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約定]

我的的确确沒有聽清楚高尾和火神究竟在說什麽, 只覺得自己眼睛很沉重很無力，幾乎快要睜不開了。

高尾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 大概是意識到我的狀态不太對勁, “長濑同學, 你沒事吧？”

好吧，我感覺不只是意識，連耳朵都快不聽使喚了。

高尾擔心的聲音仿佛隔着透明的玻璃一般，我什麽也聽不清，只好下意識地推開他的手，慢慢地回應道：“我沒事，只是有點累，抱歉……”

我從包裏拿出了之前上課偷偷整理好的代數和英語的講義遞給面前兩個人, “之前你們經常出錯的問題我都整理在這裏了，今天真的很對不起, 我的身體有點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休息, 下次我們再見面可以嗎？”

高尾一愣。

火神則是臉上出現了那種難為情的神色, 他沒有接過講義，而是抓起了我的手。

“對不起，的說，我剛才不該那麽任性, 長濑同學。”

我呆呆地看着他, 心跳居然在我無意識的情況下猛然加速, 令我有些不明所以。

“對……”高尾也反應過來, 他同樣也帶着歉疚的神色，“明明長濑同學身體已經很不舒服了，我和火神君居然還沒有注意到。”

我只覺得備受煎熬，火神和高尾身上居然也有那樣想讓我靠近過去的感覺，本身就昏沉着的意識此刻更加不是控制，我沖他們兩個人搖了搖頭，扶着桌子站起來，“那我先回去了，手機丢掉了有點苦惱，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在這裏等你們。”

我幾乎是逃出快餐店的，一路上扶着本就受傷的額頭，我用力的晃着頭，眼前的路面好像都變得凹凸不平，遠處高聳林立的建築開始變得扭曲。

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大概這次是真的會死掉吧……

我模糊的思考着，但是腳步卻沒有停下來，我朝着馬路對面的中心公園走着，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樣有着川流不息的車流，讓我很順利的穿過馬路來到公園。

我步上臺階，走過熟悉的小道，公園前的布告欄上還貼着全國高中生網球比賽的宣傳畫，偶爾也會有哪些穿着運動衫的人從我身邊急匆匆的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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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點，今天是冰帝和六角中的比賽啊！”

“這場比賽結束後，就是決定四強的隊伍了，神奈川的立海大附屬高中，東京的青春學園，大阪的四天寶寺，最後的是哪只隊伍呢？”

這樣的情景，仿佛一下就回到了曾經我也緊張的期待着全國大賽的那天。

我靠近球場，看着那其中還在進行着練習的網球部的成員們。

“嗨，又見到你了。”

肩膀被人碰了碰，我揉着眼睛，發現白石居然出現在我的身側，非常出乎意料了。

在我将疑惑問出口之前，他已經笑意溫和的替我做了解釋，“如果是來看冰帝和六角中比賽的話，在旁邊的D球場。”

“我不是來看，來看比賽的。”我低頭不語，“只是，想找一個讓我覺得安心的地方休息一下而已。”

“很累嗎？”白石嘴角的弧度慢慢放緩，他的口氣也變得平淡下來，“……很辛苦啊。”

“……好累啊，都快要受不了了。”我凝視着眼前在網球場地內來回奔跑着的少年們，“以前我覺得打網球才是最累的事情，有時候比賽兩三個小時都結束不了，現在啊，才知道打網球什麽的，一點也不算累呢。”

那個時候，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結束後總會在場外遇見一直在等待我的白石。

他高舉着我喜歡的桃子味運動飲料，眼睛微微彎着，然後伸出手溫柔的在我頭頂拍了拍，“很累嗎，美月辛苦啦。”

今夕何夕。

眼前隐約在發燙，我想即刻就抱住現在站在我眼前的白石，像是以前的每一次跟他撒嬌那樣，可是我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現在的白石，只是一個因為憐憫才出現在我身邊的人，他不再是那個專屬于我的少年。

“我都快堅持不下去了，”我咬緊唇，用力地吸着鼻子，想靠着這個笨拙的動作把眼淚收回去，“好累，我好疼……我沒辦法再繼續做下去了……”

白石的臉上帶了一些輕微的無奈，然後我聽到了他沉默着離開的腳步聲。

周遭再次只剩下了安靜的風再吹拂着額頭上的劉海，我沒辦法克制自己的眼淚落下，但是當我捂住嘴時，一罐桃子味的飲料在我眼前晃了晃。

“要不要嘗一嘗，這個，是戀愛的味道喲~”

白石歪了歪頭，直直的望過來，模仿着電視裏舉着飲料做宣傳的偶像，用刻意地甜甜的口氣對我說着，但是那樣搞笑的口吻搭配他帥氣的臉龐，不僅格格不入，還帶來了格外的喜感。

“不要哭啦。”

他低下頭說我說着，于是我裝作撥了一下劉海，把臉上的眼淚慌亂地擦拭掉，“我沒哭哦。”

“好好好，你沒哭。”他說着，然後幫我擰開了飲料的瓶蓋，“來，給你。”

白石把背在後面的雙手擡起，帶着笑意，完全地坦率的對我說，“你看，我的手上也有綁繃帶，我都沒有像你這樣藏起來。”

就連這種事情都被注意到了。

包紮着紗布的慣用手明明一直被我藏在身後不想被他看到的。

白石其實一直很懂得照顧人，溫柔，可靠。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深深地喜歡着他，甚至會在每次來到東京都會第一時間想在這裏看到他。

沒有我的話，白石會選擇其他女孩子做他的戀人嗎？

透過大開的飲料瓶口，我看到了裏面盈滿的飲料倒映出我頗有些難過的臉龐。

“那個，請問，”我的手指抓緊了飲料的瓶身，我擡頭看向白石，“你有戀人嗎？”

“嗯？”他很驚訝，沉吟了片刻，嘴角弧度不由得也提了起來，“你呢？”

“我沒有。”

“那，我也沒有。”白石跟着擡起頭，“你為什麽會到現在都沒有呢。”

“我的性格，好像是很容易被人讨厭的那種類型。”我自顧自地說着，忍不住笑出聲，“我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把喜歡傳達出去，能喜歡這樣古怪的我……那，他一定很有勇氣。”

白石跟着我一同笑起來，有點讓人分辨不出他真正的情緒，“确實，要有很大的勇氣才能發現你是個很可愛的人。”

他持續的看着我，一會兒之後，牽住了我的手，“你累了，我送你回家吧。”

常年握着球拍的修長柔軟的手指就這樣自然地牽起，公園離車站一點也不遠，我和白石并肩往前走着，一路上幾乎沒有人說話，只有透過相觸的皮膚傳來的溫暖的體溫讓我覺得格外的懷念。

如果這條路能夠無限走下去的話……

我擡頭看着天邊已經變成暗藍色的雲霧，堆積在最高的地方。

電車即将進站，白石禮貌的和我告別，就在我打算入站的時候，他轉身又忽然喊住了我。

“美月。”

白石淺淺地喊着我的名字，“我聽說并盛町的祭典很精彩，周末的時候我可以去找你玩嗎？”

我猶猶豫豫，不知該回應什麽，白石清瘦幹淨的面容綻放出讓我熟悉的笑容。

緩緩駛入站臺的電車低沉的碰撞聲把他溫和的嗓音所碾碎，以至于我只能通過他說話的口型判斷出他究竟對我說了什麽。

不要放棄。

我還在等你。

我揉着仍舊在發暈的頭走入公寓的電梯，在電梯沉默地向上攀升着的時候，我的頭始終不受控制般往下垂着。

睡意再次混混沌沌的襲來，我幾乎是歪歪斜斜扶着牆壁往前在走着。

站在家門口的是一個個頭很小穿着黑色正裝并戴着禮貌的小嬰兒，在看到我回來後，他一躍跳到我的面前，用着奶聲奶氣的口音和我打招

呼，“Ciao~我是Reborn，來自意大利的殺手，目前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家庭教師。”

“唔？”

我怔住，用手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稍燙。

意大利，殺手，家庭教師。

這種跟我完全沒關系的詞彙從可愛的孩子口中被說出來……

我果然是幻覺越來越嚴重了。

眼前名為Reborn的小嬰兒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他帽上原本看上去像是裝飾物的綠色爬行動物慢慢來到他的手掌中。

他擡起了手中的.槍，直直對準我。

軟綿綿的手和腳，還有可愛的眼睛亮得能映出流彈，只說說出的話卻帶着一種殘酷，“需要我送你去三途河清醒一下嗎？”

嗯……很可愛嘛。

我看了一眼小嬰兒微微翹起的嘴角，用盡最後的力氣蹲下來在他面前，“對不起，我真的很累，沒有辦法陪你玩游戲……不知道爸爸媽媽在哪裏的話，先到我家來坐一下好不好？等下我送你回家。”

砰——！

揮之不去的硝煙味和臉上劃過去的子.彈讓我回頭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身後被打穿了的牆壁上正在冒煙。

現在小孩子的玩具都做的這麽真實？

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蹭出的血痕，從小嬰兒的眼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打開門後，我直接撲倒在了沙發上，身體在接觸到軟綿綿的沙發的那刻，就仿佛開啓了休眠功能，再也起不來了。

“哼哼。”

可愛的孩子的聲音漸漸遠了。

“有點意思呢。”

我是不小心從沙發上滾下來的時候才清醒過來的。

陽光穿過了客廳的垂下的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射出耀眼的光暈。

“美月？”

擔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捂住自己被摔痛的手臂，旁邊的人已經重新把我扶起來，我側頭望去，看到了沢田綱吉充滿着擔心的臉龐。

他的褐色的頭發同樣被屋外的陽光反射着，微微擡起的下颌的線條，圓圓的眼睛裏是滿滿的不安和擔心，就連握住我的手都不由得收緊。

“沢田君……？你怎麽會在我家？”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昨天聽阿武說你請假回家休息，今天你還是沒來……隼人也說你還要再請假一天，”沢田緊張着擡眸看着我，“我把今天課堂的筆記幫你寫好，嗯，給你送過來。”

沢田綱吉顯然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好像對我的沉默很在意，他手忙腳亂的說着，“是真的！我不是因為Reborn想要殺你，不不不不，我是真的擔心你。”

“為什麽要跟我說那些呢，謝謝你，特地把筆記送過來。”

四目相交之下，沢田眨了眨眼睛，忽而展開了然的淺笑：“嗯，不用擔心，我把老師說的統統都幫你記下來了。”

“原來我已經在家裏睡了一天了啊。”

“說起來，美月還沒有吃午餐呢。”沢田把放在桌上的便當盒推到了我的面前，“是我拜托媽媽幫你做的，不介意的話——”

房間內沢田稍有些緊張的聲音被屋外門鈴聲所打斷。

“啊，這個時候是誰來找我？”我打算去開門。

但是坐在我身邊的沢田已經握住我的手，音線稍稍擡高一些，回了我一個能讓人安心的溫柔笑容，“美月的身體還沒好，還是我替你去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