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十九帖
第十九帖
但漆許很快把笑收了回去,扭頭繼續抽煙。
“說句話。”宋予又捏她的臉。
漆許打掉他的手,“沒大沒小。”
“那你告訴我,打算怎麽處置我?”
宋予混不吝的樣子讓漆許生氣,卻又想笑。
她撚滅手上的煙,拿起口香糖,掏出最後一片,撕開包裝。
去除口中的煙味。
“你什麽都不用做,我可以自己解決。”
“行。”
“別跟季雲馳比,你們沒有可比性。”
“呵。”宋予冷笑一聲。
漆許頓了頓,還是繼續說:“我跟他認識二十五年,不管他做了什麽,我都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
“就算今天的局面是他導致,你也會原諒他,是嗎?”
“是。”漆許修正,“你猜對了一部分,季雲馳把dylan介紹來工作室并不出于百分百的好意,但選擇權始終在dylan自己手裏。只要他繼續在這一行幹,就會有隐患。而在其他地方,很有可能再被無痕隐去。季雲馳了解我,他知道我肯定會把dylan交給法律。他置身事外,卻又在暗地裏推波助瀾,這是他的本事,我甘拜下風。輸了就得認,我有這個自知之明。”
“那我有個問題,你還信任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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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予這個問題太一陣見血。
漆許突然不想嚼口香糖了,抽出一張面紙包着吐掉,用指腹捏着那個軟塊,上面還有溫度。
“不信。我可以做瞎子,但不能做傻子。”
宋予剛想拿漆許手上那團廢紙的手頓住,他擡眼看向漆許,在對視的那瞬先移開目光。
漆許把紙遞給他,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底線?”
宋予第一反應是搖頭,“沒,能理解。”
他接過廢紙,又重新抽了張新的擦她鼻梁上的煙灰。很淡,其實根本就沒有擦的必要,但他想要在她身上找點事情做,“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二十五年,季雲馳于你而言或許更像家人。我這樣說,對嗎?”
“算是吧。”漆許承認。
宋予嘴角染上淡淡笑意,“雖然我很煩他,但他對你應該很不錯。”
雖然宋于迫使自己去忽略漆許書房書架上她和季雲馳的合照,但事實就擺在那邊。
季雲馳對漆許很重要,而且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宋予偶爾會聽李暮雲提起季雲馳。
季雲馳身上有很多二代的特質,他們這類人,表面和內心都隐藏很深。來來往往皆為利,生長環境就注定他們看透人性太早。在dylan的事上,這種手段太正常。只要手的表面是幹淨的,誰管皮下是什麽顏色。
但也就是這類人,對看重的人會特別看重。李暮雲說季雲馳和漆許在英國讀書時,漆許遭遇入室搶劫,季雲馳沒有猶豫地擋在漆許身前。李暮雲還說,在漆許開始說想要留在英國時,季雲馳也曾不顧家裏反對說要留在英國。李暮雲說過很多,拼拼湊湊,季雲馳是個很不錯的朋友。季雲馳如果一開始在感情中把漆許當作唯一,恐怕他連認識漆許的機會都沒有。
奈何沒有如果。
漆許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接話。這還是宋予第一次說季雲馳好話,怪怪的。
她開動了車子,卻不想再回工作室。
郝姐發來消息,說dylan沒有報警。也沒被砸出腦震蕩,這家夥挺抗造。
一堆破事,卻又急不來。
漆許被很多種情緒包裹着,開車的時候一時放空,一時又不禁聯想。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周筱夢曝光的錄音,越想越煩。
一個急剎車,她調轉車頭。
去超市。
漆許在超市買了很多食材,回去就悶在廚房裏開始做菜。
宋予想去搭把手,被分配的任務都是洗碗洗菜這樣的小活。幹完了,就杵在漆許旁邊看她忙活。
漆許會做菜,但平日裏懶得做。她動作很熟練,還能翻鍋炒。
漆許關火,夾起一塊牛肉送至宋予嘴邊。
宋予沒立即張口,而是微微皺眉,“燙。”
“自己吹。”
“......”
宋予龇牙咧嘴地咬下一小塊 ,眉頭鎖得更緊,“好像太鹹了。”
“我喜歡吃鹹口。”
“......”
漆許把鍋裏的爆炒牛柳裝盤,洗鍋,開始炒下一道菜。
宋予拿着筷子,一手撐在臺邊上,一手時不時夾起一塊往嘴裏送。
鹹是鹹了點,但這是他第一次吃漆許做的菜。四個字評價:人間美味。
火候精準,賣相好看,嫩,入味,除了鹹沒毛病。
下一道菜是焖燒雞,在漆許蓋上鍋蓋後,扭頭就看爆炒牛柳的盤子已經空了一大半,而罪魁禍首卻還在吃得起勁。
“不是說鹹嗎?”漆許走出去,給宋予倒了杯蘇打水。
“太好吃了。”宋予毫不吝啬地誇獎,他端着盤子一起往外走。
漆許見狀,感到無語。
啥人啊這是。
宋予接過杯子就往嘴裏灌,一杯很快見底。杯子還回去,他擡擡眼,意思是再來一杯。
漆許又倒了一杯,先自己喝兩口,再給他。
宋予一直在吃,嘴忙個不停,也不說話。他吃得香,但沒有咂嘴的聲音,額頭上鋪滿了汗。
漆許這個炒菜的,臉上的汗都沒他多。
宋予放下盤子,扯了衣角,單手就把上衣脫了。
漆許:“......”
宋予想要再去拿盤子,就被漆許端走了。他只得跟在後面,眼睜睜看着盤子被放到餐桌上。等還想再夾一塊的時候,被漆許打了一下手臂,“別吃了。”
“虐待我。”宋予收回筷子,委屈巴巴地看着漆許,重複,“這是虐待。”
“虐待你個頭。”漆許懶得理他,轉身往廚房走。
宋予又屁颠屁颠地跟過去,嘴裏還在嘟囔,“漆許,你虐待我,你好壞。”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這道菜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爆炒牛柳,簡直停不下來。”
“你太壞了,做那麽好吃卻不讓我吃了。”
漆許:“小愛!放一首《沉默是金》!”
小愛應答後,客廳裏就傳來歌聲。
“小愛,聲音大些。”
歌曲聲漸大。
宋予被漆許逗笑,改為貼在漆許身後,雙臂環住她的腰,下巴抵在肩窩。
漆許的脖子上本來就有細細密密的汗,加上宋予的靠近更加難受,動動了肩膀,嫌棄道:“你好煩啊,別靠近我。”
“不要。”宋予說話的時候還将臉離肩窩處靠得更近,唇貼着就落下了一個吻。
漆許拿宋予沒辦法,就随他去。挪動一下,他立馬又重新貼上來。
漆許想着招兒讓宋予去拿東西,這樣一來二去,三菜一湯也做好了。
宋予開心地去盛米飯,給自己那碗壓了又壓。
漆許覺得宋予現在跟傻子似的,也不知道樂什麽,吃得又多,嘴巴一直鼓鼓的。
他這頓飯吃得話格外少,專心幹飯,除了給漆許夾菜的時候說兩句,其餘時間都在,嚼,嚼,嚼。
漆許一小半碗飯下肚就飽了,做飯熱的,加上白天的事情,胃口自然不好。她小口喝着湯,看宋予在對面大快朵頤。
宋予可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像倉鼠,關鍵他還會偶爾擡頭看漆許兩眼,模樣就更加可愛了。
她做這頓飯,一是想給自己找點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做做,二是給作為報答。
其實今天宋予完全可以什麽都不做,但還是想幫她。不管方式如何,她都感謝。
漆許懷疑的根本,不是宋予,而是自己。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相信會有人無緣無故對自己好。也怕這份好會突然消失,到最後受傷的只有自己。而她在宋予身上抱有的期待,讓漆許自己感到恐慌。
她知道自己偏離航線了,卻沒有辦法。
這一刻,她在想。
宋予到底哪裏讨人喜歡。
他這個吊兒郎當的性子,到底哪裏讓她喜歡呢。
好像有很多地方。
漆許現在看着他吃飯,一股幸福感漸漸悄無聲息攀爬上來。別人吃她做的飯,不是沒被誇過,但也不是每道菜都能吃見底。
她學做菜只是因為在外面讀書時自己想吃中餐,找的阿姨做菜是好吃,但總偏辣,她不好意思說,就慢慢自己學着做。季雲馳也會經常來她家吃飯,但他吃飯總是講究幾分飽,再喜歡的菜也不會吃光。
而宋予不一樣,他喜歡,對喜歡的東西就表現地特別明顯。邊吃邊誇,贊不絕口。
漆許給宋予盛了一碗湯,推至他面前。三個菜已經快空了,其實她做的分量都不少,宋予碗裏的飯也是第三碗。
宋予吃完,手裏捧着湯碗往後靠,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嘆完他看對面的漆許,抓了抓頭發,又開始傻笑。
漆許瞧他這傻樣,收着嘴邊的笑意,“等會兒去洗碗。”
“歇一歇,吃累了。”宋予喝着湯。
吃飯累個屁,漆許心裏腹诽。
她低下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油煙味,蹙着鼻子起身準備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來,宋予坐在沙發上逗貓玩,電視屏幕開着,顯示的是游戲畫面。餐桌上的碗都被收拾好了,洗淨放在碗架上。但他的上身還是沒穿衣服,空調溫度不低,也不知道冷不冷。
漆洗去吹頭,不一會兒手上的吹風機就被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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