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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之所以會恐懼,大抵是因為對将要接觸的事情無所知曉,也就是心裏沒底,所以才會害怕。

這天,是水圖南到大通應花名冊的日子,于霁塵起了個早,提前小半個時辰來到總鋪,鋪裏的夥計們看見大東家,一個個像看見什麽稀世瑞獸。

“大東家,”夥計第一時間迎上來,低聲禀報,“有個姓水的小娘子來找您,已經到一盞茶時間了,現下在那邊等着呢。”

于霁塵微愣,笑起來:“領她去議事廳。”

但凡上點規模的鋪子商行,集人議事是家常便飯,今日趕巧,六月十五,是大通各鋪頭掌櫃來總鋪集議的日子,水圖南被人領到擺滿桌椅的議事廳時,已經猜到這是要做什麽。

她最讨厭冗長又枯燥的掌櫃集議了,聽彙報,聽計劃,讨論分析,修正偏差,部署安排諸如此類,每一項都能讓人倍感煎熬。

大通的總鋪議事廳擺設很有趣,條幾樣的桌,每張桌前兩張燈挂椅,且桌椅非是常見的等級分明擺放,而是圍成一個圈,沒有主座,沒有尊卑,乍一瞧有些像八卦陣。

屋裏有四五位夥計,正在擺放茶水點心和筆墨紙硯,水圖南主動過來幫忙分放茶杯。

“你是新來的?”分擺茶壺的男夥計,好奇地看向這個沒見過的小娘子。

水圖南點頭,笑容親切:“是的呢,今朝新到。”

分放筆墨的男夥計也在偷偷打量這小娘子,立馬接話問:“分到我們這裏啦?”

“不曉得,”水圖南始終面帶微笑,“外面人告訴我,來這個屋就好。”

那邊的女夥計熱情問:“是不是和我一起負責茶水?”

水圖南并不清楚于霁塵打算讓她做什麽,笑盈盈點頭:“應該就是了。”

女夥計拍手呼好,終于有人和她做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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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來的正巧,”女夥計湊熱鬧地沖新人擠眼睛,“一來就能見到大東家,你不曉得,我們大東家長的可俊了。”

說來水圖南和于霁塵不熟,想不起于大東家的具體模樣,故意講怪話道:“我聽人家講,大東家十三拳頭高,是個矮子,能俊到哪裏去?”

女夥計笑得無奈:“大東家可不是小雞頭果,只是有些壯實,瞧着就比別個人矮一些,外面那些講大東家不好的話,差不多都是造謠,那些敗給大通的生意人,本事不如大東家,二胡卵子想方設法找短處貶低人,你千萬不要信。”

實際上,水圖南對于霁塵的傳聞并不感興趣,于霁塵高矮胖瘦她更不關心,她感興趣的是大通,“我們在這裏負責茶水,要做多久的工?”

“三日。”女夥計嘴裏說着話,手上活沒停,“你是新人嘛,過後會有師傅帶教你,總鋪一月兩次大集議,初一是坊掌櫃來,十五是鋪掌櫃來,各三天。”

水圖南立馬聽出不合理處:“為什麽将鋪坊分開?”

鋪子和作坊以及原材料的生産,是不可分割的整套流程,互相之間牽連很大,将它們獨立開是極其不明智的做法。

女夥計搖頭:“這個具體原因我不曉得,不過我猜測,之所以分開議事,是因為大東家太懶。”

不然,大東家怎麽得來個‘鐵算盤’的诨號?大東家是出了名的懶,據說除去願意動腦子,油罐子倒在面前時,大東家都懶得把它扶起來。

很好,水圖南對于霁塵的壞印象,至此再添一項。

掌櫃們陸陸續續進門時,水圖南已經和女夥計,自覺坐在了角落裏的茶水桌後。

水圖南倒底是富庶人家裏養大的小孩,讀了幾年書,當過幾年話事人,氣質收斂不起來,即便衣着樸素地坐在角落裏,不言不語也會吸引別人目光。

莫說鋪掌櫃們會注意到她,于霁塵進來時,也是第一眼瞅向這邊角落。

大東家現身,嘈雜的現場并未安靜下來,鋪掌櫃們照舊三五成群各說各的,對大東家視若無睹。

水圖南頗為好奇,大通的掌櫃們,就這麽不把他們大東家放在眼裏?若是如此,只能說于霁塵在自己的手下面前,還挺平易近人。

但緊接着,她否認了自己的這種表面看法。

大通能以籍籍無名之身,一舉擊敗奮四代基業的孫氏茶行,迫使江寧茶業重新洗牌,其內部絕不會是毫無規矩,随意散漫的,于霁塵禦下,必定有特殊辦法。

卻見或許有特殊禦下辦法的人,在桌椅間幾個穿梭,來到離茶水桌最近的地方,讓原本坐在椅子裏的鋪掌櫃讓了地兒。

“坐那裏幹什麽,”這人側過身來,屈起指節敲旁邊的燈挂椅,“過來。”

偌大的議事廳裏,驚悚地出現瞬間安靜,但立馬又恢複嘈雜,變化快得水圖南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在女夥計驚愕的注視下,水圖南聽話地坐到于霁塵旁邊。

這時,西洋鐘敲響整八時,嗡嗡嘈亂的議事廳瞬間安靜下來,如此場面給了水圖南一個小小的震驚,在坐共計四十餘人,聞鐘則靜,絕非尋常人能做到。

鐘聲落下,圍坐的中心地方響起道中年男子的聲音,北方口音,聲音洪亮,官話講得标準:“現在,開始本年第六個鋪事集議,請諸位掌櫃按照抽簽順序,開始吧。”

直到人家話音落下,在最外圍探頭探腦的水圖南,仍舊沒找到人群中究竟是誰在說話。

抽到一號的鋪掌櫃,翻着簿子開始作彙報,水圖南也懶得找是誰在講話了,提筆蘸墨,準備記錄聽到的關鍵信息,這是她從阿娘那裏學來的,每逢議事都會這樣做,以便彙報結束時,從記錄裏找問題得結論。

熟料被身邊人捏住筆杆,給制止住了。

于霁塵稍微靠近過來,低聲解釋:“莫輕易動筆,要學會抓重點。”

“那你們這邊,”水圖南看于霁塵,一雙大眼睛裏寫滿求知:“什麽才是重點?”

于霁塵無聲笑起來,氣聲反問:“倒是沒必要區分你們我們,做買賣的鋪面開張三旬,你說彙報重點是什麽?”

不管是大通還是水氏織造,最多可能側重方向不同,但重點無外乎就是那幾個總數,以及未來走勢。

大東家朝窄桌上的紙張努嘴,一看那表情就曉得這厮沒打好主意:“記你認為是重點的東西,每個鋪子不超過八條,結束後我檢查。”

水圖南似懂非懂地做記錄去了,于霁塵靠在燈挂椅上,聽一會兒彙報,無聊地捏着桌上點心吃起來。

在水圖南正襟危坐認真聽彙報時,廳裏蚊子嗡嗡般的講小話聲音沒停過,而于霁塵,一會吃一會喝的,更是坐在旁邊片刻沒消停。

水圖南心想,怪不得算盤精瞧着壯實呢,零食是半點沒少吃;怪不得廳裏總不安靜呢,他們老板帶頭開小差。

鋪掌櫃要彙報前三十日的鋪子經營情況,并報告下個三十日的生意計劃,但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他的彙報并不冗長,內容條理清晰,表達簡潔凝煉,聽得水圖南感覺每句話都是重點。

當水圖南正奮筆疾書,記錄最後一條內容時,開場那道聲音又響起來,是開始對一號鋪掌櫃的彙報,做出總結和指導。

那人的評價簡明要厄,直擊要害,肯定了做的好的,指出需要加強的,唯獨未對一號鋪掌櫃所做的,下一個三十日的生意計劃,做出任何回應。

水圖南心裏正納悶兒,且聽那道男聲問:“大東家有什麽要講?”

那道聲音落下,廳裏瞬間安靜下來,從蚊子嗡嗡變成針落可聞。幾十位鋪掌櫃仍舊低着頭看着自己做的記錄,人群最外側,大東家擦擦手上的點心碎渣,聲音響起,不緊不慢:

“總督都使回來後,江州一切事務開始有序推進,我們觀望這麽久也夠了。陳掌櫃提的,關于災後恢複之中鋪頭做出的相應對策,老馮你讓人彙總一下,過後形成個可行的辦法,大家盡快商議推行。”

主持議事的老馮,也就是水圖南沒找到的聲音主人,應了聲是,繼而讓抽到二號的鋪掌櫃開始彙報。

廳裏的“蚊子嗡嗡”聲,和二號鋪掌櫃的彙報聲幾乎同時響起,水圖南悄悄瞄眼靠牆放置的西洋鐘,發現此時距議事開始,也僅僅才過去二十五個洋刻,也就是一盞茶稍多一點的時間。

大通的議事效率這樣高嗎?水圖南不由地咬筆頭,可是,既然大通做事效率這樣高,于霁塵為何這時候,才慢吞吞讓人出臺應對災後售賣的辦法?

方才于霁塵說“觀望這麽久”,也就是說,自江州出現災情至今,兩個月的時間裏,大通都沒有采取什麽正式措施。

一個半時辰後,議事暫停休息。

于霁塵出了議事廳,去的方向于其他人相反。

水圖南像個汲汲求知的學生,抓着做有記錄的紙張,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語速頗快:

“連個剛做生意的新手都曉得,災後是發展生意的重大機會。很多商行的銷售鋪面,都是第一時間做出應對之策,雖然至今基本盈虧持平,但商行的名聲的确能揚幾回,大通為何保持觀望?”

于霁塵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說話卻不急:“要是大通在乎那麽點名聲,我開倉放糧豈不是效果更好。至于你說的盈虧持平,大小姐,我開門做生意,唯一目的就是賺錢,沒功夫玩盈虧持平的游戲。”

說話間,水圖南不知不覺就跟着跑到總鋪後院,過了兩道門,走上條空無一人的回廊,回廊不知通往何處,周圍一片寂靜,只有兩道腳步聲交錯回響着。

不聞身後人回答,于霁塵在一個下回廊的月亮門前停住,轉回身看過來,冷不防和水圖南的目光撞在一起。

這人目光清亮,很少會給人壓迫感之類具有攻擊性的感覺,但水圖南曉得,這人做的事都是步步為營,趕盡殺絕的。

“看我幹什麽?”須臾,于霁塵問。

水圖南擡着眼睛,自下而上看這位大東家清亮的眼睛,語調放得輕,言辭卻如千鈞重:“生民遭災,缺衣少食,你我身為商賈,既有能力相助,怎能因利益微薄,就見死不救?”

隔着兩步的距離,于霁塵直勾勾看着水圖南。

六月的江寧,不落雨時熱得像下火——也算是梅雨季來臨的前兆,異鄉人、尤其北邊來此謀生的人,對此無不怨聲載道,而江寧本地人,面對如此的酷暑,除卻日複一日的忍耐,別無其他選擇。

一代代下來,江寧百姓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忍耐,就像忍耐花樣百出的苛捐雜稅那樣,他們忍耐着官門無所不用其極的層層盤剝,忍耐着各種出其不意的天災折磨,并在忍耐中茍且着偷生,他們相信,只要不死,就總能忍耐下去。

歷代以來,全國各地都有過揭竿而起的事件,唯獨富庶的江州沒有過造反,生活在這裏的人,沒有豁出去的悲壯,他們不急不緩,逆來順受,得過且過地活着。

短短一截路,于霁塵走了滿腦門汗,她沒有立馬回答水圖南的問題,而是若有所思地沉默。

對于這般大環境下的江州百姓,有沒有人幫一把,又有什麽用?即便熬過這個難關,也還有下一個難關等着他們送命。

就在水圖南以為,這刻薄的孫子會找點什麽借口,針鋒相對地回噎她時,卻見這人朝月亮門一擺頭,說了句:“我去登東,一起?”

水圖南的臉騰地紅到脖子,她咬牙攥緊手裏的記錄紙,唰地調頭離開。

待走下回廊,出了那個小門,水圖南杵到牆邊的竹蔭下,深呼吸着試圖讓自己冷靜,誰知反而越想越氣:

不是,于霁塵那王八蛋老瓜子有病吧!你同他講正事,他給你耍流氓,這種人,他是怎麽帶出大通這麽厲害的商行的!

還是說……水圖南腦子裏那根無形的弦,嗡地震顫出聲響,還是說于霁塵已經看出來,自己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現惡劣?

“哎呀?”在水圖南氣呼呼凝神思考時,一道男子的聲音,略帶驚喜地從斜對面傳過來,“這不咱們水大小姐麽,咋的站在這裏?”

水圖南應聲轉頭,發現來的是大通二東家,生絲布料生意的總負責人江逾白,這人可正兒八經是于霁塵的左膀右臂。

“江老板,你就不要再笑話我了,”水圖南并不和江逾白見外,甚至不掩飾自己和于霁塵的分歧,“剛被你家大東家氣了一頓,正難過着呢。”

江逾白走過來,并未和水圖南一起站到竹蔭裏,而是保持着禮貌的距離,打開折扇遮在頭上擋涼:

“老于就是那個臭德行,不會和小娘子交流溝通,這麽着,晚上讓她請你吃飯賠罪,我作陪,怎麽樣?正好咱們也認識認識,一會兒我同老于講。”

水圖南爽快答應。

而後續是,去登東的于霁塵,在議事休息時間結束後,未再在議事廳露面,後半程議事是江逾白坐在水圖南身旁。

待上午議事結束,諸事纏身的江逾白,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無暇顧及初來乍到的水圖南,頗有幾分水地裏随手插秧,憑她任意生長的意思。

直到下午議事結束,從各地趕來江寧總鋪的鋪掌櫃們,成群結隊找飯鋪吃飯去了,消失一下午加半個上午的于霁塵,在鋪門口攔住水圖南。

“江逾白說要請吃酒,記的我的酒錢,在金七娘子酒家,走啊,上車。”于霁塵站在小馬車的蔭涼裏,眼睛咪成兩條縫,快熱得要吐舌頭,幽北那邊黃沙漫漫的大漠,也沒這區區江寧熱。

傍晚的炎熱毒辣猶存,水圖南毫不猶豫爬上馬車,上去就把裹着布的冰磚抱到腿上。

随後鑽進來的于霁塵,坐在旁邊咻咻打折扇:“你那麽抱着,不僅降不下熱,還容易傷身體,出現體虛症狀。”

“這樣子啊,”水圖南嘴裏應着話,絲毫沒有要放下冰磚的意思,“我們兩個比,好像是你看起來身體更虛。”

瞧瞧,這還沒怎麽着呢,于大東家已頂了一腦門汗。車廂裏放有冰磚,明顯比外面涼爽些許,于霁塵腦門上擦不完的汗珠子,倒是不曉得是熱的還是虛的。

于霁塵擦着額頭上的汗,輕聲感慨:“真叫你給說對了,我就是虛,冬怕冷,夏畏熱,你們江寧的天氣,還挺讓人難适應的。”

就這樣大方地,承認自己身體虛了?

馬車已行進起來,在規律的颠簸搖晃中,水圖南本着找茬的初衷,問:“你以前生活在哪種環境裏?”

——故意找茬啊,她就是要在于霁塵眼裏,成為一個不可理喻的人。上午在回廊下的對話,也是她在故意找茬,但被于霁塵一句流氓話給化解掉,接下來,她還得繼續尋找機會,堅持不懈地塑造讓人厭惡的形象。

水圖南問得随意,于霁塵回答的更是不走心:“之前生活的地方挺簡單的,每年只刮一次風,一次刮四個季,一年下一場雪,一場連下六個月。”

幽北的四季,只有夏和冬,不見春與秋,大風從年頭刮到年尾,肌肉虬結的活戰俘吊在城頭,幾天就被風成幹兒。

單聽了于霁塵講出來的話,水圖南沒忍住,被逗笑:“那塊不下雨麽?”

“下啊,雪化了不就是雨,冰掉下來是雹子。”于霁塵雙眉往上輕輕一揚,那些冰雹子煞厲害,能把屋頂砸出洞,能砸死戰馬,有時候也能砸死人。

于霁塵越是說得漫不經心,水圖南越是覺得好笑,笑得她幾乎要抱不住冰磚:“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別總逗我笑?”

“可以,好好說話,”于霁塵瞟着她,清澈眼眸裏滿是正經,“今日聽議事整日,你肯定收獲不少,來吧,趁着路上有時間,把每家商鋪的情況,逐個給我說說。”

水圖南:“……”

也沒人告訴她,于霁塵這王八蛋會這樣抽查啊。

“時間不夠,講不完的。”她磨磨唧唧試圖推托。

被于霁塵拆臺:“說幾個是幾個,吃完飯就少說幾個。”

“吃完飯還要說?”水圖南嘴巴張得像吞了個整雞蛋,她娘親帶教她時,都沒有要求這麽嚴厲的!

“當日事當日畢,實在不行,也可以理解為早死早超生,”于霁塵就頂着那張阿姑阿婆們非常喜歡的俊秀臉,說出了比水圖南懷裏冰磚還冰涼的話,“人笨不可怕,又笨又懶才沒得救。”

水圖南瞬間炸毛,但軟侬的江寧話愣是吵得像撒嬌:“你講誰又笨又懶啊,你才是懶,懶得頂天立地,誰也比不過你!”

這回換于霁塵忍不住,別過臉抿嘴憋笑,直把眼睛笑成兩條縫,肩膀輕輕顫抖,打不成折扇。

“你是不是在笑?”水圖南連連扒拉她胳膊,警告,“我又沒講錯你的,不準笑!”

說急眼,直接上手了呢,于霁塵更加忍不住,龇起大牙樂出聲,邊掙脫着水圖南的扒拉:“沒講錯沒講錯,我确實是懶得——”倒也不知是哪裏戳中于老板笑處,龇牙樂變成前俯後仰的哈哈大笑,“我懶得頂天立地!”

“罵你呢,你還笑,”水圖南坐回去,繼續抱着冰磚,“我就說的,你老瓜子和別人不一樣。”

于霁塵倒是嘴硬不肯認輸:“是啊,我老瓜子要是和你一樣,那就真的要完蛋唠。”

水圖南又被噎到,搜腸刮肚反擊于霁塵,兩人就這麽一路口角往酒家去,不僅把檢查“聽議成果”的事忘個幹淨,也把上午時的小沖突抛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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