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昭陽終于露出了一臉柔軟,雖然極不想說那三個字,可那頭已經刀戈相見,說明已經是迫在眉睫。
“小舅子有難,我哪有不幫的道理。”顧如泱還不忘占個便宜,她轉身對阮七娘道:“我們先上,你再安排些兄弟圍了他們的船。公主也找兩個人護着,呆在這裏別輕舉妄動。”
“得令。”阮七娘說着立即進行了吩咐。
顧如泱早也想收拾龔老大了,二話不說她便帶着人往島東沖去,二十幾人手裏提着明晃晃的刀,男人們都裸着上身,叢林茂密那些樹枝割在身上畫出一道道細細的血痕,有些人嘴裏還發出嗷嗷的怪叫,顯然一開始他們就不準備偷襲,而是要直接給龔老大重頭一擊。
顧如泱率先沖出叢林,想也沒想就沖着為首的一人一刀劈去,刀深見骨,卻又不傷對方性命,顧如泱将對方踢倒在地,大喝一聲:“龔老大你給我滾出來。”
顧如泱這麽一喝,确實對戰的兩方都停了下來,不過也就看了她一眼,又繼續火拼了起來,好象完全沒将她看在眼裏。
顧如泱一愣,這才掃過眼前的兩支隊伍,雖然雙方都是清一色的麻衣布服,但衣服都穿着的整整齊齊,再看膚色,這些人皮膚白皙,完全不是常在海上跑的人應有的樣子,一時間顧如泱竟也分不出敵我了。
“當家的,怎麽了?”阮七娘見顧如泱愣在哪裏。
“龔老大的人不在這裏。”顧如泱說道,她接着朝着那兩隊人馬看去,果斷的在勢弱的一方裏看到個眉目清秀的少年,看上去與昭陽倒有幾分神似。
“就那邊了。”顧如泱用她那片子刀指向少年:“幫他打。”
“得令。”阮七娘說着便朝着少年附近放了一箭:“顧當家有令,護着那少年。”
随着顧如泱上岸得也有四十幾人,也已從叢林左右沖出,只見這些赤膊的海賊們嘴裏一邊放出怪叫一邊朝着來者進攻,原本護着少年的隊伍僅剩餘七八人之多,由于顧如泱得到來立即占了優勢。
無需顧如泱親自動手,幾乎是壓倒性的勝利,不過顧如泱卻未奪人性命,她讓人将那十多個假海賊擒住,倒是想看看龔老大打的什麽算盤。
“你們是誰?”
顧如泱對着為首之人說道,雖然這群人的衣着一致,但顯然這個男子手中的刀要比其它人好上許多。
男子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頭一偏也不直視顧如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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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的問你話呢。”阮七娘将弓弦往男子頭上一套,不想死就乖乖答話。
“宵小之徒,也配問我。”男子還是一臉倔強:“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要殺要刮悉聽尊便。”與男子一同活下的人也異口同聲說道。
顧如泱冷笑一聲,硬骨頭她是見多了,但敲碎骨頭的方法她多的是,正欲讓阮七娘把人押回海上,便聽身後有人道。
“他叫李司,他們都是我兄長派來殺我的。”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秦寰安,少年與她姐姐一樣的狼狽,更糟糕的是他的左肩上全是血。
“你兄長?”顧如泱挑眉,她自然知道寰安的兄長也是皇子,但皇家的事與她無關她也不想多問,又指着身後叢林方向道:“你兄長的事我管不着,不過你姐姐來了,你自己跟她解釋吧。”
少年臉色瞬間白了,剛才厮殺之間都沒見他如此害怕。
“當家的,不好了!”
顧如泱還沒來得争叫人去喚昭陽,似乎波瀾又起了,阮七娘剛才派到海上的一個手下竟然跑了過來,他渾身濕透,頭上還夾着海鹽,見到顧如泱之後他也不廢話,他指着東北方向道。
“剛才我們圍了龔老大的船,可上船後沒見着一人,我讓人爬上桅杆,看到東北方向竟然有二只福船,一只二桅,一只三桅。”
“誰家的船。”顧如泱說道,福船體積原本就大,三桅福船足足可坐近百人,這都不是小數目了。
“船上未挂番旗,不知是誰家的。”
“一定是我兄長派的船。”寰安按着受傷的肩回答道。
顧如泱的臉立即沉了下來,她向寰安問道:“你是說,是你們秦家的船。”
阮七娘與其它的海賊也愣了一下,太平島的南海是顧家管轄,而大周秦氏只負責北岸的穹珥海峽,這兩年裏都是相安無事,各不逾越。
“放肆。”秦寰安的臉也變了:“什麽秦家,皇家名諱豈是你随意叫的。”
顧如泱走到秦寰安身前,這少年的眼神就跟他那姐姐一模一樣,滿滿寫着都是傲慢。
“什麽皇家?”顧如泱冷笑了一聲:“喪家之犬罷了。”
天家貴胄哪又受過這樣的侮辱,至少在秦寰安看來如今落難只是暫時的,只要休養生息,大周一定可以複國,他又怎麽可能接受喪家之犬的侮辱。
“我殺了你!”少年提起自己的配劍向顧如泱刺去,卻被顧如泱輕松一躲又擊倒在地,海島的土地滿潮濕泥濘,秦寰安硬生生摔了一個狗吃屎。
“六郎!”昭陽已不知從哪出來,她扶将少年扶起又将給了少年的親衛。
“阿姐,她侮辱我們,她罵我們……”
一記清澈的掌聲在島響起,驚起一只飛鳥,周四的人無不看向昭陽,而昭陽顫抖的手看着寰安,她本想解釋說她并非真得想打他,卻又将那些解釋咽了下去。若說委屈,她比寰安受得更多,堂堂公主下嫁海賊,這便已是天大的委屈。
“顧當家的,六郎年幼……”
“別說了公主,”顧如泱道:“我可沒時間聽這些,你把你弟弟看好了,你們秦家的船為什麽跑到我顧家的海上,我下來再和你們好好談談。”
顧如泱又轉身對阮七娘說道:“留一小船跟着那兩艘大船,其它人先回。”
“那他們呢?”阮七娘指着被俘虜的李司等人。
顧如泱卻擡眼看向昭陽,她對阮七娘說道:“擅闖我朱雀海者,殺!”
無視是最大的輕視,顧如泱完全視昭陽的存在于無物,這與那日瀾院的顧如泱如出一轍,冷淡的讓人害怕。而昭陽本是想留下活口,有朝一日留下來指證太指,但現在的局勢容不得她說話,昭陽索性拉着寰安老實得呆在一旁,不再說話了。
一行人快速上了船,顧如泱也不像來時對昭陽那樣友善,她爬上了桅杆朝着東南方看着,船上的水手、舵手、缭手等都各司其職,只留昭陽寰安一衆人靜坐在甲板的角落,親衛們也都被繳了刀,都埋頭嘆氣着坐着。
昭陽請阮七娘派人給寰安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少年人不怕疼,也不怕死,但沒什麽比被挫了銳氣還要傷心難過,寰安低着頭,身邊的人都能聽見他的抽泣。
昭陽又讓親衛們先退去,她輕撫着幼弟的頭發,柔聲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好哭的。”
寰安不答,轉過身去背對昭陽。
“總中活着回來了。”昭陽又安慰道:“真是吓死阿姐了。”
“活着回來又如何……我若早知活着如此受辱,不如死了算了。”寰安置氣道,他是幼子亦是嫡子,在皇宮裏自然極受重視,雖然并未當做儲君培養,但論皇子中最嬌生慣養的就是他了,如今且不說被欺騙去捕鯨反被追殺,還除些丢了性命,這才被救下來又是顧如泱的冷嘲熱諷,寰安哪受過這樣的委屈。
“六郎,原本我們的船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這與萬世港之間白紙黑字寫上了的,上面父皇還親自蓋上了玉玺。”昭陽繼續說道,顧如泱為什麽發怒,她是清清楚楚,之前談的條件就已經激怒了對方,好不容易有所緩和,誰知太子秦禮安的抓牙竟伸到了這裏。
“普天之下,皆為王土,四海之內,皆為王臣。”寰安道:“這天下是我秦氏的天下,朱雀海為什麽卻是她顧如泱的,她這麽說話就是大逆不道!”
說着秦寰安竟然激動了起來:“可阿姐卻一心偏袒顧如泱,你難道忘記了你是秦氏子孫,忘記了父皇寄予的厚忘!我生為皇家貴胄,今日如此受辱,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六郎!你自己也知是秦氏子弟,若我們先祖個個都像你這樣自怨自艾那我們現在又何必南下太平島,不如讓父皇賜我們三尺白绫,我們自缢殉國算了!”
“可……”
昭陽一席話,竟讓寰安無言以對,少年随即又沉默了下來。
“六郎,”昭陽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她按着寰安的手說道:“你現在還小,有些事長大了自會明白。”
“可是阿姐,六郎現在……不想明白。”秦寰安将昭陽的手拿開,再一次的埋下頭,不再說話。
昭陽也将雙目垂下,她不再去看這個任性的少年,耳邊了海鷗的鳴叫,它們圍繞着船只着彎飛翔着,昭陽又看向它們,卻見到顧如泱孤單的站在桅杆頂上,此時的她沒有張望遠方,只是安靜的靠着桅杆,像一個孤獨的孩子。
“當家的!”阮七娘朝着顧如泱叫道。
顧如泱從自己的世界裏驚醒,她低頭看着阮七娘:“什麽事?”
“看南邊——”
昭陽也看向了南邊,那裏視野開闊,只是天空中的雲特別的密集,陽光被鎖在大海與白雲之間,紅的異常美麗。
顧如泱眉頭一鎖,低聲說道:“風暴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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