清楚再做定奪。

還沒有将人捆起來,忽然被身後的人喚住。

“你們這是在作何!”

季玉山見那些人,粗魯地押着人進來,眉心蹙起,上前将地上的唐袅衣扶起來。

側眸冷聲呵斥:“誰準你們如此将一個袅袅,如此押着過來的。”

管家見原是季玉山,躬身道:“回二公子,剛才前院死了個婆子,有人親眼看見她将陳婆子推進河中,故而現在奴這欲将人,送至大夫人那邊定奪。”

季玉山冷笑地瞥了一眼他:“我剛才與袅袅分開,她一直在我身邊,如何就能去殺人了?”

管家擡手擦着額頭上的汗,忙跪下認錯。

季玉山對他揮手:“下去罷,死人之事,我已有定奪了。”

有主子的吩咐,管家自然不再多說什麽,将剛才嚷着,親眼看見唐袅衣殺人的人拉走。

待人都走後,季玉山轉頭,溫和地将她扶起來:“沒事罷,可有被吓着。”

唐袅衣搖搖頭。

季玉山見她受了驚吓,安慰道:“我已經知曉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平白無故受人冤枉,有的人作惡多端,貪心不足殺了人,竟還想推在你的身上,今日務必就将這樣心思惡毒的人拿下。”

唐袅衣擡眸看神色忿忿的季玉山,心中暗忖他話中的人是指的誰。

“多謝二公子。”

“妹妹不用多禮。”季玉山上前将她扶起,失落道:“許久不見妹妹,竟連一聲二哥哥都不叫了。”

他為人謙和有禮,與季阿厝一樣真心将她當做妹妹。

唐袅衣抿唇笑:“二哥哥。”

季玉山笑了起來:“袅袅,你這是要去什麽地方?”

唐袅衣無奈:“這會正要回去,結果遇見了這件事。”

說完,她忽然留意到,他今日身邊跟着個婆子。

那婆子穿着樸素的短打裙,用布抱住的頭發隐約滲出幾根白發,看起來慈悲善目。

“二哥哥這是要去何處?”

季玉山笑:“說來也是正巧,在此碰上了你,我也正是要去雪表妹的院子。”

唐袅衣歪頭睨那陌生的婆子,疑惑他帶個婆子,去雪昧的院子作何。

季玉山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拍了拍額頭:“瞧,忘記了提前和你跟說了,這是前天從南江入京的,之前是表妹的嬷嬷,聽聞表妹在府上,想着多年沒有見面,特地來見表妹的。”

“但表妹她身子不适,不宜見風,還沒有見這嬷嬷,我正打算将人送回去呢,還好在這裏碰上你了,這嬷嬷說以前與你要和相熟。”

那婆子上汴京投靠親戚,聽聞雪昧在此便來求見,剛好被他碰上倒是與袅袅有舊,便想着帶着人過來。

婆子看見唐袅衣眼眸倏然一亮,慈祥的臉上滿是褶皺,上前行禮道:“這位便是小姐的表妹,唐表姑娘罷,我記得曾經在老爺府上,還曾聽夫人提及過您,沒想到竟然生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神情感嘆,想到了往日,也想到自己竟比夫人老爺,還更早見到這位表小姐。

唐袅衣不認識這位婆子,見她熱情,低垂螓首,欠身行禮,禮儀周全地喚了一聲‘嬷嬷’。

還未曾與嬷嬷多說幾句話,杏兒便急急地尋來。

“姑娘,小姐尋你呢!”

見杏兒尋人得急迫,唐袅衣猜想許是季阿厝也知道了此事,派人來保住她。

不再此處逗留,便與兩人辭行。

季玉山颔首。

.

汴京昨日下了好大一場雨,現在沒有半分的熱感,還好似在初春,不少人都裹着襖子,怪道今年的夏竟然不熱。

夏笑腳步匆忙的從外面跑回來。

“姑娘!”

陡然大喊一聲,吓得季阿厝手一抖,眉毛畫歪了一筆,手肘也反射條件地抖。

窗臺上本就放得不穩的銅鏡被碰下去,屋檐的雨滴落在銅鏡上,銅鏡映照的房梁被扭曲。

畫圖紙的唐袅衣也聞聲擡首,看過去。

“怎麽了。”季阿厝秀拿過一旁的絹帕,擦了剛畫錯的眉。

夏笑走進廊下,收起油紙傘,一臉慚愧地認錯:“抱歉阿厝小姐。”

“沒事,外面有雨,快些進來。”季阿厝見她滿身淤水,揮手讓人趕緊進來。

夏笑立在窗前,撿起銅鏡搽幹淨又放回去,對兩人說從外面打聽出來的消息。

“阿厝小姐,奴婢适才從外面聽聞,尚書府的公子親自帶着人,來府中求娶。”

尚書府公子常年在外,聽聞孤傲且不近女色,年至二十四床帏之中卻連個通房婢女都沒有。

世人傳道他身患頑疾,尚書大人也拿他沒有辦法。

沒料想如今尚書公子,竟親自上府提親。

不過這件事季阿厝覺得與她也沒關系,雖然季府妙齡女子并不多,這些事如何都輪不到她的頭上來。

季阿厝不甚在意地端正鏡子,執着灰黛繼續描眉。

夏笑憋紅了臉,盯着畫眉的季阿厝,半晌擠出來一句話。

“阿厝小姐,尚書公子是求娶您的,夫人已經答應了。”

求娶她……

季府與尚書府本就有親,算來尚書公子與季阿厝還是表兄妹,如此親上加親之事,大夫人根本就不會拒絕。

果真,她剛如此作想,黛筆砸落在地上斷裂的聲音格外清脆。

唐袅衣看過去,明媚如花的女郎雙眸微瞪,滿臉不可置信。

“我才不要嫁給別人!”

季阿厝顧不上什麽,提着裙擺便往外奔去,甚至連雨傘都沒有拿,一頭紮進綿綿雨幕中。

雨雖然漸停了,但空氣中彌漫一股泥土的新鮮氣息。

後面随後跟來的唐袅衣停下腳步,看着剛跑出院門的季阿厝坐在地上,精致的粉白裙裾沾上污穢,白皙的臉上亦被濺了泥土。

她看起來似乎冷靜了不少。

夏笑站在一旁不敢講話。

“姐姐。”

唐袅衣走上前,蹲在她的面前拉起袖子,神色認真地擦拭她臉上的泥土。

季阿厝霎時回神,轉動幹澀的眼瞳,定睛注視眼前乖巧地垂着眼睫的少女,撐在雨水中的手指緩慢收緊。

“袅袅。”她的聲線沙啞。

唐袅衣擡眸看她,清澈的雙眸似映水波的琉璃。

“我不想嫁給那個人。”季阿厝呢喃,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似是在陳述事實。

“袅袅……”

唐袅衣對她沒有猶豫地颔首,對她露出唇角的梨渦,“姐姐一定會不嫁的。”

她夢到過季阿厝,并未嫁人。

看見她明媚燦爛的笑顏,季阿厝感覺心中郁氣驟然消失,剛才的震驚與難受也随之淡去。

唐袅衣對她伸手,語氣溫和:“姐姐,我先扶你起來換身衣裳。”

“嗯。”季阿厝搭上她的手。

兩人站起來,似乎當适才那件事未曾發生過,牽着手一道回了綽院。

雨後空晴,不遠處的山頭似挂了一道彩虹。

暮色餘晖灑下金黃,晚霞布滿了天,錯落有致的閣樓呈絕美之色。

.

季阿厝近來因為婚事而憂愁。

她是季府唯一的嫡小姐,無數人趨之若鹜,但那些人都不是她想嫁之人,心中更是懷揣心思。

季阿厝心中另有他人。

一個愛而不得之人。

她心中郁悶,喚來唐袅衣與她講話解悶。

“阿厝姐姐。”

少女眉眼燦爛,單是瞧着都使人心生歡喜,是明亮的,是天邊的月,是晨曦,容不下污穢。

昨日愁昨日必,今日喜今日享,走在何處都有人喜歡。

笑夠後,季阿厝眉眼還是染上了愁思。

旋身走到窗前,趴在上面,失神地看着角落的百合。

“我為何不能如百合一樣,來生我想當百合。”

唐袅衣坐在她的身邊,雙手撐着下颌:“百合向陽而生,哪怕長在陰暗的角落,只要能見到陽光,都會竭盡所能地往上生長,意為順利、高貴,純潔,姐姐為何不能是百合?”

季阿厝搖頭:“我做不了這樣的人,我的心思見不得光,有時候我覺得我像是行屍走肉,連愛慕人都心思都是陰暗的,我不應該存在這樣肮髒的心思。”

她愛了出家的和尚,在出閣之前曾去找過他,想要問問他能不能還俗,能不能與她在一起。

卻見他在神佛之下閉着雙眸,溫聲祝她今後百歲安康。

那人是天邊的月,是人間的佛。

她不敢去玷污這樣的人,便壓下心思在他的禪院外,聽了一夜的木魚聲。

唐袅衣對她的話不解,轉眸看着她泛紅的眼,眼神真摯:“沒有誰是見不得光,只有看你想不想見光,其實誰都想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淩霄花也一樣有旺盛的生命力,哪怕不是百合也能是淩霄花,世上那麽多花,就像是某一種事物,既然存在便是真理。”

季阿厝臉埋進手臂,聽着少女純粹的話,聲音悶出迷茫。

“他是天邊月,而我是淤中泥,分明知曉得不到,卻還是要去影響他的道心,我有時覺得自己有罪,可有時有覺我應該自私些。”

“我也想像那些人一樣,可無論我如何僞裝,改變,都還是無法改變本質,袅袅,我很害怕,害怕一切都失去…”

她忍不住靠近一束光,靠在唐袅衣的手臂上。

唐袅衣伸手觸及即将消失的光,垂下眸:“姐姐說得對,誰都害怕失去,但人的一生短暫又璀璨,若是一直活在害怕中,将無法釋懷,那我們會多難過啊,不如就讓它順其自然,就像是種花,開出一簇簇燦爛的花,那便是意外之喜,若是只開了零散幾朵,也沒有可失落的,那是應該開的花,那怕沒有開花,我們也先享受的過程,更加沒有可失去的了。”

她說的道理季阿厝似懂非懂,擡起紅紅的眼,凝望眼前的少女。

她的目光真摯,半邊身子沐浴在晚霞中,身後的雲霞像是潑墨紮染上的濃色。

這一刻,少女身上具有一種獨特的神性,讓人情不自禁聽進去她的話。

季阿厝定定地看着她白皙的臉,忽然明白了,為何那麽多人都喜歡她了。

生在光下的她并不會對黑暗不解,一視同仁地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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