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人無法真正享受孤獨
人無法真正享受孤獨
我以為自己可以的,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完全獨自一個人。我是膽小鬼吧,這一點我無比确信。尤其是,在這樣寂靜的深夜。
薛瀾在李豔晚完婚後飛往了德國,所有工作交由他人托管,給自己休了個沒有期限的長假。
多麽安靜的房間,即使已經在這裏呆了有段時間了,可還是感覺很陌生。按理說,薛瀾會享受這樣的時刻,可是她沒辦法真正将所有事抛之腦後。
薛瀾捏了捏山根,充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息屏的手機,不知為何沒有再次點開的勇氣。
手機屏幕再一次亮起,方幸柳傳來簡訊。
“瀾,你還好嗎?”
薛瀾沒有拿起手機的力氣,整個人完完全全的縮在沒有水的浴缸裏,顫動不止。
到底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媽媽,我不想自己一個人,我害怕孤獨,我害怕失去掌控的感覺。
為什麽你們都要脫離我的掌控,完全不在我的計劃內行事,難道是因為我還不夠好嗎?
媽媽,我要做到什麽地步,才能擺脫這種糟糕的感覺。
對不起,我要毀掉這一切才能重新開始,也包括,毀滅自己。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贖,對不對?一定是這樣的吧,如果不是為了要毀掉我,媽媽不會那樣對我的。
薛瀾,打開了水閥。
薛瀾,拿出了一把匕首。
薛瀾,手腕呈現豎狀劃痕。
薛瀾,大量出血。
嘀,嘀,嘀……
薛瀾睜開雙眼,看見了陌生的純白的天花板,身邊空無一人。
竟然,沒死成嗎?
薛瀾感到口腔幹澀,按了床頭鈴。
一位亞洲面孔的護士走了進來,用有些生疏了的中文解釋目前的情況。
“薛小姐,你的身體目前沒有大問題,得益于發現的時間早,是一通長途電話反映了這次特殊情況。這位女士想要我們轉告你,她很快就會來到你的身邊,在此之前請務必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薛瀾聽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護士馬上反應過來,為薛瀾接了一杯水。
薛瀾喝過水後,看向護士。
“我什麽時候能走”
護士用對講機反映薛瀾訴求後,醫生來到病房內。
護士正打算擔當翻譯,薛瀾卻開口說出流利的德語。
“Ich komme hier raus”
醫生靠近護士耳語幾句,護士退出病房,帶上門。現在病房內只剩下醫生和薛瀾。
醫生拉過椅子,坐到薛瀾床邊。
“薛瀾,你一點都沒變”
薛瀾的眼神平靜無波,看向窗外的綠意盎然,樹木在陽光下有生意得頗為刺眼。
“又被你救了啊”
醫生掰過薛瀾的臉,強行讓薛瀾看着自己。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
薛瀾看着她。
她變了很多,早就不是自己熟悉的樣子了,變成了一個靠譜的好醫生,絲毫沒有之前的影子,甚至可以說是兩個人。
“愛麗絲,你好慢啊,快點!”
“瀾,你不要催我,越催我越慢”
薛瀾看着愛麗絲落下進度,心裏着急,對着游戲機裏的敵人一頓輸出,邊噴垃圾話邊操作。一頓苦戰後,薛瀾和愛麗絲大獲全勝。
愛麗絲将口中抽得只剩一口的煙塞到薛瀾的嘴裏。
“恭喜你,小冠軍”
薛瀾猛吸一口,将煙頭滅在一旁的煙灰缸。
“冠軍的待遇僅此而已嗎?”
愛麗絲笑着将唇印到了薛瀾的臉頰。
薛瀾抛開手柄,攬過愛麗絲,埋進她的懷裏。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玩游戲”
薛瀾無法看到愛麗絲的眼神,但如果她看到了,想必也就能預知兩人的結局吧。
薛瀾跳脫出回憶,看着眼前的愛麗絲,笑了笑。
“看着舊情人變成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樣子,感覺真奇怪”
愛麗絲撇撇嘴。
“你可以出院,但是作為交換條件,你要和我一起吃晚餐”
薛瀾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
愛麗絲了然。
“放心,我會為你準備的”
到了約定的地點,兩人坐到了熟悉的卡座,昏暗的燈光,隐去了兩人的表情,卻突出了二人的穿着。
薛瀾感到好笑,怎麽就開始懷舊了呢,連裝束風格都和之前一樣,大差不差。
“親愛的,該不會是想要重燃愛火吧?”
愛麗絲手撐着左臉,打在餐桌上的燈光也顯現出了她的表情,無比戲谑。
“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你狀态還不錯”
薛瀾學着愛麗絲用手撐着右臉。
“我不介意和醫生一起玩”
愛麗絲移開對上的視線。
“我現在中文還不錯吧 ”
薛瀾勾起嘴角。
“笨蛋”
愛麗絲氣鼓鼓。
“你罵人”
薛瀾搖搖頭。
“并不是”
“只是這個樣子的你比較讓我習慣”
淩亂的床單,淩亂的頭發。
空氣中漂浮着暧昧的甜味,如果可以看到這種氣味的顏色,也許是粉色。
薛瀾走到陽臺抽煙,愛麗絲後腳就跟了出來。
慌亂間,薛瀾将煙移到愛麗絲聞不到的地方,愛麗絲卻從薛瀾的煙盒裏取出一根點燃。
正當薛瀾想發問,愛麗絲開口。
“今天可以”
既如此,薛瀾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二人沉默着攝入尼古丁。
良久,薛瀾打破無聲。
“我好像并沒有成熟多少”
愛麗絲看向薛瀾的眼睛。
“因為你被困住了”
“你很清楚自己為什麽被困住”
“只是你不願意承認”
薛瀾滅了煙,牽起愛麗絲的手,吻了一下。
“公主殿下,你應該還有力氣,我會盡全力的,請吧”
距離上次和愛麗絲見面已經過去了很久,薛瀾并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回憶帶來的痛苦似乎減弱了一些。
真奇怪,只能用這種方式緩解嗎?人類還真是奇怪。或許印證了那句,生即是死,死即是死。在那個臨界點,感受是如此相同。
叮咚。
門鈴響起。
薛瀾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方幸柳。
方幸柳變了一些,她似乎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沒有再模仿李豔晚的穿着打扮,穿得素了很多。只是那張臉,總是令薛瀾幻視李豔晚。
方幸柳看了眼薛瀾手腕上的劃痕。
薛瀾将那只手藏到身後,接過了方幸柳的行李箱。
“進來吧,愣着做什麽”
方幸柳随薛瀾走進屋內,帶上門。
薛瀾将行李箱拉到客廳後,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又看了眼方幸柳。
“還是老樣子?”
方幸柳坐在沙發上,點點頭。
薛瀾将碳酸飲料扔給方幸柳,方幸柳穩穩接住,而薛瀾自己則制作了一杯手沖咖啡。
薛瀾端着咖啡,坐到了方幸柳對面的沙發。
“她同意放行了?”
方幸柳喝一口飲料,看向窗外。
“嗯,算是吧”
薛瀾也跟着看向窗外。
“風景有我好看嗎?”
方幸柳低下頭,臉頰泛紅。
薛瀾笑了,起身揉了揉方幸柳頭頂的發絲。
“不逗你了”
方幸柳定定的看着薛瀾。
“我考上了美院”
哈,這家夥還真是。
薛瀾點點頭。
“那不是很棒嘛,今晚請你吃飯,想吃什麽都可以”
方幸柳站起身,一米八的大高個,壓薛瀾一頭。俯視着薛瀾。
“瀾,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薛瀾若有所思。
“哦?”
方幸柳現出原形,急得雙手攀上薛瀾的肩膀,晃了兩下。
“你答應了我的,不許反悔”
薛瀾無奈的攤手,這家夥實在是有毅力,行動力拉滿,完全不是在說空話啊。年輕真好,為實現心中所想總是充滿沖勁。
“好好好,先去洗漱吧,坐這麽久飛機你也該累了,好好放松一下”
方幸柳高興得猛猛點頭,接過薛瀾準備的洗漱用品就進浴室了。
水聲混着方幸柳哼歌的聲音,時不時還蹦出幾句歌詞。
薛瀾笑着搖搖頭,心想小朋友就是小朋友。
不料,小朋友打開浴室門探出頭。
“其實,和我一起洗會比較省時間哦”
哈,話說早了,小朋友也是會長大的。
薛瀾一個抱枕砸過去,方幸柳拉上浴室門結結實實的擋住了襲擊。
浴室內傳來快活的笑聲,不知為何,薛瀾感覺好了許多。方幸柳的到來,驅散了不少陰霾。
阿柳一向不習慣所謂高檔餐廳,索性帶她去之前念書常去的小餐館好了。這麽想着,薛瀾驅車到達了一家中餐館。
落座後,方幸柳皺眉。
“瀾,怎麽在德國還吃中餐?”
薛瀾向方幸柳送去了一個WINK
“國內外的中餐不是一個概念哦”
方幸柳翻了翻菜單,好像發現新大陸。
“不是,左宗棠雞是什麽鬼”
老板聽見這桌傳來中文,走到了薛方二人的面前。
“哈哈,那是給老外準備的菜單,你們需要的話可以看隐藏菜單”
随後,老板從收銀處取來隐藏菜單,放到薛方二人的餐桌上。
“有需要再喊我”
“阿瀾,Hast du was neues”
老板臨走前留下了壞笑。
方幸柳直勾勾的看着薛瀾,重複老板留下的那句話。
“Hast du was neues”
薛瀾目光移開。
“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方幸柳不服氣。
“我還差幾個月就成年了”
薛瀾講目光移回方幸柳。
“那也是小孩”
都是晚餐,但是感覺完全不一樣。
把愛麗絲和方幸柳放在一起比較,我到底在幹什麽?這分明是不對的,阿柳還只是個孩子,我到底在幹什麽。
薛瀾煩躁的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陽臺抽煙。
方幸柳也跟了出來,薛瀾忙把煙滅掉。
“怎麽不睡覺”
方幸柳抓住欄杆,往後倒看向星空。
“因為你不睡覺”
“說吧,你是不是還為她的事情煩心”
薛瀾沉默。
方幸柳從薛瀾的煙盒裏取出一支送到薛瀾嘴邊,點燃。
“吸你的二手煙沒關系”
“現在可以說了吧?”
薛瀾重重的吸了一口,偏頭吐出了濃濃的煙霧。
“有,但不全是”
“我的問題并不比你好多少”
“甚至,我的處理方式比你糟糕多了”
“我是個爛人”
方幸柳搖頭。
“瀾不是爛人”
“是好女人”
薛瀾啞然。
方幸柳繼續補充。
“你很有勇氣”
“死亡帶來天然的恐懼,但是你不怕死。人們常說死亡是逃避,逃避很可恥”
“可是這樣的觀點,忽視了最重要的問題,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完美的解決方法”
“常有的反而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壓垮了痛苦的人”
薛瀾重新将方幸柳從頭看了個尾。
方幸柳穿着一條純白色的睡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很好,沒有标簽,想必是自己制作的。那頭及腰的順直黑發在月光下換發出光澤,白淨細嫩的皮膚與這黑形成強烈對比。
她的嘴唇很紅,紅得像血液染成。原本很魅的眼型,眼神卻閃着堅毅。和李豔晚多麽相似的一張臉,給人感覺卻完全不同。
“阿柳,你也變了很多呢”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一直在原地”
方幸柳捧起薛瀾的臉,在薛瀾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你照顧在意的人”
“陪伴着我度過艱難”
“現在,讓我陪你度過艱難”
“請容許我”
薛瀾愣了愣,看着方幸柳的眼睛。
阿柳的眼睛,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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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