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終章

終章

其實我早就知道，在我全身心投入的時候，她的心不在我這裏。可能李家的人心都冷吧，言行愛着其他人，真正愛的還是自己。

我早有聽聞納西索斯的故事，愛上在水中自己的倒影，無法自拔。也許她也是這樣的人，只是僞裝得很好。

她總是搖擺不定，風一吹就會倒，似乎沒有自己的主見。我跟她說過，要堅定自己的立場。可是越往後，我越是覺察到她的不安。

那樣的不安，來源于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想也知道，血淋淋的真相擺在眼前，內心堅信的東西碎裂成渣。這不算好受。

但我愛她，哪怕她變成爛人。

臨時調轉槍頭對準薛瀾姐，行背叛之事，我也依然愛她。她的良心不安，堅信的事實崩塌了吧，才會做這樣的事。

但我隐隐約約察覺到不對勁，為什麽李豔晚會不念舊情，對薛瀾姐下手這麽狠。

還來不及問清楚這件事，就傳來了，她的死訊，在她與高明禮的婚禮兩個月之後。

我來到她的墳前，看着墓碑上她的名字，沒有任何感覺。好像被封印了五感，整個人變成了一塊木頭，靜靜地立在她的碑前。

難道我也是一個冷血的人嗎？不然怎麽會沒有任何感覺呢？

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站在她的碑前多久。直到索菲亞和莉莉絲把我架走。

世界好像一下子變得昏暗無光，我看任何東西，都感覺是死物，完全沒有生命力。連帶着我自己，也只是慣性的去做日常該做的事情。

我幾乎忘記了我是個會呼吸的，活生生的人。直到我長時間盯着她用過的咖啡杯，盯着盯着，想起了她伏案工作，見我來了，伸伸懶腰然後接過咖啡時淡淡的笑意。

緩過神的時候，咖啡杯已經被我摔碎了。

壞女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明知道她是個沒感情的人，可是我有病，愛她在我面前表演得很愛我。

我早就應該去看醫生了，可是心病難醫，只要見到她就好，只要她還願意表演就好。

可是她走了，我真的失去她了。

我失去了一個爛人。

本來應該很高興才對。

可是，

我有病。

索菲亞和莉莉絲告訴我，愛麗絲也來了。

都是從前熟悉的人，得知她的死訊後，來到這個地方聚到一起。

愛麗絲邀請了薛瀾，五個人在酒樓的雅間內，閑談。

我始終是木木的，只是問一句回一句。

索菲亞和莉莉絲看不過眼，一左一右的晃我肩膀，想讓我回到現實世界當中。

可是我多麽麻木，機械的扯起一個僵硬笑容。愛麗絲扶額，只和薛瀾對視一眼，薛瀾就站起身，狠狠地扇了我一個巴掌。

“啪”

索菲亞和莉莉絲，包括愛麗絲都震驚的看着薛瀾，不敢說話。

我擡起頭薛瀾，神智回來了一些，但不多。薛瀾作勢又要擡起手掌，愛麗絲驚覺，摁住了薛瀾，薛瀾将愛麗絲推開，眼神冷冷的看着我。

“你要這個鬼樣子到什麽時候”

“那個叛徒有什麽好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家夥根本沒有心，和那個姓李的一模一樣，她們一家人都是冷血動物！”

我心底裏藏了許久的問題，是時候問出來了。

“難道你就很清白”

薛瀾顯然不夠底氣，眼神一下變得不堅定，四處亂瞟。肢體動作誇張得要命。

“你又知道些什麽”

我直直地盯着薛瀾，一字一句的說。

“她們不會無緣無故對你趕盡殺絕，你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哈，果然。

還是放不下吧，得到了消息後，想要毀掉敵人，卻不曾想敵人的實力更加強勁。

被反壓一頭，自己什麽都不剩。

不自量力的家夥。

薛瀾的表情很不自然，失去了原本意氣風發的靓麗，只剩下疲憊和虛弱。

“我以為我能一直贏的”

“只要把所有人都鬥倒，我就可以成為上位者，各種意義上的”

“再怎麽說也能掰掰手腕不是嗎？”

沒有人能一直贏的。

“你憑什麽就認為有足夠的實力把人鬥下去呢？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吧”

“更何況，還看不清對方的底有多厚”

“這種賭局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開始”

愛麗絲搖搖頭。

“勇氣是人類最值得贊美的，瀾只是暫時被成功蒙蔽了雙眼，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

“上賭桌，就要看清雙方的籌碼”

索菲亞和莉莉絲，看着僵持的幾人，決定将話題中心移回來。

“阿柳，走得太早了”

“死因一直沒有公布”

我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講述自己所知道的線索。

“她吃很多藥，醫生三天兩頭來電話，醫囑她一概不聽，經常會忘了自己要吃藥”

愛麗絲點點頭。

“當時我就知道了這孩子心髒不好”

薛瀾雖有氣，但目的也不是為了害死這兩個可憐的女人，也開口。

“豔晚和我說過，是家族遺傳病”

“心髒都不怎麽好”

愛麗絲簡單分析。

“她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沒多長時間了”

“在最後還是選擇了把所有人推開”

索菲亞和莉莉絲有些無奈，對視一眼，還是将自己知道的說出來。

“高明禮變賣所有資産，回到德國了，帶着李豔晚的骨灰”

“真沒想到他能這麽快洗幹淨”

我捏起了拳頭。

“她身邊就沒幾個是真好人”

“能怎麽辦”

薛瀾有些羞愧，待她好也只不過是，唉。

愛麗絲看了眼薛瀾，了然于心。

索菲亞和莉莉絲搖着頭嘆氣。

又過了段時日，我在她的墳前遇見了一個男人。男人捧着一束青玫瑰現身，見到我并不意外，而是從容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是阿柳的生身父親”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

他卻自顧自的講起與她的過往，我越聽眼睛越酸，也震驚于這個家庭的桃色黑到發紫。

方圓抹了把眼淚。

“我恨死那個女人了”

“我愛人被她囚禁，連我女兒她也不放過”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

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我聽着這個漢子一點點講述，心也跟着一點點碎掉。

她不是個多麽正常的人，我也剛好有病。本來也不能長久，不是嗎？

方圓忽而從外套內袋取出一封信，遞給我。

“你拿着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方圓離開了。

我打開信封。

親愛的喬喬，

當你收到這封信，你應該站在我的上面。請不要為我感到悲傷，我是個爛人。

你喜歡我，我很清楚這件事。但我似乎，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僅僅因為依賴，就敢輕易說愛，這本身就是件不負責任的事情。

我愛着你，但我不是個好選擇。一方面呢，我的家庭爛透了，你不會喜歡這裏的。一方面呢，我是個有疾病的人，和病患在一起可不好。

我不是有意要傷你心的，喬喬。

只是這樣你能更好的接受，在我看來的話。如果我做的不對，請原諒我。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瓜，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樣的事。

我知道了應該知道的事情，死掉的話也完全無所謂。你呢，值得更好的人。

忘掉我吧，開始新的生活。

啊對了，記得告訴瀾姐，過段時間她就能拿回屬于自己的那部分了。

我和豔晚姐都到地底下了，活着的大家就各自安好吧。不要再鬥下去了，無謂損傷自身。

最後的最後，我很抱歉，我愛你，百分之百的歉意和愛意交織在一起，把我自己都搞得迷糊了。如何表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病得人傻乎乎的。

拜拜，有緣再見啦。下次見面的話，我肯定會做好準備，回應以比你更多的愛。

笨蛋，你這個大笨蛋。

下輩子我要狠狠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