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海上的天氣風雲莫測,暴風雨說來就來,或許就一柱香的功夫它也說走就走,正是如此,就算是海上最有經驗的老船夫猜不出老天爺的脾氣。船上的水手們都忙碌了起來,他們在極短的時間裏調整着船頭,拉動着船帆,現在冒雨前行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海島是船只的避風港,他們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将船停靠在島嶼的附近。
王八島雖然離船隊最近,但它附近暗礁很多,不适合大船停靠,好在阮七娘世代在這一片海域獵鯨,她雖然沒接過這手藝但也對這一片海也算熟悉,她讓水手們集體将船隊集體朝北行駛,那個方向應該有一個足夠他們栖身的島嶼了。
昭陽姐弟與那些親衛被安排進了船樓中,阮七娘話不多,但待人也十分客氣,說是一會暴風雨來了天涼,讓船工送了些蓑衣上來,怕一會風浪大有些人會暈船,又準備了些藿香水,一一交待完之後她又匆匆往甲板走去。
寰安的情緒還是很低落,昭陽也不再勸了,天家的男孩子如果都是那麽脆弱,那複國真的就無望了。
暴風雨時雖然寒冷,但風暴來之前卻是燥熱得很,昭陽臉上不停的滴着汗珠,臉頰的頭發都并在了一塊,那些寰安的親衛也沒有剛才那樣的嚴謹,雖然沒有寬衣解帶,但也拉開了胸前一塊,手裏也随意找了些東西扇起了風。
昭陽着實覺得樓內有些悶熱,既然暴風沒來她也想出去看看,推開船樓的門往外看去,除了頭上多了些雲,有時飄來些許雨,放眼看去還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景象。便是時不時有微風撫過,才讓她覺得又舒坦了些。
昭陽信步走在甲板之上,沒有人注意到她,四處都是忙碌的水手船工,他們各行其職,這反而倒有些心安。站在船邊,昭陽見船與船之間已經鐵鏈相連,每艘大船後方都牽連着小船,小船上的人已撤走,應該都去了大船之上。昭陽再看前進的方向看去,一座小島立于海上,這比王八島大了許多,島嶼之上還有一座小山,山上叢林茂密,隐約可見溪水從山上流下,想必這就是目的地了。
“公主快進去吧。”阮七娘不知從哪裏出來。
“我看……不像要下雨。”昭陽道,确實如此,至少現在看來晴空萬裏。
“海上的天氣風雲莫測。”阮七娘說着,又蹲下将自己的綁腿系緊,她接着又道:“南邊的天相就是暴風雨的先兆,不管這雨來或者不來,早準備着總是好的。”
“未雨綢缪在哪裏都是沒錯的。”昭陽道,她又指着那島道:“我們可是要上島。”
紮緊綁腿後,阮七娘起身看着昭陽指的方向,她道:“只在島嶼附近避雨,不上島。”
又見昭陽一臉疑惑,阮七娘解釋道:“上島之後這大雨瓢潑會必然會帶來泥石流,島上也沒有可遮蔽的地方,只能任着風吹雨大,可這船停到島嶼附近便不同了,這島可以擋些風,島嶼附近有暗礁,也能固定好船錨。”
昭陽恍然大悟,此時遙遠的南方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雷聲。
阮七娘倒是一臉警惕,她忙說道:“公主還是先進去吧,看好你的手下,千萬別亂跑。”
“謝七娘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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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七娘客氣,昭陽自然也客氣。
就在二人對話方停時,昭陽感覺一陣海風吹來,這風竟有些強,昭陽朝着風吹的方向看去,只見天邊的雲突然翻騰了起來,與船下的海水無半分區別,它随風快速的滾動,原本散開的雲聚集在了一起,天海之間仿佛加了一層蓋,卻是如黑夜一般的黑暗。昭陽心中感嘆,果然如阮七娘所言,天氣變化只是老天眨眼之間。
忽然一根電光從天而降打在了海面上,這一光亮點亮了整個海面,昭陽本能的捂住耳朵,須臾間驚雷之聲如萬鼓齊震,這捂着耳朵也沒啥用。
“快回去!”阮七娘也慌忙了起來:“別随便出來!”
昭陽匆忙跑回了船樓,那些親衛們了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子,仿佛都在問:下雨了?
昭陽點點頭,道:“大家坐好,怕一會暴雨便要來了。”
她又看向寰安,少年依然很沮喪,他獨自坐在角落裏,好象對外面的雨一點也不好奇,昭陽完全可以想象他那張對着牆壁的臉,一定是一臉的委屈還掉着淚。
“六郎,暴雨要來了,來和大家坐一塊。”
“不想!”
“別任性了。”昭陽說道,恰逢外面又一陣驚雷,昭陽見寰安突然抖動了一下,昭陽又道:“來阿姐這裏,一會就過去了。”
寰安這才站了起來,果然他的表情與昭陽想的如出一轍,昭陽拍拍身邊空位,示意他過去,他也乖巧的去了,只是還是一言不發。
甲板上終于傳來了滴答的雨聲,先是如細沙最灑落,接着便如珍珠落盤,船身跟着也晃動了起來,一開始起伏倒不大,只是時而前時而後,時而上時而下,運動起來毫無規律,昭陽不由的抓緊了船上的缰繩固定着自己,地上也不知哪個親衛的銀珠子掉落在地方上,只見這銀球随着船的晃動在房間裏跟着搖晃起來,也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随機這銀珠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昭陽也覺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阿姐小心。”寰安握住昭陽的手,幫她固定好。
“六郎也小心。”昭陽寬心一笑,這弟弟關鍵時候還是知道關心人。
“降溫了,阿姐披件蓑衣吧。”
随着風雨的變大果然空氣也涼了起來,寰安朝着一名親衛招手,讓他将蓑衣拿來。那親衛也走得小心翼翼,昭陽裹好蓑衣也讓其它人也備好,又不知過了多久這一屋子人才适應下來颠簸,但也不再放松,都只是沉默無語,靜靜等待海浪的結束。
“真是累死了!”
船樓的門被推開,兩個水手背着繩索從外走了進來,他們赤着胳膊和雙腿,一身上下已濕透,褲子緊貼着大腿,那樣子倒極不雅觀,不過如此大浪之下走起路來卻像如履平地。
寰安眉頭一緊,屋內還有昭陽,這兩個男人竟是如此唐突。
“誰讓你們進來的!”寰安喝道:“出去!”
“我讓他們進來的。”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顧如泱,她的樣子與那個水手起來也不相上下,也是全身濕透,透過衣服都能隐約看到貼身的衣物,下半身圍着一根布,倒是擋住了那些不該看的地方。
“把蓑衣脫下,拿給顧當家和她的兄弟。”昭陽對那些親衛們說道,自己也主動取下身上的蓑衣讓寰安遞給顧如泱。
“阿姐,你這是在做什麽!”寰安将蓑衣往地下一扔:“你是大周的長公主!她只是一個海賊,哪有你把衣服讓給她的道理!”
“呵……”顧如泱将蓑衣撿起自顧披上,她對秦寰安說道:“你可別忘記了,現在大周的公主還有你這寶貝皇子,是在我顧家的船上。”
“六郎,快給顧當家道歉。”昭陽拉着寰安道,昭陽是明理之人,這次風暴顧如泱對她已經是極為客氣了,不僅把這最好的地方讓給了他們,蓑衣熱水也都備好了,而且就算這還是大周的江山,顧如泱說得也沒錯,現在是在顧家的船上,她們的生死全在顧如泱一念間。
“我堂堂大周皇子為什麽要向區區海賊道歉?”秦寰安向昭陽反問道,一臉委屈又一臉稚氣。而昭陽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不道歉就滾。”其中一個水手說道:“我當家的如此待你,你卻這樣的态度,那別在我顧家的船上。”
“對,下船去。”另一個水手也附和道:“我們在船外拼死拼活,你們窩在這還裝什麽大爺。”
“秦寰安,道歉!”昭陽看着自己的弟弟,這少年已是十四歲,卻依然如此不分輕重,現在想想宮裏真是将他慣上了天。
“我不!不道歉!”秦寰安一把甩開昭陽的手:“下船就下船,本殿下也不稀罕。”
話畢秦寰安推開跟前的兩個水手,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顧如泱便沖出了門去,親衛們哪能任自己的主子亂跑,全都扔下蓑衣跟了出去,昭陽也不例外的出了門跟着沖進了雨中。
“當家的,雜整?”
可能水手們也沒想到秦寰安真得沖了出去,還帶了這麽一隊人。
“你管他們。”另一個水手答道:“死了算了,是吧當家?”
“當家的呢?”
“跟着出去了!”
顧如泱只覺得一陣頭疼,如果沖出去一個還好,這一個個都沖上了甲板,大浪四起搖得這船都快飛了起來,只見那些個皇家親衛就跟倒地的酒壺一樣,在地上相互撞着,竟沒一個站着,而秦寰安也是一樣,被這些親衛夾在中間,一群人從船東滾到了船西,一會撞上臺階一會又撞到桅杆,有些人實在受不了這樣的颠簸開始嘔吐,雨天又将這些嘔吐物沖刷開來,一行人就這樣不停的滾着。
顧如泱揮手招來一個水手:“你和人找兩張網把他們網了拉回來。”
“好的,大當家。”
顧如泱看着這一個所謂的皇子和他出身高貴的親衛們,只能搖頭嘆氣,看大周的水軍估計也好不了哪裏去。不過顧如泱又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當家的,不好了,”阮七娘從船頭上沖了下來:“公主,公主她……她掉海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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