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占有欲

第59章 占有欲

陽雲林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從袁長羽家離開的。那反複的“為什麽”和反複的“對不起”說完後，他們也到了無話可說的境地，只有相對的眼淚，以及淚幹後的無言沉默。

天色暗下來，保姆上樓詢問袁長羽晚飯吃什麽，打破了這沉默的僵持。保姆下樓後，陽雲林也無法再忍受這種拉鋸，差不多算是落荒而逃，這次袁長羽沒再挽留他。

回去的路上，和袁長羽相處的片段不斷在他腦子裏閃回。他們十三歲相識，一起上學放學，一起玩樂，一起長大；他們分享彼此的難過和快樂，體驗人生第一次戀愛情感，探索彼此青春期的身體，是比和父母家人更親密的關系。

他很後悔，為什麽沒有在袁長羽第一次向他表白時答應對方。

這一切只因十幾歲的他是如此無知和傲慢，相信他的人生會一直這樣平靜安穩，袁長羽也會一直在他身邊，以為他們有的是時間，只要他願意，他們就可以在一起，反而會擔心太早就選定了人生伴侶，未來那麽漫長的時間，很容易會膩。

沒有人告訴他人生随時會經歷巨變，而當時錯過的人就再也沒有機會在一起，甚至連一個圓滿的分別都沒有，只有用謊言和敷衍畫下的潦草句號。

就算辜負，就算糟糕，也是一個結局。

陽雲林沒有多餘的時間細細體會失戀的酸楚和難過，他還得重振旗鼓回去岑蒼身邊。

這天下午下課，是吳管家來接的。往常在他面前總是叨唠個沒完的吳管家，這回路上格外沉默。陽雲林也沒有多餘的話和他說。到了別墅，他拎着東西去房間時，才發現自己的房間空了。

他不知道這什麽意思，以為上次他摔了岑蒼的電話，對方生氣，又變了讓他回來的主意。

吳管家跟着進來，拎着他的行李往樓上走：“這邊，先生讓把你的東西都搬上樓了。”

工作擠占了岑蒼大部分的生活，所以他有一間塞滿東西的書房和一間空得只剩床的卧室。陽雲林的東西搬進去，給他這酒店風格的卧室增加了許多生活的痕跡。

吳管家幫他把帶回來的東西歸置好，又帶他去裏側的衣帽間。

陽雲林從沒進到這裏面來過，不知道這衣帽間這麽大。吳管家扒開一面牆的玻璃門，裏邊整齊劃一，根據衣服類型和季節挂滿每個隔間。又拉開隔間中間的抽屜，全是首飾配件。再往裏的玻璃立櫃，不用吳管家打開，也能看見是一面牆的鞋子。

“聽說你要回來，這些是先生讓給你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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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雲林點點頭。

“你先休息吧，先生晚點才回來。”

“好。”

陽雲林用岑蒼的浴缸泡澡，沉在水裏時，想到吳管家對他突然轉變的态度，想必是因為岑蒼對他的态度有所轉變。陽雲林百無聊賴撩着水花，心想，他終于信了嗎？

閉上眼睛趴在浴缸沿上，他長長地嘆一口氣。光是得到這一點信任，他就已經備受折磨，精疲力盡了，然而一切才剛開始。

夜裏岑蒼按時回來，進門便看見站在二樓的陽雲林，口氣随意地和他打了個招呼。那普通又平常的态度，好像對他回來既不意外，也不期待。

吃過晚飯，陽雲林覺得累就先去睡了。

再進樓上的房間時，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幾個花瓶。

精致的插花和清新的自然芬芳，跟衣帽間琳琅的衣服首飾一樣，透露着男人隐秘的讨好。原因不言而喻。岑蒼的風格陽雲林也早就嘗慣，狠狠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雖然疲憊，卻是怎麽也睡不着。這一夜還很長，他不知道還會有些什麽事。

沒過多久，岑蒼也進來睡覺了。

陽雲林背對他，感受到床墊下陷的重量、男人洗漱過後潮濕清新的味道、揭開被子時進來的涼風，以及很快貼在他身後的體溫。

他閉着眼睛想，這種感覺好奇怪。他們在一起睡過多少次已經數不清，然而都是激戰過後順勢睡在一起了，從來沒有這樣，一開始就睡在一起過。

岑蒼的手臂擁上來，輕輕搭在他腰間，輕聲問他：“和我一起睡，睡得着麽？”

“不知道。”

“一開始可能不習慣，多習慣就好了。”

陽雲林含糊地“嗯”了一聲。

半晌後，岑蒼又問：“和袁長羽解釋得怎麽樣了？”

“沒必要再解釋什麽，我們絕交了。”

岑蒼沉默片刻，把陽雲林扒過來，摟在懷裏：“你看，男人就是這種占有欲旺盛的動物，絕對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的人跟別的男人有非同尋常的關系。”他沉沉嘆口氣，“我也是一樣啊。”

“我跟他一起長大，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你真的……”在這個罪魁禍首面前，陽雲林越發覺得委屈，他緊緊抓住岑蒼胸前的衣襟，忍不住哽咽。

“我知道，就是這樣才不行。”他擡起陽雲林的臉，吻掉他的眼淚，溫柔又殘忍地，“以後不要再交這樣的朋友，免得重蹈今天這種覆轍。”

陽雲林埋在他胸前咬緊牙關，關住胸中的恨意，只有關不住的眼淚洶湧。他背脊顫栗着，像是剛從雨裏拎回來渾身濕透的貓。一開口，就忍不住啜泣抽噎：“你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沒有父母、沒有家，連朋友都沒有了……”

岑蒼輕輕拍着後背，他抽泣聲鼓噪着他的心：“別再哭了。你在我懷裏，為其他男人這樣流眼淚，讓我很傷心。”

“……你明知道這份感情對我很重要，你卻故意毀了它……”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你曾經幸福美好生活的象征，你把曾經那些美好的記憶都寄托在他身上……”

陽雲林聞言一愣，一時止住哭泣，從他懷裏擡起濕漉漉的臉，怔怔地望向他。

岑蒼捧了他的臉，嘴唇輕碾過那些淚痕，喃喃地：“……我不允許你有那樣的寄托，不想讓你把一部分情感放在別人身上，既然你非要留在我身邊，那就得全部屬于我。”嘴唇貼上嘴唇，濕熱的氣息交換，“同樣，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失去的東西已經沒有辦法，讓你忘記過去，幸福地生活下去，袁長羽那種小孩做不到，我能做到。”

一通發洩，陽雲林平靜了些。

腦子清醒過來後，才發現，岑蒼并不只會用撒錢的方式把他的情人們哄得服服帖帖，這老狐貍談起感情來也相當唬人。那種紳士的強勢和溫柔的侵占，真是一不小心就會令人把毒藥當蜜糖，心甘情願将其吞入腹中。

“好些了嗎？”

“嗯。”

“那麽下周我要去出席一個行業峰會，結束後有晚宴。你要是想去玩，可以請假和我一起。”

“我嗎？”陽雲林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是你還有誰？每次吵架你都提這個，好像我把你藏起來不能見人似的。”

“……”

那些話都是陽雲林故意找茬才說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暴露兩人的關系。

他父親在世時，行業裏很多人都認識。又喜歡帶他去社交，不少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家道中落，那些人絕不會像袁長羽，相信他是和岑蒼戀愛，只會覺得他堕落糜爛，給死去的父母蒙羞。

“要是不想去也沒關系，在外地，去一趟也挺累。”

“沒有不想去，只是我該以什麽名義？”

“你想以什麽名義？”岑蒼掐住陽雲林的下颚，擡起他的臉，目光在他臉上流轉，湊近他耳邊，用耳語的氣聲說道，“其實，我也很得意，有時也會有想要炫耀的沖動。”

陽雲林瞳仁微縮，岑蒼該不會真要以他情人的身份将他介紹給其他人。

“……不過考慮到你父親生前也是這個行業的人，也不希望別人誤會我們的關系，在外面，我們還是叔侄吧，這樣也自然一點。”

陽雲林點點頭，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