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沒想到本宮才離開一個月,太子弟弟的進步就如此見長了。”昭陽說道。

“是啊。”向羊點頭, 他自然知道昭陽想問什麽, 于是又主動說道:“據說太子身邊來了一位楚姓幕僚。”

之前巧娘确實帶回來了這條信息, 如今一看最近發生的這一切确實是這位幕僚的手筆了, 昭陽對此倒頗為好奇。

“那不知向師傅對這位楚先生可有印象?”昭陽問道。

“東宮的事, 老奴自然不好過問了。”向羊解釋道,不過他眉頭一擡卻看向昭陽:“不過老奴倒有些關于公主殿下的事想要問問。”

宮裏的禮數沒有人比這老內侍更懂, 就算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也不會這樣唐突的向一個公主問話, 想來這也是皇帝的意思。

“向師傅請講。”

“公主已出嫁一月了, 還準備行回門禮嗎?”

果然,這還真是她父皇想問的, 只是這婚姻在朝廷眼裏顯得太過尴尬,這位帝王恐怕也不好問出口。

“自然是要回的。”昭陽說道,那位楚姓幕僚她倒是很是好奇, 另外那些扶持她的大臣她也需要找個機會一一面談,總是這樣書來信往也不是長久之計。

向羊的臉卻突然有些尴尬, 他繼續說道:“那公主是一人回去, 還是與驸馬回去?”

昭陽心頭一沉,看來她的這位父皇可能并不想自己回去, 其實昭陽一開始也曾想過,無論是自己回去或是和顧如泱回去,只要光孝帝還站在自己這邊,朝廷之上也沒有人會為難自己, 畢竟杜詠也一早安排了人去工部對接修路事宜,與萬世港的合作應該是念歸城第一要務,可沒想到的是皇帝如此在意顏面,昭陽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行這回門之禮了。

“怎麽可能讓公主殿下一人回去,自然是與本驸馬回去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身。

昭陽倒也好奇這顧如泱怎麽來了,也沒有聽到下人通傳,只見顧如泱果然洋洋灑灑舞着大袖就進了門,在她身後還跟了四個小厮四個婢女,小厮背後各插着一船上使用的番旗,旗上大寫着一個顧字,再看顧如泱的衣着,昭陽差點笑岔了氣。

顧大當家一身正紅色的助蠶服,服上繡着花鳥等物,可樣式卻顯得過于陳舊,裙擺處明顯高了許多,顧如泱整只腳都露在了外面,腳上依然穿着她出海常穿的那雙木屐,雖然這件助蠶服的确是朝廷織制發給命婦的,但顯然這衣服就不是顧如泱的。

向羊一旁清了清嗓子,他面色尴尬的向昭陽問道:“附馬平時裏都是這副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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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莞爾一笑,搖頭說道:“非也,今日怕是頭一次了。”

向羊有些好奇:“殿下,附馬這樣您不覺得有些……”向羊笑了兩聲,還是沒把最後個“丢臉”說出來。

“驸馬天性如此,本宮雖然也第一次見她這般,不過不覺得拂我顏面,這乃是驸馬用心之舉。”

昭陽說着朝着顧如泱走去,正是因為深知顧如泱的性子,昭陽清楚顧如泱絕對不是故意為之,她心向自由,平日裏散漫灑脫,稍為莊重點的衣服絕不加身,如今這副打扮,想必還是為了自己。

“當家的怎麽來了。”昭陽迎上前去。

顧如泱伸着脖子看着向陽,笑說道:“聽說你娘家來人了,我這不來看看嗎?”

向陽這老奸巨猾的,雖是第一次見到顧如泱,不過萬世港東家他也知道怠慢不得,趕緊也上前來,還是畢恭畢敬的給顧如泱揖了一禮。

“見過驸馬。”

昭陽也順勢介紹道:“這位是向內侍,在我父皇尚小時就伴在左右了。”

顧如泱點點,拱手說道:“你也好。”

向羊也是第一次見人穿着蠶服卻如男子一般行禮的,他掩面而笑:“驸馬真是客氣了。”

“剛才聽你們在說回門之事?”顧如泱問道,那日在他勝瀾院奉笛這丫頭也是提過,說北陸有這風俗。

“當家的費心了。”昭陽說着引顧如泱坐下,自己也坐回了主位,她道:“附馬若不想回也沒什麽,昭陽自己回家看看即可。”

“這怎麽可以!”顧如泱說着又看向向羊:“你們北陸人規矩多,又看重這規矩,我如果把這規矩給壞了,要是被人說我萬世港不懂禮術,豈不是丢了公主的臉,你說是吧,內侍大人?”

向羊有些尴尬,可顧如泱把話遞到嘴邊了他只得點點頭:“驸馬說得是。”

顧如泱又轉頭問昭陽:“公主嫁過來怕是一月有餘了吧?”

“是的,一月零十一天。”昭陽答道,從嫁到萬世港的第一天她就數着日子過着。

“這還晚了十一天。”顧如泱說着,她又掰起了手指,這才向向羊說道:“那麻煩內侍給我皇帝丈人說一下,這錯過了滿月回門的日子,小婿端午就與公主回去看他。”

這向羊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平日宮裏誰對他不是禮讓三分,若不是今日遇見顧如泱,他也是多年也未見到說話如此直白之人了。

“那就依驸馬的意思吧?”昭陽順着顧如泱的話說着:“就麻煩向師傅回去給父皇說一下,昭陽端午便回。”

問話是皇帝的意思,但昭陽執意要回門這也是攔不住的事,向羊雖有些為難,但他畢竟也只是皇家的一個傳話筒。

“既然公主殿下心意已決,老奴自然将公主的心意帶回給陛下,不過……”向羊看向顧如泱:“若真要回門,還請公主多多上心了。”

昭陽含首答道:“多謝向師傅提點了。”

向羊嘆了聲氣,他看着門外太陽已落入西山,天色已有些昏暗,想來自己的應該帶的話,應該說的事也一一辦完,他向昭陽道:“時間不早了,老奴也要回斐縣了,明日一早還要往南趕路。”

昭陽向奉劍使了一個眼神,奉劍提着一個精致的包裹走了出來,昭陽又對霍啓山道:“就麻煩霍将軍送向師傅回去了。”

霍啓山上步拱手,又走到向羊身邊,倒還是凜然正氣:“向內侍這邊請。”

“朱長生!”

顧如泱也向處喝道,只見這叫朱長生的管事也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他對着顧如泱、昭陽還有向羊一一行禮,跟着他又朝着身後揮揮,只見二十個小厮提着十個箱子就走了進來。

朱長生又對向羊說道:“這是我們當家的為大人準備的薄禮,大人一種舟車勞頓也是辛苦,門外已備好車辇,大人請随小的上車。”

比起一臉古板的霍啓山,向羊自然喜歡這低頭哈腰的朱長生,另外顧如泱這十箱禮物倒也讓他頗為意外,對顧如泱的看法這位內侍似乎又有了新的認識,他轉身對着顧如泱一臉笑意的道:“這樣大禮,老奴怎麽受得起。”

“也就是一些周邊島國的海貨以及一些鮑魚海參,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向內侍不必客氣。”顧如泱說道。

“那就謝過驸馬了。”向羊說道,顧如泱将這禮物說得簡單,但這禮看起來卻不是那麽簡單。

“大人,這邊請。”朱長生提醒道,畢竟時候不早了。

向羊與昭陽又做過道別便跟着朱長生匆匆離去了,霍啓山依然也随在左右跟着出去,昭陽給奉劍奉笛二人使了眼色,二人又将屋內的閑雜人等清空,将昭陽的房門合上,此時屋內就只有昭陽與顧如泱二人了。

二人回到茶機左右,昭陽總算笑出了聲,顧如泱的這副模樣她忍了好久,還好顧如泱最後送給向羊送了那些豐厚的禮物,否則還不知道這位內侍回宮要把話傳成什麽樣。

“你笑什麽?”顧如泱問道。

“笑你今日打扮。”昭陽毫不避諱。

顧如泱看着這一身正紅色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還真是不倫不類的,她答道:“這不是命婦們的蠶服麽,我聽杜詠說凡是正式場合,女子應當這麽穿。”

昭陽聽着更覺得好笑,她又問道:“那當家的,你是命婦麽?”

顧如泱一愣:“命婦是什麽?”

昭陽又笑了起來:“命婦是朝廷冊封了的官員的妻子或母親。”

“啊?!”顧如泱恍然大悟,一臉埋怨道:“我就說這衣服怎麽如此之小,原來是陳青川他娘的。”

昭陽這可笑得更歡快了:“那還不趕緊換下。”

“诶!”說着顧如泱老實的把這衣服脫下,奈何這衣服繁瑣她一解二解得都把這些綏帶解不開,索性抽了把小刀将那些煩人的帶子一一切斷,等這衣服破得不行了,顧如泱一急:“哎呀!我沒帶換得衣裳!”

昭陽倒并不擔心,她對奉劍說道:“把給顧當家做的衣裳拿來。”

顧如泱不曾記得自己有衣服放在昭陽的房間:“衣服?你還給我做了衣服?!你可別把你的得那些绫羅綢緞給我,穿在身上一點也不适用。”

“顧當家怎麽說話的,這裏公主特別吩咐巧娘從念歸城拿回來的蜀錦,還不是為了賠你那日給她穿的粗布衣裳。”奉笛念叨着。

“公主,你家這個奉笛總是這樣嘴碎,不如讓我把她送到島上呆幾日,看她對着誰這般唠叨。”顧如泱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你別吓她了,”昭陽接過奉劍送來的衣服:“先看看合身不。”

顧如泱接過衣服,突然還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日昭陽躲在船上去尋秦家六郎,自己也就拿了一身布衣予她換上,今日看眼前這行頭用得還真是上好的蜀錦,她自小跑海,見過得貴重東西不計其數,像上好的蜀錦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昭陽拿來做衣服的這一匹黑色蜀錦圖案鮮明,繡法獨特,繡樣栩栩如生,确實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我自己來吧。”顧如泱不習慣別人伺候,自顧穿了起來。

這錦是黑色的底,上面用金線繡着海鳥,領口與袖邊是暗金色的海浪,這衣服做得也是考究,并非廣袖寬袍,反而胡服的樣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她量了腰身,這衣服竟然異常合身,特別是那腰圍不多不少剛剛好,而顧如泱瞳孔泛藍,五官立體本就帶着一些胡人血統,這樣穿來更是顯得英氣勃發,全然沒有那海上的野孩子的樣子,一看就讓人好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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