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帖

第三帖

這人精神分裂，漆許悲催地想。

要是被推開，最好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那順理成章地就可以撒一頓潑，把早上憋在心裏的髒話都罵出來。

現在是什麽情況？裝不認識，故意的？

漆許收回腳，扯了一抹不見底的笑，“不好意思小弟弟，你太醜了，我只給帥哥聯系方式 。”說完，漆許不管宋予什麽臉色，直接繞過他走了。

等到門口，漆許駐足，等還未跟上來的季雲馳。

門口的工作人員跟漆許打招呼，漆許好心情地禮貌回應，還閑聊了幾句。

季雲馳小跑着出來，見到漆許一臉無奈地搖頭，“你怎麽跟個小男生耍性子，還跑了，留我一人在裏面道歉。”

“不用跟他道歉，這小孩是賽艇運動員，早上故意給我使絆子。”漆許有注意到宋予腳上的鞋子價格不菲，LV Trainer，她那一踩，都癟了下去。

季雲馳聽完就笑了，“怪不得，那你成功了。我看到他的臉綠了紅，紅了又綠，都能聽到磨牙聲了。”

好誇張，不過漆許很受用，早知道晚點走，沒看到有點可惜。

季雲馳将漆許送到樓下，下車前，他拉住她，“Qiana。”

這一聲英文名叫得漆許有些恍惚。

她與季雲馳一塊長大，倆人是鄰居，從小學就開始同班，初高中，再後來出國，就算不在一個班也是一個學校。

因為許字疊音不怎麽好聽，所以季雲馳一般都叫她漆漆。出國後跟着外國人一起叫Qiana，回來重新叫回漆漆。

Qiana這個名字是季雲馳要上小學的時候給她取的，那時候兩人一起請了個外教。上第一堂課前，季阿姨讓他們先自己取個英文名，季雲馳給自己取好，順帶也給她想了個。當時她覺得最起碼姓沒有變，還誇季雲馳聰明來着。

Advertisement

現在一般什麽時候季雲馳會叫她Qiana呢，表演時刻。

這一聲就好像是警鈴，提醒着她在英國那幾年的自己是有多蠢。

“怎麽了，Jem？”漆許用一種極其輕松的語氣回應他。

季雲馳:“我媽說想你了，問你什麽時候回家，正好看看她。”

原來找她，也不是單純為了吃頓飯。

漆許抽回手，側過身看季雲馳。

什麽時候起，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從未了解過季雲馳。是在出國前，還是出國後，記不清了。

“Jem，你沒跟阿姨說你有女朋友了嗎？”

“早分了，談不動了，浪費時間。”

“哦。”漆許垂下眼睫，“下周吧，正好我回家拿點東西。”

“好，到時候打我電話，我來接你。”

漆許點點頭，下車。她直接進樓，沒再往後看一眼。

消息欄有條好友申請彈出來，漆許點開，不正是背影頭像的自戀男孩嗎。

漆許點拒絕好友申請。

來找她算賬還是道歉？都不用，這人太讨厭。

兩分鐘後，又來了一條。

漆許還是拒絕。

她放下手機，收拾收拾泡個澡。舒舒服服躺在浴缸裏的時候，電話響起。

漆許沒看來電提示，直接劃開，免提，繼續閉目養神。

等了好一會兒對方都沒說話，她不禁睜眼要看是誰。

“喂？”低沉的男聲。

“哪位？”

“我。”

沒毛病吧。

漆許拿起手機看號碼，想起來了，是有點毛病。重新放下手機，她讓自己慢慢沉下去，不打算理電話裏的人。

“你在幹嘛？”那頭的宋予能聽見細微的水聲。

“什麽事兒？”漆許重新上來，甩幹臉上的水，說的話都沾了水波，暈得模糊。也就憋了十秒鐘，但還是喘。

宋予頓了下，清清嗓子，抛着手裏的打火機，高一下，低一下，很有規律，“為什麽裝不認識我？”

漆許聽出來，這人不是來謝師問罪，而是太閑。在淩晨兩點，不睡覺，半夜找人麻煩。

往前推，拍照的時候裝不認識？明明是他惡作劇在先。還是在海底撈裝不認識？不配合工作還讓別人有好臉色相待，就這個惡劣樣兒，沒打他就不錯了，虧她還有點職業操守。

漆許捏了個車厘子，小小咬了一口，嗯，甜。

“我為什麽要認識你？難道我還得巴巴地舔着你的臭臉跟你打招呼啊？”在口唇之争上，漆許不見得是會輸的那個。上學時期，辯論沒少打。

“漆許。”宋予叫她名字。

被一個比自己小七歲的男生叫全名，漆許掀起眼皮，稍顯迷茫地停住動作。

之前這個人叫她姐姐，都帶有故意戲弄的成分。而這次的全名，似乎有她捉摸不透的含義。

“你要是有點基本的做人禮貌，就叫我一聲姐。”

宋予似乎被她氣笑了，笑聲又停得突然，故意用一種氣音說話，“好的，姐姐。”

這人就是故意來惡心她的，漆許無語吐出嘴裏的核，“宋予，我不懂你們十幾歲的小男生腦子裏想的是什麽，還是在你們這個年齡階段有無盡的時間和精力去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但是，我得跟你說明白，我很忙，非常忙。如果我之前哪裏惹到你了，ok，現在我道歉，對不起。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從此我們就當從未見過面，祝你學業進步，多拿獎牌。”

漆許說了一堆，許久都未得到回應，再準備開口的時候，電話已經先一步被挂斷。

外面下起了雨，逐漸密集地拍打在窗上。

漆許突然覺得泡得有些暈，起身，潦草地沖了下，裹上浴巾，吹完頭發後，洩氣般地倒在床上。閉上眼，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來，天已經泛白。

頭痛欲裂，嗓子幹，漆許抽抽鼻子，原來是感冒了。

她去藥箱翻出藥，擱置在桌上。去冰箱拿了顆雞蛋，還有一包吐司，到廚房簡易地做了個早餐。吃完，再就着溫水把藥吃下去。

做完這些，已經九點多。

十點約了拍攝，漆許妝也沒化，換了衣服就走。

在網約車上，漆許迷迷糊糊又睡了十幾分鐘，到公司時狀态已經好多了。

做完上午的拍攝工作，漆許飯也沒吃，去休息室先睡覺。

還沒睡沉，耳邊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周眉輕輕叩門，探進來半個身子，“許姐，有束花需要你簽收。”

花？漆許記得自己沒買，季雲馳更不會浪漫到還會給她送花。

999朵玫瑰花，原來真的會有人買這個數字的花來送人。

好土。

工作室裏的人都湧着來看，發出驚羨的贊嘆。

“是馳哥送的？哇，好漂亮啊，是朱麗葉唉，這得不少錢！。”

“馳哥真大方啊，許姐，好羨慕你！”

漆許讓他們快去吃飯，把花搬到辦公室，抽出裏面的卡片來看：希望姐姐喜歡，花和姐姐一樣漂亮。

嘔。

漆許立馬把卡片撕掉扔進垃圾桶，這宋予犯什麽混。

此時恰好有人來電話，漆許接通的第一秒就直接說：“宋予，我昨天沒跟你道歉嗎？”

對面沉默地駭人。

漆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胸腔因為氣憤而起伏着，她不喜歡自己陷入這種失控情緒。憤怒會讓她不理智，處于被動，所以她努力地平複自己的呼吸，喝了好幾口咖啡，再度開口已經冷靜下來，“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宋予無辜道，似在思考，随後戲虐聲通過電流緩緩而來，炸得漆許全身發麻。

他說：“我想追你啊。”

“姐姐，我追你呢。”

這話一點都不真心。

漆許才意識到，她忽略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為什麽宋予會看她不爽。以她單方面的記憶來看，确實對這個人沒印象。

“我之前有哪裏對不起你嗎？”

“哦。”宋予的尾音拖長，話鋒一轉，“不重要。”

“那你告訴我，我們有什麽誤會，好好去解決它。”

漆許試圖跟他講道理。

宋予太不按常理出牌，仿佛什麽決定都是看心情的臨時起意。最關鍵，他知道工作室地址，還有一層工作牽扯。私人恩怨帶到工作上面，不是她的作風。

“不需要解決，姐姐，我可以追你嗎？”

問問問，問就是不可以。

漆許還未回答，宋予又說：“可以是吧，好的。微信通過一下，我要去訓練了，晚上聊。”

在電話挂斷的幾分鐘後，漆許踢了一腳玫瑰花束。

神經病，神經病，神經病。

“眉眉？”漆許大聲喊。

“許姐，咋啦？”周眉嘴裏還嚼着東西，她剛在茶水間和同事吃飯，大家都在讨論花的事兒。

“把花拿去扔了。”

“哦......啊？”

“算了，你開我的車，去附近的花店，把花拆下來重新包裝。一束一朵，在客戶群跟客戶說，臨近工作室成立一周年，送花小活動。正好把我們後面正式的一周年活動預告貼上去，不管來不來拍照，把花送完為止。”

“好。”周眉識趣地拿花就走，還不忘輕輕帶上門，回頭悄咪咪地瞄漆許。

看起來火氣很大啊，和馳哥吵架了？不應該，馳哥脾氣那麽好，說話都沒見他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