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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 45 章
謝蘅整個人都個懵了!
王道容沒問他, 他都要問王道容。
“芳之?你怎麽在這兒?!”
王道容沒立即回複他,而是提着劍一步跨進了院門。
正在這時,慕朝游也聽到了屋外的動靜, 匆忙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待看清院中那個靜立着的白衣少年時, 她內心的驚訝不比謝蘅要輕。
王道容烏發白衣,修鼻薄唇, 倒提着一柄染血的長劍站在院子正中央,她撞入一雙烏沉的雙眼。
“王郎君?”
王道容的目光安安靜靜地在她臉上睃巡了一圈兒。
她素白的臉上, 微露出淡淡的驚訝,烏發只松松垮垮地挽起了個馬尾, 如雲般墜在腦後,穿得也單薄寬松, 是一副準備就寝時的閑适裝扮。
他又看向謝蘅。
少年神情有點兒複雜,面上還殘存着淡淡的薄紅, 衣衫不整, 容色狼狽。乍見慕朝游從屋裏走出來, 視線竟有些躲躲閃閃的, 不敢看她。
……就好像他才是那個突如其來的, 不速之客。王道容看了一會兒, 這才開了口,目光不離慕朝游,卻是對謝蘅說的:“你今日和袁夫人争執之後離家出走,夤夜未歸,阿蕪擔心你的安危, 特來托我尋你。”
謝蘅猛然回神:“阿蕪?”
他跟生母雖然像上輩子修來的仇人。但對于這個弟弟, 謝蘅還是格外關切的,忍不住憂心忡忡地追問, “阿蕪沒事吧?!他來的路上可曾受傷?”
王道容垂眸收回視線:“沒事,我讓他在我家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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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慕娘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句話問得有些莫名。
王道容頓了一下,又風輕雲淡地補充了一句,“她救了你?”
沒等謝蘅開口,慕朝游先松了口氣,她正愁怎麽安置這個世家子弟。
“我今天打烊之後正準備回家,路上看到他醉死在路邊。”
她指指謝蘅,“附近又有鬼物虎視眈眈,只好把人帶了回來。”
想到自己之前的窘态,謝蘅臉微微紅了紅。
王道容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視線。
慕朝游渾然不覺,只如釋負重地說;“正好你來了,可以把他帶走了。”
王道容點點頭,渾然一副謝蘅兄長的模樣:“多謝你代為照拂。”
松了一口氣的又何止是慕朝游!
王道容不來,謝蘅實在無法想象他跟慕朝游孤男寡女像什麽話,而且,而且她還和王道容父子……
謝蘅心神一凜,忍不住瞥了一眼王道容的神情。
少年面色姣好秀美,容色很沉靜。
……他難道都不曾介懷的?
謝蘅不住蹙了眉頭,亦或者,慕朝游在他們父子眼中便等同于玩物?他心裏不知為何又感到一陣淺淡的不适來。
他雖厭惡父親身邊那些女子,心裏也知曉罪不在她們,不過是男人動動手就能決定生死的玩物,又有何自主可言呢。
謝蘅瞧着她們就像是瞧着朝生暮死的蚊蟲,既讨厭又可悲。
正在這時,王道容倏忽側頭對謝蘅說:“你可還記得我對你說了什麽?”
他嗓音本清潤如玉,夜裏聽着更覺得涼絲絲的。
謝蘅心中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王道容恍若未覺,續道:“美酒難得,但凡事适可而止,貪杯反成負累。”
“你如今也已加冠,卻還是一副頑童做派,枉你還是做兄長的,長兄不能言為則行為範,怎地反叫阿弟挂心?”
“芳之!芳之!”慕朝游還遠遠地看着,饒是謝蘅也忍不住連連苦笑求饒,“是我錯了,但外人面前,你總要給我幾分面子!”
王道容淡淡瞥他一眼。
謝蘅:“……”是在問他還有面子這個東西是吧?
王道容轉過臉去,他确實不像心存芥蒂的模樣,但不知為何卻沒有上前,只遙遙與慕朝游保持了幾丈之遙的距離,朝她行了個禮,道了個謝。
“今日多虧娘子出手相助救他性命,他阿弟還在家中等候,子若我先帶走了。”
“日後必定令他登門道謝。”
慕朝游這個時候只有解決了一樁麻煩的慶幸,也沒多想,“郎君,請。”
這一夜可算累得夠嗆!
謝蕪見王道容把謝蘅平安無恙地拎了回來,感激得不知怎樣才好。
王道容一邊把謝蘅丢給他弟弟,一邊說:“已經三更了,外面不安全,你們兄弟二人今日就暫時在我家中歇下吧,我着人去給袁夫人送信。”
謝蕪又是一番的感激。
待王道容走了,忍不住向謝蘅埋怨說:“我知道阿兄你心裏苦悶,可如今城裏這麽兇險,你若有個三長兩短,留我一個人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謝蕪捧着謝蘅的手說:“你總是阿母不愛你,可是你還有我啊!難道我就不是你弟弟了嗎?”
謝蘅看着弟弟氣急傷心的模樣,眼眶一熱,“下次不會了。”
兄弟二人說了一會兒交心的話,謝蕪沉沉睡了過去,謝蘅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
他一閉上眼,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頸前仿佛還殘留着那一抹驚心的涼意,滲透了肌膚,滲入了骨血,牽動他一顆心砰砰亂跳。
一晃神的功夫,又是慕朝游站在燈下,披散着頭發蹙眉冷眼的表情。
這種感覺實在不太好。
謝蘅發誓自己對慕朝游并無任何多餘的想法。
但還是有種觊觎兄弟女人的負罪感。
尤其是,他今晚睡的還是他王家的床,蓋的他王家的被……
翻過身,嘆了口氣,阖上眼。
算了算了,睡吧。
睡着了就什麽都不想了。
另一頭,眼看着王道容全須全尾地将人帶走了,慕朝游這才松了口氣,忙活了一晚上,不洗個澡睡覺實在有點兒別扭。
這兩人一走,慕朝游立馬就給自己燒了一鍋熱水,洗過澡,絞幹了頭發,這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天亮,謝蘅和謝蕪還沒起呢,劉儉就又駕着馬車沖到了王氏府,把連同王道容在內的他們三個一起拽了起來。
“我今早找你喝酒,袁夫人說你一夜未歸?”
“還把阿蕪也拖下了水?嘿,”劉儉擊掌笑說,“你不知道你娘那張臉黑的……”
大早上被吵醒,謝蘅沒有生氣,只有困惑。實在想不通劉儉整日風風火火,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湊,到底是哪兒來的這般精力?
又是從哪兒得到的那麽多消息。
王道容知道他是夏氏皇室的耳報神,并不意外。
謝蘅昨夜沒睡好頂了雙大大的黑眼前,面色頹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看得劉儉捧着他的臉,心疼得直喊,“可憐見的。”
王道容那兩個女婢菘藍和青雀過來奉了茶,這才得空敘說昨夜謝蘅到底歷經了何事。
“又是慕娘子相助?”劉儉一訝。
謝蕪聽得一陣後怕,不免問:“子豐阿兄你也認得這位慕娘子?”
劉儉來了興致,将雙腿長伸,大喇喇地坐在榻上笑說,“這位慕娘子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謝蕪笑道:“能得子豐阿兄如此誇贊的,定然是個美人了。”
劉儉便将之前與慕朝游的事都說了。
謝蕪嘆了口氣,“如此說來,這位女郎當真是個隽妙的人物。這市井之中當真還有這樣的女郎不成?”
劉儉:“有沒有你問問你阿兄不就得了,對吧?子若?”
“這慕娘子是不是個隽妙人物?”
或許是昨夜沒睡好,今日一早謝蘅這一顆心就七上八下地到處亂跳,哪裏料到劉儉會突然點他。
而且問的還是他如今最怕人問到的慕朝游。
謝蘅心口漏跳了一拍,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強烈的抵觸心理來,想要反駁。
可說救命恩人的不是實在不好,更顯蹊跷。
便動了動唇角,扯出一抹笑顏來。
所幸謝蕪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勁,扭臉問謝蘅,“阿兄,這女郎救了你的性命,咱們可要登門道謝才是。”
謝蘅勉強笑笑:“這是自然。”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王道容也不出言打攪他們,只是聽,他眼睫動了動,半邊身子都浸潤在清麗的日光裏。
心裏生出一股淡淡的不解甚至荒誕來。
……劉儉與謝蘅。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這兩個朋友,是何時與慕朝游這樣親昵的呢?
一說起有關慕朝游的事來,劉儉簡直眉飛色舞,沒完沒了,“你是不曉得她那個食肆,我竟不知道開個面館還有這樣多的花樣!”
少年興致昂揚,烏黑的眼珠裏閃爍着不加掩飾的新奇與贊賞之意。
謝蕪被他感染,聽得也忍不住笑起來。
謝蘅的神情則更加耐人尋味多了,一時認真側耳聆聽,一時要笑,待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又強壓下來。
每個人的反應,一樣不落,都被王道容盡入了眼底。
待到三個人叽裏咕嚕終于說夠了,王道容這才親自起身送謝蘅謝蕪兩兄弟回府。
在謝府被袁夫人留下,多盤桓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脫身,王道容的車架在路經秦淮河附近時,竟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王道容微抿了薄唇,烏青色的眼底掠過一抹濃得化不開的困惑不解來。
為何,他總在人群中三番兩次巧遇慕朝游呢?
難道這便是沙門所言的“緣”?
他手指撩着車簾,看得專注。
遠遠地,慕朝游就意識到了一道鮮明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瞥了一眼。
視線正巧和王道容春水靜好的雙眼撞了個正着。
-
若說穿越到古代之後有什麽好處,慕朝游一定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她的生物鐘得到了合理的調整。
昨天雖然這一夜兵荒馬亂的,累得夠嗆,第二天慕朝游還是一早便醒了過來。
因着要早起上班,早飯她是必定要吃的,不比從前那樣有一頓吃一頓。
老呂和阿雉養家糊口不容易,慕朝游幹脆是兩餐全包,日日一早去附近食肆,替大家踅摸點兒吃的,不拒什麽糕餅。
此時她手裏正提着三份羊肉燒餅,怔怔地隔着人潮與王道容四目相望。
少年皙白的手指扶着車簾,露着半張清秀通雅的臉,隔着靜默又喧鬧的人潮,安靜地将她瞧着。
如果忽略她手上油潤潤的燒餅的話,的确是一副羅曼蒂克的畫面。
昨天晚上再見過面,今早對上了眼要再裝看不見明顯不太合适,慕朝游遲疑了一下,主動走上前搭話,“王郎君。”
王道容颔首為禮:“慕娘子。”
他态度不鹹不淡的,慕朝游摸不清楚他的态度,想了想,主動啓了個話頭,“昨夜郎君與謝郎君走得倉促,未曾細問,不知謝郎君如何了?”
王道容靜靜瞧着她,黑白分明的雙眼黑得像墨,白得像雪:“容竟不知娘子對子若如此關切。”
……這話怎麽說得怪怪的?
慕朝游皺皺鼻子意識到一點古怪,但沒深究,只是解釋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王道容嗓音在暖風中顯得靜好,“子若受了點驚吓,一夜沒睡好,今早容已經将他送回府上。”
慕朝游一訝。
謝蘅風姿秀徹,瓊林玉樹般的模樣,膽子竟然這麽小?
都是朋友,從昨晚起,王道容不替他遮掩也就算了,怎麽連這點面子都不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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