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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詠一臉嚴肅,誰知顧如泱一聽竟噗嗤的笑出了聲。

她顧家旗下除了萬世港,還有大小港口二十個,直隸的福船、鳥船這種樣的大型船只便有兩千餘艘,小些的廣船、沙船那就更是不計其數,這些還不加最近兼并下陳青川的船只,別說這太平島,可以說整個朱雀海海域最大的一支海上力量,又何須她人幫忙。

“當家的你可別笑。”杜詠沉下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可曾想過秦氏朝廷手下水師多少?帶來陸上的骁勇又有多少?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秦氏的國庫裝了多少的財富?就是諸子經典都足有一船之多,這還不說那些遠渡過來的匠人,手中有着的是無法取代的技術。雖然秦氏皇族已經垂暮,但這些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杜詠為自己倒了杯茶,也給顧如泱的杯中滿上,他将茶一口飲盡,接着說道:“雖然對岸新皇已立,設國號為齊,這已經兩年過去了,齊國有打過來嗎?”

“未曾。”顧如泱答道,雖說她并不關心天下事,但是這太平島的海域的大小争端她卻都看在眼裏。

“就連當年陳青川也不敢與落難的大周對峙,所以才舍棄對太平島北岸的控制,将那一片海域與土地讓給了這南逃的皇帝。”杜詠接着說道:“所以現在的局勢是這大周光孝帝與我們共治太平島,只是一個管着北岸,一個管着南岸,誰也兼并不了誰。”

杜詠将話說得如此明白,顧如泱也不是愚笨之人,一個島自然不能容下兩個主人,以現在的情況要麽對方吃掉自己,要麽自己吃對方,可現在的情況雙方都立足不穩,誰也吃不掉誰,現在想來昭陽嫁給陳青川還真是最好的安排。

“可我又不是男的。”顧如泱指指下面,雖然讀過些書,但總是少上些規矩:“你說要是公主和我能下個崽,自然這兩家就同氣連枝了,可這又下不了崽,我見了她還是沒用,九爺,我看你就放我回去吧。”

看着顧如泱一臉頑劣的樣子,杜詠捏不自覺的捏緊茶杯,如果這不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他一定要把這茶潑對方一臉。

“不能生孩子,我們也可以借公主的嘴去和皇帝談判啊。”杜詠說道:“雙方安安心心的修養生息個幾年,之後是一較高低,還是繼續連手,那都是後話了。”

杜詠又苦口婆心道:“當家的,老當家的牌位都才放進家廟,我們現在可不能再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了。”

顧如泱嘆了口氣,她又如何不明白杜詠的意思。她自小就打殺不斷,當年杜詠與何三思帶着她遠逃海外,直到逐漸起勢才回了萬世港,拿下陳青川之前的哪一天不是在刀口上度日,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了,又來了一個大周朝廷,顧如泱雖然年少,可也見過不少風浪,她的心也會累,也不想看着多年跟着自己的夥計們再陷入艱辛,現在拿下了萬世港,那正是應該享清福的時候才是,确實休養生息,才是上策。

“行行行,杜叔你說了算。那……就去見見公主?”顧如泱軟了下來。

“公主正在平瀾院。”杜詠道,這老狐貍早已安排好一切。

“那公主叫啥來着?”

“……”杜詠感覺自己快把茶杯捏碎了,他咬咬牙恭敬的回答道:“回東家,公主封號為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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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臨池,似玉。

平瀾院的小池旁三五綠竹,正随着清風搖曳,一片竹葉飄落浮于池上,引來一只小魚的注目,還未等小魚靠近落葉,卻又被來人的腳步聲驚了魂魄,小魚又慌慌忙忙的沉入了池底。

來者是一位妝容精致的少女,身着淺黃色衣裳,手上正端着一紅木盤,盤上放着一個銅制的蓮花熏香爐,蓮蓬為蓋蓮花為爐,蓮花花瓣上又有紅寶石顆粒點綴,一看就是宮中才有的物件。

少女進入院內的書房,院落的主人正在看書,少女安靜将香爐置于香案這上,又從木盤上的一個繡花口袋裏拿出香料焚燒後置于香爐之中。

“公主,茶是要翠雀舌還是金絲眉。”奉劍問道。

“金絲眉是閩州茶,閩州沿海,怕是這顧當家應該也是常喝。還是上翠雀舌吧。”昭陽道。

“公主想得周道,翠雀舌是錦州茶,錦州深處內陸,估計這裏确實不易喝到。”奉劍道,一邊将木盤收走。

“公主,來了來了!”

奉劍還未離開,便又聽到奉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總是少了結沉穩,奉笛竟是一種小跑着進來。

“奉笛,公主面前怎可失儀。”奉劍眉頭微鎖。

“無妨,她也是急本宮所急。”昭陽嘴裏說着急,卻一臉靜若止水。

奉笛這才整理了衣衫,朝着昭陽打千說道:“秉公主,顧當家的與杜詠求見。”

昭陽點頭道:“快請。”

領着顧如泱與杜詠進來的人是霍啓山,這位将軍并未帶着好臉色,仿佛并不是他寄人籬下住在顧家,而是顧家還是他大周的子民,穿越平瀾院的庭院,霍啓山将二人引到東南方的書院。

魁梧的将軍走到門前,朝着門口那眉目如畫的人恭敬行禮:“公主,顧當家的到了。”

昭陽已是在門口敬候,不如固執的霍啓山,昭陽心裏自有盤算,對顧家人必定是極以禮相待的。昭陽将二人迎入書房席中,奉笛将早準備好的翠雀舌泡上,将三盞琉璃茶杯放在三人身前,只見這茶湯色黃綠清澈,在琉璃杯中更顯賞心悅目。

“未喝這茶,便聞茶香泌人,來太平島之前有幸在前丞相宴客時喝到,只是忘了名字,敢問公主這是何茶?”未等昭陽開口杜詠便主動說了起來,一方面是表現出自己的誠意,同時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此茶名曰翠雀舌。”昭陽答道:“杜先生愛喝我一會讓下人給你送些過去。”

“那先謝……”

杜詠話沒說完,卻只聽身邊清脆的咕嚕一聲,轉頭看去只見顧如泱的杯中已空。

“燙死了!”顧如泱一邊哈着氣,她的舌頭吊在嘴外,極為吐詞不清的對杜詠說道:“也就這樣啊,和拉帆的老黃喝得老葉子也沒啥區別。”

“咳……”杜詠用力咳嗽了一下,他用手肘頂了顧如泱的胳膊,又朝昭陽解釋道:“當家的不喜喝茶。”

昭陽的臉上顯然挂起了尴尬,她自小養在宮中,先不說自己深受禮儀教養,就算是宮裏的下人了也都言行有度,偶爾随光孝帝在朝堂上也見過為官場争鬥,官員們自然也注重儀态,顧如泱這一般狗哈氣的樣子,昭陽還真有些看不習慣。

“無妨,請顧當家來本也不是為了品茶。”

昭陽保持着一臉随和,卻不見門口霍啓山,房內奉笛已是一臉嫌棄。

“當家的這次來也是為了正事。”杜詠把話題拉了回來:“畢竟公主來了我們顧家,已經是陛下給予的最大誠意,當家的也很是重視。”

昭陽斜目,餘光看向顧如泱,只見顧如泱正把弄着那琉璃杯,至于杜詠說得‘重視’她真是沒有看出來。不過昭陽也早有打聽,顧如泱雖然被叫做當家的,但她很少做當家的事,顧家海上的航線都由何三思看着,而碼頭上的生意則是杜詠一手操辦,顧如泱做得只是每日出現在她應該出現的地方,做着大家覺得應該做的事。所以這事其實與杜詠談就能有所結果,顧如泱今日過來恐怕也是杜詠的意思,興許就是讓顧如泱知曉一下便可。

“就是不知當時陛下與陳家是如何商議的?”杜詠主動問道,皇室與陳青川這場聯姻背後确實是一場交易,只是交易人換成了顧家,交易的內容杜詠也能猜出一二,無非皇室希望能開放一些碼頭與海線,畢竟秦氏奢望複國,單靠太平島上的稅收是無法滿足的,還需要對外貿易。

自然杜詠抛磚引玉,昭陽自然要去接話了,至少在她看來與陳家的交易雙方都有利可贏。

公主不動聲色,端起琉璃杯,此時茶溫正好,昭陽聞其香品其味,放下茶杯後才緩緩說道:“在父皇看來這太平島雖然是大周的領土,但島上的海商們也在這裏世代保護着大周的疆土,所以太平島是大周的太平島,也是海商們的。”

杜詠摸摸腰間的玉佩,他心裏到是暗自西服,昭陽年紀輕輕可怎麽也是皇家的子嗣,話從她的口中出來聽起軟軟的甚舒服,但往深得想可是處處帶針,這一口一個海商的叫着,卻又句句不離她大周二字。

“陛下仁德。”杜詠也一臉客氣,只是他一旁的顧如泱卻一臉百無聊賴,對此一言不發。

昭陽又看向顧如泱,話卻是對着杜詠而道:“當時下給陳青川的的旨意是這樣的,本宮與陳青川成婚後,朝廷将賜封他為太平島水師總務提督,朝廷自然也會派出青年才俊交予水師提督訓練,為我太平島将才儲備,同時我們也會拿出部分陶瓷品交給萬世港為我們向海外兜售,這盈利朝廷分文不取。不過現在這裏做主的既然是顧大當家的,那這水師提督就是顧大當家了。”

顧如泱擡眼,但又馬上垂下眼去繼續把玩那個剔透的琉璃杯。她只覺得這條件真是可笑之極了,自己多年來的航海經驗說教就教,這交易成本還真是低,而所謂的陶瓷銷售,這也只是擁有銷售的權力,制作的能力依然在朝廷手上,也只是短暫的收益罷了。

“那不知陛下需要我們做什麽?”杜詠道。

“向內務府開放萬世港把持的航道,主要是東瀛、高句、呱哇、密邏的航線,至于顧當家這裏,我們自從會給予……”

未等昭陽說完,只見顧如泱将手中的琉璃杯往身後一扔,雙手支在身後雙眼直直得盯着昭陽,她一臉的輕視仿佛這位公主剛剛講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公主你睡醒了嗎?”

“顧當家的你是什麽意思!”一旁的奉笛早已忍不住了。

昭陽這次也并不阻止這位侍女的無禮,她反而正襟危坐與顧如泱對視,兩位女子各帶氣場,互不示弱。

“當家得年少,公主還請見諒。”杜詠微微做揖,昭陽本以為是在退讓卻又聽杜詠說道:“既然我們當家的覺得有些過了,那還請公主再作思量了,畢竟這萬世港現在姓着顧,公主也別忘記了,你的喜辇送來時嫁得人……也姓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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