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二帖

第十二帖

漆許抽完的煙被宋予接過去，他娴熟地滅掉煙蒂，一個弧度同樣被投進垃圾桶。

旁邊偶有個人過去，宋予拉過她的手到更隐蔽的樹下。另一側的路燈正好背着，兩人藏在背光之地。

兩人都是剛抽完煙，呼吸間漆許能聞到彼此身上的煙味。

宋予掏出一塊糖，擠着包裝紙的尾部遞到漆許的唇邊，她張開嘴含住。

糖塊漸漸融化，他俯下身，只是很輕地貼了一下她的唇。垂眸，他看見她的腮幫微微鼓動，似在汲取糖塊的甜味。他擡手，輕輕抓住她的脖子，這下感受地更加清晰。

漆許被宋予抵住背靠着樹，在她脖子處的手壓根就沒用力，只是貼着。但他手心一片厚繭，所以有點癢。吞咽唾液的時候，肌膚與他的手心相蹭。她不知道宋予要幹嘛，一句話也不說。

她叫他的名字。

他從胸腔裏回應一聲悶悶的嗯。

“要吃糖嗎？”

“你嘴裏的嗎？”

漆許踮起腳尖，用行動回答。

等糖渡到宋予嘴裏，漆許用指尖點他的下巴，有些毛刺。

她問他是不是今天沒刮胡子。

宋予點頭，“壞了，姐姐給我買。”

他又恢複了原先的死德性，漆許淺笑着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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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計較什麽呢，想那麽多幹嘛呢。她自己劃立的鴻溝，人家指不定壓根就沒想跨過去。不該妄想着讓宋予讀懂她，七年的兩端就放在那邊，屆時一拍兩散地也可以爽快些。

兩人來到商場，漆許讓宋予自己選。她對這方面沒有研究，不知道哪個牌子好。

要付錢時，她在包的夾層裏摸到一張黑卡，印象中沒見過。

宋予看她猶豫，直接拿過交給櫃姐，“舍不得啊？”

她擡頭，“你放的嗎？”

宋予沒有否認，“沒地方放了，你幫我保管。”

漆許一時不知怎麽回應，禮物可以送，但他們的關系沒有到能涉及錢財的地步。看宋予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在結好賬時漆許将卡揣回至他褲兜，“我不想要。”

宋予沒有強求，一手牽着她，一手拎着袋子往商場出口方向走。

漆許在遠處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熟悉身影向他們這個方向走來，吓得她立馬甩開宋予的手，退離至三步遠。

被甩得猝不及防，宋予剛要重新牽手被一聲從不遠處傳來的名字叫喊阻斷。

漆盼怕漆許沒看見她，直接叫她的大名，激動地揮舞着雙臂。

漆許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漆盼，關鍵她旁邊那個男生是誰？戀愛了？

姐妹倆寒暄了幾句，漆許就将目光投向旁邊的男孩，擡擡下巴，質問明顯。

雖然是自家姐妹，但漆盼還是有些害羞，紅着臉給漆許介紹趙千俞，“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漆許拖着長音若有所思，看男生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就知道漆盼沒少買，她主動伸出手向趙千俞介紹自己。

趙千俞想将東西放到地上回握漆許，被漆許阻攔，“不好意思忘了你手上的東西，不用麻煩，下次握也行。”

漆許為了緩和氣氛，開了個玩笑。她餘光瞥到宋予站在玻璃臺邊，雙手撐在欄杆上玩手機，遂了她想裝不認識的意。

他這般乖倒讓漆許意外。

交談了一陣，漆許叮囑他們早點回學校後在原地分別。

等人徹底不見影子，漆許才走到宋予旁邊拉着他快速離開。

宋予手機上的游戲打到一半，被她拖拽着往前跟着她走。他腿長，所以縱然她走得很急，但到了宋予這裏卻是不急不緩的步伐。

到車旁，他靠邊站着打完未結束的游戲局。等車來，他跨坐進去，一分鐘後完成第十殺正好游戲結束。摁滅手機，他轉頭看向車外，說道：“漆許，有件事需要跟你說。”

漆許心想宋予能有什麽事，沒回應，等待他的下文。

“我跟你朋友旁邊的男生認識。”

“哪個朋友？”漆許一時沒轉過彎。

“我和趙千俞認識。”宋予看到她眼裏的驚訝，繼續，“他看見我和你牽手走一起了。”

車停下，漆許直視前方，腦子在飛速轉動。

“告訴趙千俞別跟漆盼說。”

“跟他說過了。”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宋予就收到了趙千俞的消息。趙千俞跟他一個學校，在學校健身房認識。

漆許斜他，白眼他，“偌大的上海怎麽都是你熟人？”

“你那什麽眼神，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巧。”

漆許哼了一聲，哼完才發現竟然會無意識學宋予。為了避免讓他發現，她問：“趙千俞這個人怎麽樣？”

漆許叫那個女生漆盼，那就是李暮雲口中同父異母的妹妹了。既然是小姨子，把把關是應該的，于是宋予給她分析，“趙千俞人不錯，拿過幾次羽毛球比賽冠軍，就是不知道積分夠不夠趕上明年的錦賽會。他很刻苦，據說也是個訓練狂魔。”

“......”漆許想詢問的是人品，誰問運動相關的了，“停，我是說他這個人，性格家境之類。”

“不錯啊，人很正直。具體的不好評價，要小姨子自己了解。”

“宋予。”

“怎麽了？”

“你臉皮蠻厚的。”

“......:

他又說錯了什麽，這麽熱心地給她分析還遭句罵，天理何在。

很委屈。

車開進小區，前面那輛銀色保時捷漆許看着眼熟，轉彎時看到車牌，是季雲馳。

她停下車，一把摁下宋予。

第二次。

宋予氣得肝疼，他是做小偷的嗎，“又幹嘛。”

“季雲馳。”

季雲馳的車在她住的那棟樓前停下，漆許卻沒再往前開，而是倒退。

直至退到另一棟樓，漆許讓宋予趕緊下車。

宋予：“......”

宋予撂下一句“最好給我個解釋”後，氣呼呼開了車門。

漆許沒深想這句，重新啓動車子。

等劃開手機，她才看到有季雲馳的三通未接電話，時間是在一個小時前。

漆許下車，看到季雲馳在門口等她，手上拎着一盒蛋糕。他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溫文爾雅。

她走近，“這麽晚來找我什麽事？”

季雲馳擡起拿着蛋糕的那只手，“剛聚完餐，正好看到你喜歡的蛋糕。”

漆許說：“太麻煩了，我想吃可以自己點外賣。”

“沒事，也想來看看你。”季雲馳往大門的方向走。他回頭，看到漆許還停留在原地，于是叫她，“怎麽了，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她搬來這裏一年，除了搬家那天季雲馳上去吃了頓飯，其餘都是在樓下等待。

漆許回憶起上次兩人在他車裏的對話，将他現在的轉變聯系在一起倒也說得通。可她家裏有了其他人的痕跡，上去必然會被發現。

季雲馳依然笑着，只是越來越淡，“我看你朋友圈發了小貓的照片，你養貓了？”

“是。”漆許接過他手裏的蛋糕，“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季雲馳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只幾秒，他又彎起唇，溫和地看着漆許，“好，那你早點休息。”

“好，晚安。”漆許也回他一個笑容。

在季雲馳轉身的時候，漆許叫住他，“Jem，改天我請你吃飯，好好談一談吧。”

“為什麽？”

“因為我想往前走了。”

她是在等季雲馳嗎，不是，只是自己獨自在走。

這條路一定需要個同行者嗎，不一定，但有總比沒有好。

季雲馳問漆許：“你是遇到喜歡的人了嗎？”

“還沒有，但上次回去後我想了很久。季雲馳，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她這裏不是垃圾站，不搞垃圾回收。憑什麽他玩夠了，想回頭了，她就得接着。沒有這個道理。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改天再聊。”他低頭，知道這些話是在拖延。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漆許率先轉身。

進電梯前，她朝門外看去，季雲馳還站在原地。

漆許給宋予發了條信息，叫他去附近的水果店買盒車厘子，正好別跟季雲馳碰上。

樓下。

宋予沒有走遠，他站在過道間已經吸了三根煙，從這個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漆許和季雲馳。

他舔舔唇，打算等會兒上樓把蛋糕吃完，一口也不給漆許留。

暗與明的相撞，季雲馳向他看來，宋予知道再躲也沒用。

他走過去，指尖還夾着煙。

宋予猜測季雲馳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不然今天也未免太過碰巧。

他打量着這個男人，典型的金融男氣質。金絲邊的眼鏡下一雙諱莫如深的眼睛，如洪流，又如深淵。

他不喜歡。

不止因為這個男人曾經站在漆許身邊那麽多年，而是氣場相斥。

季雲馳先開口:“到哪一步了？”

開門見山，簡明扼要。

宋予吸了口煙，答:“如你所見。”

他看到對方驚訝，擰眉，再對他審視，似乎對此感到莫名。

宋予嗤笑一聲，笑季雲馳的自信。一起長大的情誼，結果卻一點都不了解漆許。宋予是覺得慶幸，但另一方面又覺可悲。

他也自信，自信在肯定季雲馳會第一個出局。

季雲馳扶了下眼鏡，說:“你以為我會吃醋嗎，不會。我和qiana商量過，結婚以後保持開放式的婚姻關系。你看，她這不就接納你了嗎。”

宋予抽煙的手頓住。

他的變化被季雲馳盡收眼底，明顯地，這仗他勝了。話點到即止，他不會在意過程，捕魚的網要最後才能收，心急只會敗事。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