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章(加更)
第 55 章(加更)
唐袅衣葡黑的眼眸氤氲着一層霧氣, 浮動着清澈的水光,抿唇搖了搖頭:“谷荷會擔心我。”
季則塵沉默地松開她, 垂下鴉黑眼睫,看不出情緒如何。
唐袅衣轉頭,外面的天已經落下黑暮,從他懷中欲下來。
腰被握住。
他掀眸盯着她。
“天、天色不早了。”她被他一眼看得心生緊張,講話也不如此前順暢。
握住腰的手滑下,順勢握住她的手腕。
他眉眼溫柔,再次挽留道:“我想你留在這裏。”
她是萬不敢留在這裏,那兩具可怕的傀儡,令她矢口拒絕。
拒絕的話甫落下, 她便感覺到他眉眼中最後一層,朦胧虛假的溫柔也消散了。
他看向仰頭望着自己的少女, 世間純粹的白似都在她的臉上。
“……好。”
從他的禪院離開前, 唐袅衣往後看了一眼。
裏面的青年坐在窗前望着她, 下半張臉被窗外灑進來的熾碎金光覆蓋, 渾身透着冷豔。
回到禪院時, 谷荷不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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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袅衣打水沐浴, 換了身寝袍躺在榻上, 閉眼想, 季則塵房中的那兩具傀儡,似乎頗為眼熟。
只有身軀和頭是人, 其他的地方全都塞了可活動的骨節,身上纏滿了詭異的線。
看起來像是還沒有做完的傀儡。
他将沒有做完的傀儡帶來是作何?
難道是給她看?
她想不出季則塵心中想的什麽,他的想法異于常人, 自然也不能用尋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
想不通她便起身,趴在窗邊上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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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禪院中, 蓮花紋路的窗棂半敞,熾碎的金黃穹光透過窗上垂一半,卷起一半的竹篾簾照進屋內。
黃昏落下帷幕,低壓雲層落得很低。
要下雨了。
禪院裏一陣風吹來,卷起他烏黑的長發,雪月直裰被吹得鼓動。
他身後跟着半邊人身,半邊木架的古怪東西,正随風而搖晃。
赤貂蹲在風車旁邊,伸出爪子去撈水,舔着喝水。
忽然似聞見了什麽,它興奮地轉過身,黏人般在主人的腳踝蹭,發出吱吱的叫聲。
它以為身後的兩個人,是主人給它的晚膳。
季則塵彎腰抱起赤貂,修長冷白的手搭在它的後背上,從腦袋一路手法溫柔地撫至尾根。
赤貂舒服得爪子張開,用尾巴拂過他的手腕。
季則塵将赤貂放在膝上,想着前不久趴在膝上,神色乖巧的少女。
她清秀的杏臉雲眸中都是對他的懼意,并不像她這般黏人,都是裝來的。
看不見他将傷她的人,做成了傀儡送來給她玩樂。
甚至都沒有看一眼,也沒有開口問一句。
季則塵看向對面還有意識的兩人,淡色的瞳仁中浮起疑惑,握住赤貂尾的手指收緊。
赤貂被弄疼了,下意識張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指尖驟然一疼。
他垂下清隽出塵的臉,似清冷的月,雪月下的霜,安靜地凝望懷中的赤貂,冷靜的皮相下仿佛萦繞着張牙舞爪的黑霧。
赤貂感受到主人周身紊亂的氣息,輕嗚咽地垂下尾,小心翼翼地舔着他手腕上,還沒愈合的傷,用濕漉漉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認錯。
她也是這樣。
季則塵眼中浮起迷離的溫柔,緩緩安撫害怕的赤貂,“別怕,我不會将袅娘做成醜陋的傀儡……”
柔和的聲線随着竹林,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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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谷荷一夜沒有回來。
唐袅衣剛起身,她滿眸興奮地從外面跑進來。
“袅袅姐姐,我們一起去玩吧。”
看見她端着銅盆似要出去打水,谷荷搶過放在木架上,拽着人就要往外面跑去。
“先別收拾,我們發現了一個好玩兒的,順子和淺秋都等你一起來幫我們呢。”
唐袅衣‘哎’了幾聲,被拉出了禪房。
淨月山莊位處在山頂,故而地勢頗大,外面的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剛到山莊的人很多,沿路都是熱鬧的人群,周圍亦是随處可見引路的僧侶。
兩人從白馬堂的抄手游廊跑來,一側的游廊行來一群人。
腰別長劍随行的侍衛,面容兇神惡煞,渾身肅殺之氣,在充滿神性的廊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俊朗冷淡的玄袍青年迎面而來,正被僧人尊敬地帶着往前方而去。
“央王殿下,這邊請。”僧人雙手合十,時不時出言解釋牆壁上的神佛。
陸朝央偶爾散漫颔首。
他不信奉神佛,自然也對這上面的不感興趣。
兩廊分割,相距一條手臂長短的小池,池中種着蓮花。
周圍一排排人跪在地上,等他們過去。
唐袅衣小心地藏着自己,不想被陸朝央看見。
行在古雅長廊中的陸朝央,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跪在角落,埋頭只能窺見頭頂的女子,負至身後把玩玉佩的手指一頓,腳步驟然停下。
前面講解的僧人不解,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一池生得正好的千八瓣重蓮,中央立着卧蓮持玉瓶,面容溫慈的神像。
僧人誤以為他是對此神仙感興趣,便解答神像由來。
直至僧人講話,他都紋絲不動地負手而立,目光幽涼地凝望前方。
僧人含惑地轉頭看去,除了神像,便只有對面跪拜的一群人了。
就當僧人疑惑時,陸朝央平淡地收回視線,繼續朝前往行去。
僧人随行跟在他身旁繼續講解。
人群漸漸遠行。
谷荷松口氣。剛才央王面朝這方看來時,她險些就要軟下了。
央王可是出了名的兇煞之人,身上染的血,聽說都比面前的池水多。
緩和後,谷荷想悄然埋怨幾聲,遂轉頭,卻看見比自己面色還虛脫的唐袅衣。
笑道:“你怎麽比我還膽小。”
唐袅衣對她笑了笑站起身,薄春衫被汗浸濕了,緊緊地貼在後背有些難受。
剛才她垂着頭都能感受到,陸朝央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極具侵略。
他看過來的目光,讓她想起此前在府上,陸朝央給自己那塊玉佩時說的話。
最初她以為陸朝央是要讓她做什麽,但過了這般久,他都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她不知道陸朝央是什麽意思。
谷荷見她轉頭看着遠去的那群人,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走罷,別想了,去找順子他們。”
唐袅衣轉過頭颔首。
松柏盆栽擺放清雅的園中,不少人都圍成一團,手中拿着細長的繩子,歡呼聲此起彼伏。
唐袅衣好奇,探頭進去:“他們這是在玩什麽?”
谷荷對她得意地挑眉,随後雙手作喇叭地大聲道:“都讓讓,我袅姐來了,她是南江人,比你們都會。”
會什麽?
唐袅衣震驚轉頭。
前面的順子聽見了,跳起腳招手,“對對對,唐姑娘是南江人,玩南江的獨楚定然出神入化。”
獨楚,汴州也有,但多為木制的圓錐形,上大下尖,以繩繞螺身。
但南江的卻不同,是石制作,力道極其不穩定,抽輕了旋不起,抽重了又容易有偏差。
早就适應了木制的這群人,玩了半晌都還沒能有誰抽動獨楚。
所以谷荷才會跑回來,拉着唐袅衣出來,想讓她教衆人。
唐袅衣被推進人群,懵懂地拿着順子遞過來的條子,看着面前的翹楚。
她只有年幼時玩過,那時候父親還在,時常抽空會在院子裏教她玩。
但她很多年沒有碰過了,一時有些無措。
“袅袅姐姐,快抽啊。”谷荷見她一動不動,忍不住催促。
唐袅衣轉頭,面不改色地道:“其實我玩得少,八歲後便不玩此物了。”
父親辭世得早,母親帶着她很是辛苦,所以她不敢碰翹楚,擔憂母親看見會想到父親,手法也早就生疏了。
獨楚是南江人自小玩到大的東西,甚少有人不玩。
她說的真話,但谷荷和順子這些人顯然不信。
順子在一旁幫腔:“唐姑娘,你是高手,給我們露一手長長眼罷。”
一群人歡呼高喝。
唐袅衣拒絕不了他們的熱情,捏着條子想,以前父親是如何教的。
似乎是……手旋轉獨楚,待獨楚着地,以手中條子抽之。
唐袅衣本以為也會和他們一樣難抽動,誰知地一抽便使之旋轉,熟練得當真是從小玩到大。
這些人研究許久,都沒有抽動獨楚,唐袅衣一至便使獨楚傳出嗚鳴聲,長久不停。
谷荷得意笑道:“看罷,我就說袅姐是高手,你們看,她的手法都和我們不同。”
順子看去,發現的确和汴京的人不同,趕緊蹲在地上,一眼不眨地仔細學。
唐袅衣也詫異自己竟然還會獨楚,抽玩了一會兒便放手了。
順子接過她手中的條子,撓着頭道:“唐姑娘你也教教我們,剛才你這手法罷,其實前不久送獨楚的僧人教過我們這麽玩,但是我們忘記了,好像就是你剛才的玩法。”
唐袅衣自然不藏着,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淺笑晏晏地道:“你要這般,身子微微彎一點,力氣不要太大了,雖然是石制,但……”
一群人圍在她的身邊,尖着耳朵,目光全神貫注地看順子。
順子在衆人的眼中,緊張得手中滲出汗,按照唐袅衣在一旁指點的方法,對着獨楚抽去。
方法對了。
那些人見順子都會了,一窩蜂地前去要學,谷荷也跑上去争。
唐袅衣雙手撐在膝上,眸含淺笑地看着他們玩。
這些人越玩越起勁,唐袅衣靠在一旁,身子被暖和的太陽曬着,耳邊是蟬鳴鳥叫聲,漸漸泛起了春困。
她與谷荷說了一聲回去休息。
谷荷和這些人玩得正上興頭,自然沒有挽留。
唐袅衣獨自一人往回走。
剛才還熱鬧的抄手游廊,現下已無三兩人。
下了游廊,行進石子道上。
還沒走幾步,她忽而看見前方,懶散屈腿靠在梧桐樹下的男人。
墨發高豎,五官深邃,被斑駁樹蔭柔和了周身的兇煞。
他像是在等什麽人,漫不經心地低頭,修長指尖轉玩着精致的匕首。
看見陸朝央,唐袅衣下意識轉身,但腳尖甫一微轉,他冷涼的目光便掃來。
陸朝央似笑非笑凝看她的動作,手中的匕首脫出,擦過她的鬓邊,割下一縷青絲,穩當當地釘在她面前的樹上。
看着眼前插進樹中的匕首,唐袅衣都腳也挪不動一步,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身後傳來腳步。
陸朝央停在她的身後,伸手握住她面前的匕首,用力抽出。
唐袅衣壓住紊亂的心跳,轉頭行禮,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央王殿下萬福金安。”
陸朝央淡瞥她綠鬓松松的發髻,漫不經心的将匕首插進鞘中,沒有說話。
周遭送來的暖風,含着一股子危險的壓迫之意。
陸朝央用匕首抵起她的下颌,墨眸垂下,視線落于她輕顫的睫羽上。
少女白淨的臉龐上,是對他的掩飾不住懼意,每每遇見他,皆好似被抓住後頸的雪白怯兔。
唐袅衣被迫擡起頭,掌心發汗攥住裙擺。
“見本王就跑,嗯?”他唇角微翹,乜斜她的緊張,漫不經心地命令:“笑。”
唐袅衣神态一滞,遂在唇邊蕩出淺淺的梨渦,髻上排簪垂下的兩顆珍珠,随着搖首的動作,碰撞出清脆聲,“回央王殿下,沒有。”
聞言,陸朝央冷笑兩聲,又往上擡了擡她的下巴,問道:“既然如此,本王給了你玉佩,為何不來找本王。”
他又不說明,唐袅衣哪知是要拿着玉佩去尋他。
聞言,她不由得暗忖,他讓自己去找他,是為何事?
陸朝央與季則塵之間向來不合。
如今她随行跟在季則塵身邊,他在此時将她圍堵在這兒,還說此等莫名其妙的話。
難道是……
唐袅衣心下微定,試探地道:“央王殿下是想讓我作甚?己所能及之事,必定肝腦塗地。”
話音甫一落,她便窺見陸朝央的眉心微蹙,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唐袅衣以為自己猜對了,剛才的慌張散去。
反正她原就是話本中的炮灰,當一人之炮灰也是,當兩人的也一樣。
“央王殿下,我願投效您!”唐袅衣墊起腳尖,試探從他抵着下巴的匕首上移開。
見他沒有任何阻止,她轉過頭,唇邊的梨渦越發深:“殿下要我做什麽,現在我就在少師的身邊伺候。”
她隐晦地表示,現在自己下手很方便。
陸朝央面無表情,漆黑的眼盯着她臉上露出的壞,收起匕首。
“本王要你日後見到本王不必要躲,然後來本王這裏伺候。”
唐袅衣表情一僵,一時不知是自己聽錯了,還是他真的說了這樣的話。
這話,似乎聽起來有些暧昧。
她以為聽錯了,揚起笑:“留在少師身邊,我更能幫央王殿下……”
“唐袅衣。”陸朝央乜斜一眼,神情冷淡:“本王不喜多說重複的話。”
“本王,要你。”
他手中的匕首再次出鞘,猛地插在她身後的樹上,極具侵略的将人圈在懷中,冷森森地盯着她。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玩笑之意,全是認真的神情。
“本王将玉佩丢在你腳邊,你當真以為本王身邊的人看不見嗎?随手就丢了?”他冷笑,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只看上本王的玉佩上的金子,給你的銀子是不夠嗎?還拿去典當。”
唐袅衣微睜圓眸,沒想那塊玉佩竟是陸朝央故意丢了。
甚至他見她只要了玉上的金牌,拿去典當時,還以為她缺錢,故意讓人濺她一身的水,只為了給她錢?
可是,他為何會這樣對自己,還說出這樣的話?
陸朝央睨她震驚的眸,以為是将她吓到了,目光微柔仍舊冰冷:“本王打算迎你進府。”
這話實在吓到唐袅衣了。
往後猛地一退,險些栽倒在地上,被陸朝央一臂攬住後腰。
她擡頭看眼前的陸朝央,眼睫輕顫。
雖不知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想起原話本中,被陸朝央看上的可憐女主,她半分不想和他有糾纏。
唐袅衣不敢輕易将這個瘋子得罪,想先用話将人穩住:“央王殿下,我……”
初開口忽被人打斷。
“袅娘。”
青年如戛玉敲冰的溫柔聲線傳來,帶着初醒不久的惺忪和懶意。
兩人同時轉頭。
季則塵凝望相抱的兩人,目光順着落在她的腰上。
看見搭在上面的手,他清冷的眉眼溫慈,落下一層朦胧不清的灰。
他擡起眸,殷紅的薄唇弧度不變:“怎得在這裏來了,看見小鳥了嗎?”
他問的是唐袅衣。
即便是不疾不徐溫和的語氣,也難以讓人感受到暖意,仿佛有種浸寒的空。
唐袅衣聽出他似為自己解圍的話,眼眸微霁,忙道:“少師,我看見了!”
陸朝央聽見她不同之前的雀躍,眉心微蹙,警惕地看着忽然出現在這裏的青年。
他有意在此地攔唐袅衣,故而周圍才會無人,通往此處的路口,皆有他的人守着。
而季則塵竟能悄無聲息避開他的人,出現在這裏。
且當季則塵的話一落,懷中的女子眼眸驀然一亮,急忙從他懷中鑽出去,迫不及待地跑去季則塵的身邊,滿目依賴地仰頭看着他。
陸朝央神色不悅。
唐袅衣小跑奔過去,停下腳步,眨着眸道:“少師,我帶你去找它。”
季則塵颔首,乜斜面色難堪的陸朝央:“走罷。”
唐袅衣心下微定,眼含歉意地轉頭,對陸朝央行禮欠身:“多謝央王殿下扶奴婢。”
此話是說給季則塵聽的。
說完,她捉起裙擺跟上季則塵。
身後的陸朝央面無表情地立在原地,冷盯兩人的漸行漸遠的背影。
良久,直至兩人身影不見,他倏地冷笑一聲,手中的匕首連着劍鞘插進樹幹中。
“季則塵!”
·
現在季則塵好似不悅?
唐袅衣跟在他的身後,發覺一路行來,不少的人向他行禮,他都沒有停下腳步。
熟視無睹的冷涼,她還是頭次在他身上看見。
難道是因為剛睡醒,所以情緒不穩?
唐袅衣跟在他的身後,一路至單獨的院落。
進去後,季則塵的腳步驟然一停,她險些一頭撞上去。
堪堪停下腳步,還不待擡頭,她的手腕被便被遽然捉住。
門應聲阖上一面。
唐袅衣背靠着門,掀起水漉漉的杏眸,迷茫地看他,腰被桎梏地壓在門上。
“時奴?”
他面無表情睨着她的臉,忽而屈起如一截白玉的骨節,抵在她的下唇上,沒有回應她。
溫柔的壓迫比剛才,面對陸朝央更為危險。
唇瓣上的手指,似有種想要将她的下唇按出血的錯覺,然他卻并未用力。
他溫柔的聲線如常:“你和他在做什麽?”
唐袅衣心道不妙,唇邊梨渦淺淺地露出甜笑:“剛才不甚踩滑了,央王扶了我一下。”
這句話說得毫無撒謊痕跡,自然得連她自己都信了。
但季則塵似并未信,只擡起淡色的眸望着她。
就在唐袅衣臉上的甜笑,快堅持不下去了,他才垂下手,似笑地道:“你想幫他怎麽對我?”
他,聽見了?
唐袅衣緊張地顫了顫眼睫:“沒、沒有,我怎會對少師動手,我們才是一條道上的人,怎會有這種心思。”
她連時奴都不敢喚了,後背浸出冷汗,低下頭盯着足尖掩飾慌張。
季則塵目色沉沉地定看她低垂頭,露出微紅似血的耳尖,軟玉面似清麗芙蓉。
忽然,他憶起剛才在那條小道上,她也是這樣被陸朝央圈在懷中。
那雙手放在什麽地方……
他的視線沿着耳尖,落在僅用紅繩系勒出的纖細楚腰上。
一種古怪的感覺,正以毛骨悚然之勢,從骨骼深處往外鑽,迅速蔓漫在四肢。
從未有過的感受。
想要殺陸朝央,而非是做成傀儡。
想割斷他觸碰過她的雙手,剜出眼珠,扒開皮囊,剁碎骨肉。
這種古怪的殺意襲來,他眸中浮出層灰白的霧,周身的戾氣取代溫慈的祥和,臉上呈出一絲潮紅。
“我殺了他可以嗎?”他傾身詢問,眼中的情緒肆無忌憚的露出。
唐袅衣從未見過他如此扭曲的一面,像是美豔的鬼魅,并不掩飾與這樣臉不相稱的冷血。
“可以嗎?”
他見她遲遲沒有回答,眼尾微往上揚起,瞳如琥珀金翠地流轉着漣漪。
哪怕他的話看似有商量的餘地,眼神卻是不容反駁之意。
只要她反對,他便能化身惡鬼,連帶着她一起吞下。
“他……”唐袅衣擔憂若是真點頭同意,他真的就會轉身去殺陸朝央。
季則塵遠比陸朝央危險得多,是毫無感情的殺器,殺人在他看來,不過是如飲水般簡單。
夢中的季則塵,若非不是有身上的毒壓制,他早就已經殺瘋了。
後面她還有關于陸朝央的任務,所以至少現在,不能讓陸朝央不能有事。
但她才發出一個音,眼前的青年就彎起殷紅的唇,溫柔得詭異。
他并非是要真的去殺陸朝央,而是想要看她的反應。
唐袅衣霎時清醒,轉音道:“時奴的話,我很贊同!你想怎麽殺他,我們從長計議。”
說完她緊張地留意他的表情。
果真如她剛才所想。
他并不會在現在去殺陸朝央,而是想看她是否同意。
在她說出這句話,他眼中的霧散去,瞬間恢複成溫柔端方的君子。
季則塵輕斂下眉眼,執着雪白的方帕,擦拭她的側頸上:“好,從長計議。”
他好似忘記了剛才,她也是這樣對陸朝央說的。
唐袅衣對他彎着月牙眸,仰頭由他擦拭并不存在污穢的側頸,垂在身後的手輕顫。
脆弱雪白的肌膚似是被破壞過,很快便通紅一片。
季則塵低垂的眉眼有幾分柔态的佛性,認真地仔細擦拭,像是上面留有許多不堪入目的東西,漸漸眼尾洇出一絲血色。
當雪白的肌膚再擦下去就要破皮了,他才移開方帕,擡起臉。
此時,唐袅衣看見他眸中,尚未平息不正常的神态。
他輕笑:“下次別讓人碰你。”
唐袅衣知道他的占有欲有多恐怖,忙不疊地颔首,用弱化的眼神瞅着他。
“好。”
季則塵顫了顫眼睫,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迷離地盯着她的眼。
這雙眼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眸。
她的每一寸,都教他生出無盡的癡迷。
察覺他神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唐袅衣以為他是要解今日身上的蠱,便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很冰涼,沒有一絲溫度,好似碰上了一片雪花。
季則塵并未像前幾次那般,主動唇舌相纏,下颌順而低下,如同池中低眉拈花的玉慈菩薩。
她這樣的動作,仿佛在亵渎神明。
他沒有任何動作,那便是猜錯了。
唐袅衣沒來由得心中微慌,欲往後退去,忘卻了身後是門,被堵在門上心跳如雷。
她口幹舌燥地開口:“時、時奴……”
季則塵矮下颌,忽而吻上她的唇,喉結輕滾,吞下她所有的聲音。
此處并不安靜,甚至一牆之隔外,可能随時都人路過。
唇舌糾纏出的細微聲音,顯出違背世俗的禁忌,尤其是按在後腰的手,輕輕地撫她發軟的背脊。
他很會纏吻,簡單的唇舌交替,能吻出纏綿的色.氣。
聽見吮吸的水漬音,她的臉頰愈發滾燙,顫着肩膀,霎時失去了力氣,軟綿地靠在門上。
她揚起白淨的下巴,柔柔細細的嗚咽從唇邊溢出一絲,察覺後又惶惶地屏住呼吸壓住,帶着擔心被人發現的緊張。
兩人的呼吸緊密,微亂地融合在一起。
當她舒服地深陷其中時,舌尖遽然一疼,呻.吟不知覺地從唇中溢出。
她如同被踩腳的貓兒,瞪着水藹藹的眸,看眼前臉色微紅的溫慈青年。
“抱歉。”他抵出她粉嫩的舌,輕喘地松開,指尖溫柔得不帶一絲狎.昵,輕揭過她唇上的水痕。
“張口,看看出血沒有。”
咬得不算重,唐袅衣覺得他是故意的,但又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惡劣。
他還關切地問她有沒有出血,看起來似乎真的不是故意的。
唐袅衣眨着淚眸,猶豫地微啓檀口,伸出一截猩紅。
猩紅似染珠的一朵花苞,晶瑩地沾着水澤,可憐又可愛。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心跳在不受控地亂跳。
從未見過如此小巧漂亮的舌,他忍不住伸進食指去戳碰。
唐袅衣被他忽然的動作吓得一驚,猛地閉上唇,牙齒亦用力嗡合地咬上。
“呃……”
他低喘一聲,像是被咬疼了。
唐袅衣被他叫得心輕顫,失神地盯着他泛起潮紅的臉,不自覺放慢呼吸。
他并不是如表面這樣矜持,複雜得渾身都是色.氣,時常不知覺地露出引誘人的一面。
就像是如今,引誘着人前去玩弄他。
他掀眸看向她的微翹狐貍眸,浮着破碎的水霧,似埋怨又似在縱容,殷紅的唇微啓着輕喘,卻沒有抽回手。
看着他此時漂亮的神情,唐袅衣的心顫得像是處在亢奮中。
被他這一眼觑得想要咬斷他的手,吮幹他身上血,将他的皮囊拔下來做成、做成…
詭異的想法瘋狂在她腦海浮現。
血腥的畫面沖擊而來,唐袅衣輕顫迷茫的眼,清明的意識漸漸地回歸,錯愕地盯着眼前的眼波流轉的青年。
她發現自己剛産生了恐怖的想法。
想…将季則塵霸占,藏起來,然後做成傀儡。
甚至連傀儡血腥的制作手法,都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季則塵的眼不能看。
唐袅衣猛地別過頭,松開皓牙,舌尖抵出被咬出血的手指。
冷瘦修長的手指從唇中拉出一條,透明血色的絲線。
季則塵垂眸看向手指,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差一點。
她就要對他産生了,相同的占有欲。
她也會想掏出他的髒器,扒下皮囊縫起來做成傀儡,每日愛不釋手地放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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