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紅塵迷煙

紅塵迷煙

第十章紅塵迷煙

“混蛋!”一個茶杯在羅方生腳下應聲而碎,一片片不規則的白色散落在他周圍,他垂頭喪氣地站着,聽面前那個身着青衫的白發白須老人怒吼:“你是怎麽做事的,你都已經帶人去了,戴鐵面怎麽還會被人殺死,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怎麽不會自己去擋子彈,戴鐵面是什麽人,他可是日本人心裏的一顆釘子,他可是十個你這種廢物都換不來的英雄!”

“爹,我錯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我早就交代你做事要沉穩,不要每天嬉皮笑臉,你整天游手好閑,不會早些清理幫內這些漢奸,還讓他們成了氣候,你這個混蛋,到現在還連累了戴鐵面,你……你想氣死我!”

“老爺,你就讓方生歇口氣,他已經站了幾個小時了。”旁邊一個體态豐腴的白發婦人溫柔道。

“歇什麽歇,你讓他戰死好了,都是你寵出來的,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到現在還要害死戴鐵面,你知不知道,戴鐵面一死,只怕沒人治得了那些王八蛋了!”

“爹,還有我!”羅方生擡起頭,一臉淚容,“我不會放過他們,我一定要為戴鐵面報仇!”

老人猶疑地擡頭,迎上他堅定的視線,眼中的火花一點點黯淡:“你……你去吧,你也看到了,去年的一二八,咱們一起上前線去送藥品衣物,那些将士……才是真正的男人!你記住,一切都是暗中進行,不能讓日本人再次借機挑起事端,十九路軍已經調走,只怕老蔣現在派不出這種人來抵抗。老百姓現在的安寧,是……他們用鮮血換來的……”老人哽咽着,把頭深深低了下去,朝他揮揮手,“你快去,有什麽事情一定要來找我商量!”

羅方生朝他們深深鞠了一躬,老婦人聲音顫抖,把手絹抓得緊緊的:“你自己要小心!”

“回來!”剛走到門口,羅方生聽到父親的召喚,“戴鐵面的孩子呢?”

“他交給程行雲的夫人了!”

“程行雲,長城抗戰守喜口那個程行雲?”

“對,聽戴鐵面說,程行雲也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上的戰場,他的夫人是新娶,他打戰前就把夫人送到上海,還交代戴鐵面,一聽到他的死訊就尋個好人家,讓夫人再嫁。”羅方生眼睛紅了,“戴鐵面臨死前要我把程夫人送到他身邊,程夫人不肯,說不能讓丈夫分心。我在租界為他們尋了個寓所,警備司令和許副官都經常去看他們。”

“要不然,把他們帶到家裏來住,我們有個小孩子也熱鬧。”他母親突然說。

看着兩位老人探詢的眼神,羅方生笑道:“也好,我去問問程夫人。”

羅方生把車停在路邊,擡頭看着高大的法國梧桐,路邊走過兩個穿西裝,拄着文明棍的男子,他自嘲地笑笑,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長衫,慨嘆:“真是落伍了!”

他掏出懷表看了看,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吃晚飯了,他仿佛聽到雷鳴般的聲音從自己腹中傳來,躊躇了一會,擡腳邁入路邊好似長在花叢中的紅頂小樓。

豔麗的波斯地毯延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客廳,原來戴家的吳媽擦着手迎上來,笑道:“羅先生,小成正等你吃飯呢!”

成城從樓上冒出頭來,飛快地撲到他懷裏,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嘴巴一癟,淚就掉了下來:“羅叔叔,我要去打鬼子,給我爸爸媽媽報仇!”

“成城,你先下來,叔叔累了一天了,你讓叔叔先吃點東西。”一個嘶啞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羅方生擡頭一看,葉芙蓉又瘦了,原本貼身的旗袍現在空了許多,臉頰尖了下來,一雙眼睛更是顯得更加幽深。

“原來羅先生也來了。”門口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許副官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正好我也餓了,羅先生,吃完飯我有事想跟你談!”

四人圍坐在飯桌邊,葉芙蓉見成城不想吃東西,便把他哄着,拉到身邊一勺勺喂,成城有氣無力地嚼着,羅方生皺眉道:“你不吃東西就沒有力氣,沒有力氣怎麽去打鬼子!”

成城看了看葉芙蓉,她微微點頭:“羅叔叔說的沒錯!”成城端過碗,使勁朝嘴裏扒拉,三人笑了起來,葉芙蓉拍拍他的背,柔聲道:“慢點,別噎着!”

羅方生三兩口吃完,見葉芙蓉仍端着碗在發呆,口裏無意識地嚼着飯粒,心頭火起,把她的碗一把搶過來,在桌上掃了滿滿一碗菜,喝道:“你教孩子會教,到你自己就沒主意了,你瞧你瘦的這樣,把這碗吃完,快點!”

葉芙蓉看他一臉兇相,乖乖地把碗接過,迅速扒拉起來。

許副官和成城目瞪口呆,呵呵笑起來,成城偷偷豎起大拇指,羅方生瞪了他一眼,成城把頭一縮,把碗裏剩下的東西吃完,邀功般舉到他面前:“羅叔叔,我吃完了!”

大家都笑起來,葉芙蓉鼻子一酸,把淚和在飯菜中扒拉進去。

吃完飯,許副官和羅方生進了樓下書房,葉芙蓉把成城哄睡,端了兩杯茶走進,看着兩人疑惑的眼神,她微笑道:“小家夥前幾天哭鬧得太厲害,剛才我一哄就睡着了,你們有事先聊,有什麽需要叫我一聲,我就在外面。”

“你別急着走,”羅方生攔住她,“我父母想要你帶孩子去我家住,你看怎麽樣?”

“我無所謂,只是一直這樣麻煩你們,真是不好意思!”

許副官含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小羅當年上了一個女特務的當,還是我們戴處長把他從美人計裏救出來的!”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羅方生臉有些發燒。

三人談笑一陣,許副官和羅方生交換一個眼神,兩人突然把臉上笑容收斂,齊齊看着葉芙蓉,許副官正色道:“我們的事情其實也不用瞞你,自從戴鐵面死後,特務和漢奸活動特別嚣張,我們上面想組織一個除奸隊,打擊他們的氣焰!”

羅方生點頭道:“許副官是□□員,他已經安排人去探聽日僑青年同志會那邊的動靜。許副官,我也想加入你們除奸隊,你看行不行?”

許副官笑了笑:“你沒加入都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你派出去的兄弟把那四個家夥吓壞了,他們現在躲在裏面不敢出來,日本人對他們意見很大,他們的頭子田中經常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而且,”許副官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你用幫派領袖的身份,更能開展除奸活動。我這次就是想跟你商量,我們在暗,你在明,我們互通消息,互相配合,把這些家夥好好整治一下!”

羅方生朝他伸出手:“好,我聽你的,我們要給戴鐵面報仇!”

許副官握住他的手,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司令這次氣得不行,一直在想辦法對付他們,我探了探他的口風,他說如果我能除掉這些人,有什麽需要他一定幫忙!”

葉芙蓉有些着急:“我能做什麽,我沒辦法上前線打戰,平時送信遞消息的事情還是能做的,你們給我些任務吧,我可不想老呆在家裏等你們的消息!”

兩人哈哈大笑,羅方生朝許副官擠擠眼睛:“你那裏要不要人?”

許副官直搖頭:“我們除奸隊都是大老爺們。”

“要不這樣,”羅方生微笑道,“你先搬去我家住着,那邊安全些,我父母親也喜歡孩子,成城可以讓他們有一頓好忙的。至于你,你先做好思想準備,這些天跟我出去鍛煉一下,等我們把計劃定好,要用人的時候再找你,到時候可千萬別慌啊!”

好似平空生出一股力量,葉芙蓉堅定地點點頭:“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她臉上升起絢麗霞光,在一身壓花黑緞旗袍的襯托下直直逼入兩人眼中,兩人笑吟吟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豔。

一個身軀倒下去,千百個青年站起來。一寸山河,一寸血肉,百萬的熱血青年,百萬的不屈靈魂。

從北方傳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察哈爾民衆抗日同盟軍召開會議,決定以外抗暴日,內除國賊為宗旨,并且頒布了許多有利于團結抗戰的措施,青年踴躍參軍,很快就聚集了七八萬人。

六月,在吉鴻昌率領下,接連收複了三個縣城,将士們一鼓作氣,又在七月打下被日軍五月占領的多倫。

捷報頻傳,舉國上下一片歡騰,羅方生家裏也是笑語喧然,小成城聽說打敗了鬼子,拿着把木頭手槍到處亂跑,不時叫着:“打死日本鬼子,打死日本鬼子!”

羅方生的父親羅懷蘇本是青龍幫幫主,見兒子長大,便慢慢把權力移到他手裏,自己和夫人金陵過起不問世事的安逸生活,他們原本是南京人,在家鄉購了一棟大宅子,平時都窩在那裏賞花弄鳥,這次聽說戴鐵面出事了才匆匆趕回來。

羅懷蘇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一直盼着能含饴弄孫,誰知羅方生前兩年被一個日本女特務迷惑,還被利用做了不少蠢事,氣得他吹胡子瞪眼,後來戴鐵面戳穿她的陰謀,才讓羅方生幡然醒悟,不過從此對女人是敬謝不敏。

和成城玩過一陣,他和夫人坐在沙發上直喘,這個小家夥,精力還真旺盛,可把他們兩個老人家折騰壞了。

“突突突……”成城端起手槍一通掃射,然後撲到金陵身上,“爺爺奶奶,羅叔叔和葉姨怎麽還不回來,我肚子都餓了!”

金陵回頭看着含笑的吳媽:“你去看看他們的車子回來沒有,再把菜準備好。”

吳媽剛出門,門口響起汽車喇叭聲,成城蹦下來,朝門口飛奔而去,金陵急忙嚷道:“成城,你慢點,別摔着!”

羅方生老遠朝成城伸出手臂,成城跳到他身上,又把手伸向旁邊笑吟吟的葉芙蓉,羅方生不讓他如願,把他高高舉起過頭頂:“小家夥,重了許多呢,你葉姨哪裏抱得起!”

成城興奮地哇哇大叫,當三人走進客廳,羅懷蘇起身道:“方生,我有話問你!”

兩人走進書房,門剛剛掩上,羅方生急急道:“爸爸,我已經安排好了,這次要把田中和那幾個家夥一起辦了!”

羅懷蘇面有憂色:“我擔心的不是你,你身手不錯,槍法也好,自保完全沒有問題,我擔心的是芙蓉,她是程行雲的夫人,你讓她抛頭露面在外面跑,要是出了事怎麽辦!”

“爸爸,”羅方生神情嚴肅,“你放心,我們已經考慮到了,我和許副官一定會保證她的安全!”

“那就好,我們出去吧,” 羅方生剛回頭,聽到後面一個冷冷的聲音,“她很漂亮,對不對?”

羅方生肩膀一抖,手緊緊握成拳頭,嬉笑道:“那當然,程夫人可真是個美人,可惜已經名花有主了!”

羅方生聽到後面的人長長舒了口氣,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大步走出門外。

晚上,葉芙蓉換了一身陰丹士林格子布旗袍,旗袍是羅方生帶她去定做的,是現在最流行的樣式,下擺縮短到了小腿,下端衩高到大腿,因為這些天有一大家子盯着要她多吃東西,她身上豐滿了些,把整件旗袍撐得凹凸畢現,曲線玲珑。她不知不覺把手伸向下巴,突然嫣然一笑,半路縮了回來,原來尖尖的下巴撐出了飽滿的弧度,讓她總忍不住去摸摸。她把長發梳成兩個長辮子,現在上海流行燙發,她實在舍不得這滿頭烏絲,也害怕那個醜陋奇怪的電燙機,所以仍是梳着髻。

她拿出一雙素面黑布鞋,蹲着套到腳上,想起第一次穿高跟鞋的情景,不禁笑出聲來,那次羅方生帶她去買鞋,她看得目瞪口呆,那是一雙足有三寸高跟的皮鞋,鞋面上綴着一只小小的蝴蝶結,蝴蝶結周圍有許多小孔,看上去像圓點圖案,她穿上剛走一步,腳一扭,一頭向前栽去,羅方生正在邊上瞧着,連忙把她接住,她幾乎跌進他懷裏,把兩人都鬧了個大紅臉。

收拾妥當,她對着鏡子做了個鬼臉,娉娉婷婷走出門外。

羅方生眼前一亮,笑眯眯道:“你這樣還真像個學生,田中這回逃不掉了!”

原來,他們打聽出來,田中最喜歡女學生,經常在各個學校書店搜尋,一見到漂亮的就上去勾搭,勾搭不到就暗中派人搶回去,不玩得盡興絕不放人,有的性格剛烈的幹脆玩過就弄死了。

“你怕不怕?”在去玉蘭路書店的路上,羅方生問道。

葉芙蓉含笑道:“不怕,我相信你們!”

玉蘭路書店,兩個日本浪人正盤腿坐着竊竊私語,一見有人進來,朝她瞥了一眼,兩人目光頓時有些呆滞,一人連忙站起來,用生硬的中國話說:“歡迎光臨,請問小姐找什麽書?”

葉芙蓉朝他嫣然一笑:“我随便看看!”便朝書架那邊走去,一個浪人走了出去,一會,另外一人踢踏着進來,那人穿着藏青色西裝,頭發剪得極短,眼睛小而銳利。聽到木屐聲漸漸朝自己而來,葉芙蓉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她裝作拿本書在看,手指幾乎一根根陷進書頁裏。

聽到皮鞋聲停到自己身邊,她猛地擡頭,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那人笑起來,用一口流利的中文道:“小姐,我叫田中俊一,希望有這個榮幸為您效勞!”

葉芙蓉把心一橫,朝他微笑道:“不用了,謝謝,我馬上就要回家了,而且……我今天沒帶錢。”

田中看了看她的打扮,心頭暗喜:“這個看起來也不是有錢人,那不就好辦了。”他一臉誠懇:“要不這樣,我開書店純粹是為了交朋友,你喜歡這本算我送給你的!”

葉芙蓉把書緊緊抓在手裏,故意推脫着:“這怎麽好意思,我們初次見面……”

“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喜歡就拿去吧!對了,你要不要到舍下坐坐,我們來個煮茶論英雄?”他成功地看到對面女子眼中的亮光,那亮光如煙花般美麗,讓他心癢難耐。然而,那亮光突然黯淡下去,“先生,我是很想去,可是現在天色已晚,現在還不回去我爸爸會責怪我的,要不我明天中午再來行嗎?”她楚楚可憐地看着他。

他幾乎想狂笑出聲,原來這個女人這麽好騙,一本書就能讓她俯首貼耳,看來很快就能把她弄到手了,不禁哈哈大笑:“沒關系沒關系,你家住哪裏,這麽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葉芙蓉松了口氣,輕聲道:“德福路。”德福路是上海的貧民窟,她說出來當然會不好意思。

對她的認識又深了一層,田中更加篤定,這個是能用錢換來的女人,他笑眯眯地叫來一輛墨綠的雪佛蘭,把她拉了上去。

見葉芙蓉一臉笑容,田中暗暗得意,試探地把手覆住她的手,葉芙蓉頓時滿臉通紅,奮力掙了掙:“田中先生,你不要這樣,讓人看見不好!”

田中的膽子膨脹了,把那手捏得更緊,湊到鼻子下去聞了聞,嬉笑道:“這裏只有我和你,哪裏有人看見,這麽香的手要好好疼惜才行。”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葉芙蓉真有些後悔,他們只要她把他騙到德福路,可沒說還得這麽做,她一臉慌張:“田中先生,求求你別這樣,讓我爸爸看見會打死我的。”田中把她逼到角落裏,她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看着面前驚恐的眼睛,田中心裏好像有只貓在撓,他把她一把摟在懷中,對司機道:“不去德福路了,我們現在回玉蘭路!”

眼看着司機要掉頭,葉芙蓉差點哭出來,她停止掙紮,靠在他懷中嗚嗚哭道:“我還以為你是好人,剛才還想着帶你去見見我父母,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們才第一次見面……”說着,她掄起小拳頭捶打着他胸膛,看起來倒好似在他懷裏撒嬌了。

田中被捶得十分享受,哈哈大笑道:“別害怕,我跟你開玩笑的,別哭了,我送你回去就是,明天到我那裏喝茶好不好?”說着,他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葉芙蓉含羞點頭:“去就去,你可不能亂來!”

田中暗暗後悔,馴服女人的過程才最美妙,自己剛才差點搞砸了,他連忙叫司機掉頭去德福路,一邊計劃以後如何讓這個女人服服帖帖。

德福路到了,車子停在一棟破舊的房子面前,葉芙蓉嫣然一笑:“田中先生,這裏就是我的家,要不要進去坐坐?”

田中在她下巴摸了一把,笑道:“還是你明天去我那裏坐吧,這麽晚了去打攪不方便。”

葉芙蓉只好下車,見他要走,她踢到一塊石頭,靈機一動,整個身體朝地上栽去,田中果然中計,把車叫停下來察看她的情況。這時,從房子裏沖出幾個蒙面人,田中聽到動靜,立刻明白事情不妙,飛快地撲到她身邊,把她拉起來,一手勒住她脖子,一手用槍頂着她的太陽穴,惡狠狠道:“你們給我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開槍了!”

大家面面相觑,果真都不敢往前,田中一步步退向汽車,獰笑着:“原來想用美人計引我上鈎,你們還沒練到家,我這次要讓你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葉芙蓉眼看着衆人竟都被他吓住,聽到他的話,知道他即使能逃脫自己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她橫下心,把他槍口一推,只聽砰地一聲槍響,葉芙蓉和田中同時倒在地上。

羅方生提着仍在冒煙的槍,飛快地撲到她的身邊,阿虎把額頭一個血洞的田中推開,笑道:“羅哥,你槍法好準!”看着她的滿身鮮血,羅方生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這時,一身黑色短褂的許副官出現在他身後,拍着他的肩膀喝道:“快,照計劃行事!”

早有人去告訴那戰戰兢兢地雪佛蘭司機:“我們是除奸隊,這裏沒你的事,你快走!”那人心裏一動,踩着油門絕塵而去。

羅方生把牙一咬,抱着她就往房子那邊走,這時,他聽到她輕微的呼吸,把她往胸膛一貼,她的心跳得正緊,他幾乎歡呼出聲,原來她只是吓暈過去了。

他們剛把田中的屍體弄走,又一輛雪佛蘭也開到了德福路,原來羅方生假傳命令,派人通知小三和阿明他們來接田中,他們四人剛下車,一群蒙面人就把他們包圍了,四人解決得幹淨利索,羅方生在他們屍體上各踢了兩腳,确定他們真的沒氣了才帶人離開。

羅方生一路疾駛,很快就回了家,父母和成城都已經歇下,他把她抱下來,悄悄走進她的房間,他找來水把她臉上的血跡擦幹,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的容顏,那唇上誘人的顏色如盛開的罂粟,讓他漸漸迷醉。見她仍未醒來,他心裏有只魔慢慢成長,他再也按捺不住,俯xs,吻上那誘人的紅。

當那柔軟而芬芳的感覺擊中他的心髒,好似漂泊多年的游子終于找到回家的路,他有種嚎啕痛哭的沖動,他在那紅色上流連着,惆悵着,恨不得把她吞進肚裏,恨不能把她塞進胸膛。

“咳……”他聽到身後一個聲音,悚然一驚,猛地擡起頭來,羅懷蘇冷冷看着他,回頭就走。

他默默跟着他來到書房,羅懷蘇把門一關,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怒目圓睜地指着他:“你這個混蛋,你把她弄去搞這種名堂,虧你想得出來!美人計?你竟然用她去設美人計,我看你是吃了傻藥了,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羅方生嗫嚅半天,楞是沒說出一句話來,羅懷蘇劈頭又給他一巴掌:“這是要教訓你剛才做的混帳事,天下女子這麽多,你竟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要是讓人家知道你讓我的老臉往哪擱,他丈夫在前線為我們拼命,你幫不上忙就是了,還要去扯他們的後腿,你到底還是不是人!”

羅方生幾乎把頭垂到胸前,喃喃道:“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羅懷蘇長嘆一聲:“我回去要你媽給你找幾個好姑娘,你相中的話就趕快把事辦了,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讓我們羅家有後吧!”

“爸爸,您看着辦吧,我沒有意見!”

“你今天做得漂亮,”羅懷蘇臉上突然陰轉晴,“那一槍打得真準!”

羅方生摸摸腦袋,嬉笑着罵道:“這是哪個兔崽子,這麽快就通風報信。”

羅懷蘇拍拍他的肩膀,父子倆相視而笑。

因為沒有受傷,葉芙蓉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第二天一早起來,摸着自己的唇,發現有些紅腫,她悶悶想了會,到底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回想到昨晚的事情,驚出一身冷汗,才覺得可能是田中那個壞蛋留下的痕跡。

吃飯的時候,成城吃吃笑着:“咦,你嘴巴好像被人咬過!”葉芙蓉偷偷戳了他一下,“別亂說話!”

見父親正瞪着自己,羅方生頓時如坐針氈,把碗一推:“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葉芙蓉慌忙站起來:“別走,我有事情要問你!”

看着兩人的背影,羅懷蘇眉頭深鎖起來。

一夜之間,除奸隊的名字傳遍上海的大街小巷,人們歡欣鼓舞,把他們說得神乎其神,有的說他們有三只眼睛,夜裏能看見很遠外的東西,有的說他們能飛檐走壁。有的說他們槍法奇準無比,能一槍就中人眉心,因為事實就是如此,據說當年組織謀殺戴鐵面的田中就是被一槍打中眉心取的性命。

随着除奸隊的名聲大躁,漢奸們原來的嚣張氣勢都不見了,他們紛紛龜縮起來,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出來,即使出來也是戰戰兢兢,生怕有天兵來取他們性命。

羅公館也熱鬧開了,金陵迫不及待地把合适的女子找了出來,甚至專門回到南京去找,一聽說是羅家公子要結婚,大家眼睛都紅了,紛紛把自己認識的或者自己家裏的姑娘推薦出來,羅公館日日都賓客臨門,留洋學生、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溫柔的、端莊的、美麗的、氣質高雅的、活潑大方的,客人來的時候羅方生也會出現,可是從未曾點頭,看着他一臉淡然,可把兩位老人和葉芙蓉急壞了,三人加上一個小成城每天為他出謀劃策,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羅方生哭笑不得,幹脆躲到法租界原本葉芙蓉住的那個房子裏。

因為位置隐秘,環境幽靜,這棟房子現在當作除奸隊的會議室,許副官和羅方生經常會出現在這裏,一有任務這裏就緊張起來,大家盡量避免集體出現。葉芙蓉就化裝成各種樣子給他們送信,她一會是貴婦人,一會是賣煙卷的,一會又成了鄉下來的嫂子,一會又成了女學生。

這天,葉芙蓉早早來到這裏,把上上下下都打掃了一遍,她正收拾着資料,許副官一臉沮喪走進來,葉芙蓉被他臉上的憤然吓了一跳,忙把東西撂下來問。

“蔣jieshi要馮玉祥取消抗日同盟軍名義,即日離開部隊,何應欽竟然下令分三路進攻抗日同盟軍!”許副官喃喃地說着,滿臉痛苦,“抗日同盟軍總部撤消了,我們連上戰場殺敵的夢想都被人扼殺!”

“那程行雲呢,”葉芙蓉聲音低了下來,“他現在在哪裏?”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許副官擦擦濕潤的眼睛,“程行雲跟着馮玉祥去了泰山,他已經派人來接你!”

“你說什麽?”羅方生火急火燎地從外面走進來。

許副官聲音突然低沉:“小羅,我剛才說,程行雲派人來接他的夫人走,他的人很快就會到上海,會到府上登門感謝你的收容之恩!”

良久,羅方生才微笑着回答:“芙蓉,真是恭喜你,總算可以和他團聚了,到了那邊給我們報個平安,以後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許副官拍拍他肩膀:“她現在又沒走,你交代這麽多話做什麽,廢話少說,我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人陪我喝酒,你要不要犧牲一下!”

羅方生一拳捶在他胸膛:“是兄弟的就不要羅嗦,去就去,沒喝倒不準離開!”

兩人哈哈大笑,回頭看着猶自處于迷離狀态的女子,羅方生道:“芙蓉,不要發愣了,要不要跟我們去,那家的紅燒獅子頭不錯,你可以去嘗嘗。”

酒足飯飽,兩人喝得搖搖晃晃走出了飯館。一陣隐隐的雷聲剛過,天突然下起雨來,好似天打翻了盆子,水鋪天蓋地往下澆,天氣轉熱,葉芙蓉身上是一件短袖泥拿緞旗袍,旗袍是淡淡的紫,妖嬈地貼在身上,襯得她的皮膚如水中的白玉,在晶瑩的顏色上,還流着動人的光彩。

兩人哈哈大笑,飛快地跑起來,邊仰頭讓雨澆到臉上。葉芙蓉穿着高跟鞋,連走路都小心翼翼,哪裏跟得上,許副官很快跑進車裏,朝他們揮手告別。

羅方生拿張報紙就跑了回去,把報紙頂在她頭上,葉芙蓉見他回來,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圖,笑道:“謝謝你!”羅方生朝自己的手臂努努嘴:“來,扶着我就不會摔倒了!”

葉芙蓉扶着他手臂,頓時好似卸下千盡重擔,長舒了口氣,笑道:“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高跟鞋,擺明了就是來折磨女人的!”

看着她明媚的笑顏和若隐若現的曲線,羅方生一口濁氣堵到胸口,脫口而出道:“你真美!”

葉芙蓉渾身一震,臉上飛起一片紅色,赧然道:“你真是喝醉了!”

“我沒有喝醉,我喜歡你!”羅方生幾乎吼了出來,“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我喜歡你……”

葉芙蓉的手慢慢落下來,她默默擡頭,透過這片冰涼的雨,看到他眼中的繁華似錦,紅塵迷煙,滾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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