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二十六帖

第二十六帖

“漆許，你不該這樣對我。”宋予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嗓音沙啞，含着委屈。

這幾天他很累，不想把負能量帶給別人，只能自己消化。

從在漆許的手機裏聽到季雲馳的聲音，再到踏上香港這片土地，他把什麽壞結果都想過了。可是，他不接受這樣無理由的結局。

漆許想甩開他的手，可是怎麽都甩不掉。看着他泛白的手指，用力掰過去，等摸到上面的厚繭時又控制不住地放輕力氣。

她爆發似的拿着桌上的袋子就往宋予身上砸，沖他吼道：“我怎麽對你了！我已經在盡力接納你了，是你欺騙我在先！你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啊！宋予！麻煩你搞搞清楚！是你騙了我！”

“我騙你什麽了，你說清楚啊！”宋予不自覺地也拔高了音量，可是說完又輕聲道歉，“對不起，不是故意吼你，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擁住漆許，親昵地蹭她脖頸那塊皮膚，“不管你誤解我什麽，我都先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們認識多少天了？”漆許問他。

“今天是第二十六天。”

“你記得可真清楚。”她冷聲嘲諷。

“怎麽了？”

“離三十天還差四天。”

宋予猛然僵住，慢慢松開漆許。他的唇一下子蒼白許多，低下頭，一副做錯了事等待宣判的可憐模樣。

漆許不耐煩推了他一把，“想起來了嗎？還裝嗎？這個游戲是不是很好玩？耍我好玩嗎？”

“我可以解釋。”宋予一下子氣勢弱了太多，不敢用力拽了，只能去勾勾她的衣袖，“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的，你能不能先坐下來，不要激動，也不要吼我。”

“裝什麽裝。”漆許避開他的小動作，卻也沒動，好似在等待他的解釋。

“我......哎......那個......”

“神經病啊，到底說不說！”嘆個屁的氣......漆許覺得不管宋予現在做什麽都是裝。

“你先坐下吧。”宋予說着去拿漆許的行李箱，藏于身後。

漆許：“......”

宋予動了兩下唇，瞧漆許一眼，又垂眸。

話在嘴邊，不好意思說出口。

漆許坐下後，見宋予欲言又止的樣兒，伸腳踢了他小腿肚子一下，“說不說啊！”

“嗯......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漆許。”宋予擡眼，目光鎖住她，緩緩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給你們拍照？”

“不是。”他搖頭，“是在醫院，我小時候誤食東西洗胃住過幾天院，就在你隔壁。”

漆許毫無意外地接話：“留長發穿裙子的小男孩。”

宋予瞬間局促，慌忙解釋：“我媽非要這樣給我穿，我不喜歡的。”

只能說胳膊擰不過大腿，長大後沒有性別認知障礙也是他命硬。

漆許忍住笑，撇下嘴角白他一眼，“見過幾面後我就想起來了。”

“嗯？”

“嗯什麽？我記性也沒那麽差啊，而且你那時候手上就有繭。”

漆許沒說全，其實是因為宋予說話的神态和漂亮的外表。盡管那時的宋予是乍一看女孩子的樣子，可行為舉止非常男孩相。她那時觀察宋予，覺得他是故意那樣。

“所以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一直不告訴我？”

“反問誰呢？”

“抱歉，我一直以為你不記得我了。”

宋予低下頭，突然笑了。

開心的。

漆許說：“所以你跟趙千俞說暗戀我，就是因為那幾天我對你還不錯吧，一直對我念念不忘啊。啧，那時候你才多大。”

要是女孩因為什麽舉動溫暖了男孩，讓男孩愛上的老套劇情，漆許絕對能嘲笑出聲。

但看到宋予的表情，好像是有這麽一層原因在。

記憶拉回到她十六歲。

漆許那天是想逃課出去找賣方拿二手的相機，因為後來她不好意思問家裏拿零花錢，所以就自己攢錢在同城網站買了臺二手的最新款相機。她本想找季雲馳打掩護，可這家夥因為是學生會的會長，死活就不給她放行。結果就在她即将翻牆出去那刻還是被季雲馳捉到，因為被吓到了所以腳底打滑骨了折。

住雙人病房純屬是漆許怕一個人無聊，開個盲盒找人說說話而已。畢竟她在生季雲馳的氣，就拿同病房的小男孩消遣。有什麽好吃的都分給對方，不是她真的是樂于分享的人，而是做給季雲馳看。

如果是因為這個被對方記挂那麽久，純屬是美麗的意外罷了。她那時的私心給宋予留下錯位的記憶，未免有點陰差陽錯的好笑了。

回憶完，漆許漂亮的眉頭一擰，“這跟你後來耍我有什麽關系？”

宋予的耳朵漸漸染上紅色，“其實後來我也有一直在關注你，李暮雲高二的時候有一次舉辦生日宴會，他本來邀請了你，但你拒絕了。之後季雲馳來參加，你也來了。我穿了男裝，但你好像沒認出我。後面你很快就出國了。”

“我沒認出你，你就不能叫我嗎？”

“不好意思。”宋予摸了一下鼻子，漆許真的是一點都不懂小男孩的心思。

“切，還不好意思，那你現在怎麽就好意思了？繼續說。”

“再後來我加入市裏的賽艇隊有出國交流學習的機會，就去你學校找過你。遇見過你幾次，基本都是和季雲馳在一起。只有一次，看見你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哭，我想安慰你的。”宋予頓了一下，眼神變得幽怨，他看向對面的人，語調不自覺降了下去：“我問你怎麽了，你直接叫我滾。”

“我這麽沒素質嗎？”漆許的記憶被勾起了一點，但對自己罵人仍然持有懷疑。

也可能......是當時心情太差了吧。

“嗯。”

你就是這麽沒素質，宋予在心裏說。

漆許：“既然你這麽喜歡我，發那些帖子是什麽意思？”

“這事吧，有點複雜。”宋予又開始支支吾吾了。

“往簡單了說！”

“在社交平臺上看到你發的自拍照，我還以為是你本人，就和你打了招呼。但我後來才知道，是因為有人盜發你的照片。”

“所以？”

宋予捂着臉，不想繼續說下去了，“我真的以為她是你的，就和她聊了很多。”

“然後呢？”漆許眼睛慢慢亮了，一副吃瓜的表情。

“然後......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跟你表白，你接受了。網戀了一個月，我想約你見面。見面前幾天，你說家裏有急事需要錢，我就把身上所有的現錢都轉你了。再後來，你就消失了。”

“卧槽，殺豬盤啊！”漆許驚訝，看向宋予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當時以為真的是你，所以就沒多想。”

“你報警了嗎？”

“沒，太蠢了。”

漆許徹底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宋予郁悶地問：“你不覺得我很可憐嗎？”

“你但凡多了解我一點就知道我不會網戀了。”漆許說完又笑。

“......”他去哪裏了解。

“那你接近我就是為了報複？”

宋予搖頭，“早就不知道不是你，只是想找個借口給自己點勇氣接近你罷了。”

“你真的有看那些帖子嗎？”宋予掏出自己的手機，複看了一遍，怎麽看都不是惡意的玩弄。他發帖子的時候，很開心，“我是故意欺騙自己你就是騙我的人，這樣我才能靠近你。你不懂，在我這裏早就把你當女朋友了，你不懂我的失落。三十天，是我給自己制定的倒計時，人總得有點目标吧。”

漆許停住笑，“你還是太幼稚了。”

“為什麽幼稚？我喜歡你就是幼稚嗎？”

“我說的是你對這件事的處理很幼稚。”

“漆許，你有喜歡過別人嗎？你有暗戀過嗎？你體會過想接近又不敢靠近的怯懦嗎？對，你永遠可以理智。工作室出事，你能處理得很好。在你以為我騙你之後，你也可以繼續讓自己多個選擇。所以我說你不懂，就算你現在，你有喜歡過我嗎？你有像我害怕失去你一樣失去我嗎？”宋予說着說着，眼淚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說完又不好意思地用手擋住，不想給漆許看，太丢臉，太丢臉了。

可宋予的委屈就好像說不完一樣，他又繼續控訴，“你就是不在意我，我他媽都用身體勾引你了，你還是不喜歡我。誤會我，不問我，一走了之，還和季雲馳在一起。總說我幼稚，不就是七歲嗎，我回去就改身份證，誰還不能二十五歲了。你他媽就是不喜歡我，不喜歡我，真沒良心。”

漆許：“......”

她第一次看到像宋予這麽愛哭的人，而且，一米九的大個子，現在委屈地抹眼淚，很不搭唉~

十分鐘後，漆許用手指捅捅宋予的胳膊，“哎，別哭了。”

“哭還不能哭了！”宋予轉方向躲避她。

兇什麽......

漆許蹲下，拿掉宋予擋住臉的手，替他擦拭掉眼淚，“宋予，聽你講完其實我是開心的，沒有一個人不想被別人喜歡。我不懷疑你的話，你也沒理由欺騙我。可是我不值得你的喜歡，我沒你想的那麽好。當時在醫院我願意跟你玩，只是因為我和季雲馳吵架拿你當擋箭牌，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