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虧損

第77章 虧損

紙包不住火，不管經理們再怎麽找借口，做承諾，晶華年終結算的結果騙不了人。那巨額的虧空就擺在那裏，誰也掩藏不住。

晶華的員工過了有史以來最寒碜的一個年會，沒有獎金獎品，也沒有酒席歌舞，董事長岑蒼連面也沒露，只有管玻璃制品銷售這邊的吳總講了話，把一整年的虧損詳細給大家解釋了一番。如果只是把年會辦成批評大會也就罷了，最後還明确放出接下來會裁員的消息。

本來還有心抱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年會，裁員的消息一出，大家連抱怨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暗暗祈禱，這倒黴事不要落在自己頭上。

今年這情況，經理敲打員工，岑蒼那邊也得給公司股東交代。下面開會，上邊股東也開會。幾場會議下來，岑蒼也被折騰得十分疲憊。

常鑫給岑蒼送止頭疼的藥過來，看他掐着太陽穴，眉頭緊鎖，有些揪心。

“您把實情給股東們說了嗎？”

岑蒼接過水和藥，一把吞了，才搖搖頭：“還沒，事情還沒查清楚，先不急着讓其他人知道。”

前倆月剛發覺不對時，岑蒼就叫人排查。先是調查公司內部，反饋給他的結果是，銷售額下降的主要原因并非同期新客戶大量減少，而是很多一直合作的老客戶突然停止了合作。

這顯然很不對勁。新客戶沒大量減少，一是證明整體的市場情況并不像大家說的那麽差，或者即便市場很差，但晶華作為行業龍頭企業，行情越是不好的情況下，大家越是會保守地選擇大公司。

反而是一直用心維護的老客戶卻減少了，這實在是不正常。

按理說，更換供應商涉及到多方面的問題，特別是換了商家如何保證質量穩定問題。岑蒼為了維護老客戶，也實實在在給他們讓利不少。用他的生意經來說，招攬新客戶需要花費廣告和營銷成本，他寧可把這部分價值，變成利潤讓給老客戶，以維持客戶合作的連續性。

後來又讓人去流失的那部分客戶那裏打聽，詢問對方究竟是因為什麽終止了合作。不知是否是簽了保密協議，客戶大都閉口不言，有的直接挂了電話，哪怕透露一星半點的，也都只是不痛不癢表面借口。

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這裏頭有貓膩。更換供應商最根本的原因只有價格，只要新供應商的價格比他們足夠低，客戶選擇新的供應商則無可厚非。而這種事也沒什麽不可說的，完全不用每個人都一副忌諱的模樣。

至于這個，只有讓人想辦法更深入去調查。哪怕是公司機密，也是有辦法拿到的，不過需要更多的時間和多花一點錢。這個問題岑蒼總得要弄清楚。

“對了，常鑫，你去把27號我辦公室的監控删了。別點開，直接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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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總，你上周就說過了，已經删了。”

“哦，是嗎，那就行了。”岑蒼揉着太陽穴，“事情實在是太多，頭疼。”

“你也注意休息。”

“嗯，你去把齊國濤叫來，我有點事問他。”

齊國濤是負責晶華西北兩家工廠的“老資格”，行業裏有名的技術專家和工程師。這到了退休年齡，原本以為晶華怎麽也會再返聘他幾年，沒想到公司直接給他辦理了退休，并明确表示他年紀大了，董事會沒有返聘他的打算。

說是董事會的意思，到底還不是岑蒼的意思，再知道接替他位置的是個靠關系上位的小年輕，更是讓老頭一口氣哽在胸口下不去。

反正他馬上就退休了，這會兒在岑蒼面前也沒什麽好臉色：“找我什麽事？”

“我是想跟您了解下工廠的業務情況。您也知道，今年公司虧損嚴重，廠裏的業務也少，我打算裁掉一部分工人？你給我出個方案。”

要他走，還要他幹活，齊國濤不快地：“我沒覺得廠裏業務量有減少。而且我馬上就退休，你要的方案我一時半會出不來，你找接我位置那人。”

一聽這話，岑蒼就頭疼：“齊老，您是公司元老，公司也沒虧待過您，咱最後也公事公辦的好麽。”

“我哪裏不公事公辦了？我說業務沒減少就是沒減少，方案需要調研，可不是坐下來一拍腦袋就有了，我這馬上要退休，可沒這時間。”

“您再好好想想，今年公司虧損有目共睹，這麽大的虧損，怎麽可能廠裏的業務沒減少？還能有這種道理？”

齊國濤只是哽着脖子，不搭理岑蒼，倚老賣老，有恃無恐。

最後岑蒼別無他法，只有讓他走了。工廠的事，他也只有叫人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因為公司虧損的事，從新年到農歷年，整個期間岑蒼都沒能過得舒坦。找市場原因、經營漏洞，找來找去，好像找到一些，但憑他的直覺，那些都不是造成這麽巨額虧損的根源，然而那根本原因究竟是什麽，還得再調查。

除了公司的壓力，讓一衆股東虧損這麽嚴重，雖說他是主事人，董事會給的壓力也不小。股東們還在催着他，要個合理的解釋，以及解決問題的具體方案。

一直到春節，全國都放假，不管員工、客戶、還是股東全部都忙着休息，公司也停止運轉，他也才得以停下來喘口氣。

原本一點心思也沒有，但拗不過陽雲林，還是一起去了南邊的海島度假。

陽光、沙灘、海水……這些也全然沒有驅散岑蒼心頭沉沉陰霾和重壓。他躺在遮陽傘下，用一本書蓋住臉，看似在小憩，實際腦子裏還一直在琢磨搶他老客戶的公司究竟是誰？

晶華的産品定價都是岑蒼親自定的，經過反複研究測算，雖不是最低價，也是做到了行業內性價比最好。沒有誰還能供給客戶比他家質量更好、價格更低的産品。出現這種老客戶大批流失的情況，要麽是對方虧本和他打價格戰，也有可能是下面的人沒按照他制定的标準執行。

蓋在臉上的書本揭開，一杯冰涼的飲品貼在他的面頰，陽雲林在他旁邊的躺椅坐下：“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別想那些煩心事了。”

岑蒼緩緩睜開眼睛，接過飲品喝了一口：“沒想什麽。”

陽雲林摁住他的眉心，将那些揪在一起的褶皺揉開：“眉頭都皺成一團了。公司的事等回公司再煩吧，出來休假，就好好放松。”

岑蒼松了松眉宇，語氣裏有點歉意：“習慣了。”

“要不你和我說說，是公司虧損的事，還是我接手工廠董事會給你壓力？”

“工廠的事已經定了，你不用擔心。”岑蒼口氣有點不耐煩，不是很想把這個問題繼續下去，主要還是不想把自己的壓力過渡給陽雲林。這些本不該是他操心的。

“那就是虧損的事情了。”陽雲林偷偷觀察岑蒼的臉色，“只在年會上聽吳總大概提了提，很嚴重嗎？”

岑蒼突然想到一點事，之前他沒注意，這會兒陽雲林到他面前，他反倒想起來。

所有銷售組都有老客戶被撬走，同比業績都有大幅度下滑。唯獨陽雲林帶的那個組業績維持了往年的水準，并且客戶似乎也沒被撬走。

沒有回答陽雲林的問題，岑蒼轉而問他：“你帶的那個組，今年又是業績第一，按理說，就算總體虧損，也該給你們獎勵才對，不然讓下邊的員工寒心。”

“我用公司的名義給他們都發了點獎金，雖然比以往少，這種情況，他們已經很滿意了。”

“你自己掏的錢？”

陽雲林笑笑：“我的錢也都是你給的。”

岑蒼拉過他的手捏了捏：“你有心了。是我當初小看了你，不管是銷售，還是後面管理廠區，我現在都相信你能做好。”

陽雲林将手指插進岑蒼的指縫裏，撒嬌：“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教我，不要生氣。”

“對了，我問你，你們組客戶的情況還穩定吧？有沒有老客戶流失的情況？”

陽雲林心裏“咯噔”一下。

岑蒼接着說：“我聽說其他組，因為整體經濟環境不好，都有不少老客戶流失掉了。”

岑蒼說得随意，還扯了個經濟下行的理由。陽雲林卻立馬意識到這引起了岑蒼警覺，并且他應該已經查出了一部分虧損的真相。

怪只怪夏宇，在篩選客戶時，可能是無意識就避開了他們這個組，所以留下這麽個漏洞。

岑蒼到底知道到了什麽程度，陽雲林不敢揣測，只好實話實說：“我們組沒什麽老客戶流失。我們這邊客戶幾乎都是門店，常跑現場見面多，人情關系更穩固一些。”他解釋，又問，“公司虧損的主要原因是老客戶流失了？”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岑蒼面色苦惱，“還在調查，不知道這些流失掉的客戶最後都流失到哪裏去了。”

“我能幫你把競争對手找出來，”陽雲林胸有成竹地，“把這件事交給我。”

“這件事我叫專人在做，你就不要摻和了。”

“讓我試試。萬一我找了出來，也算是對晶華立功，到時接了工廠，也沒那麽名不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