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102章 第 102 章
這個想法實在太過荒誕不經, 這念頭一動,王羨自己也沉默下來。
可若非如此,他竟然無法為王道容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王羨心裏深吸一口氣, 努力不作他想, 只将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事上來。
寂靜的月夜中,父子倆人就這樣, 互不相讓地打量着對方,僵持着、對峙着, 像兩條野狗狐疑地彼此提防着。
王羨已冷靜下來,藥性雖發散了大半, 但他此時仍是面色潮紅,渾身發熱, 這熱是微微的燥熱。這副姿态下,他的确也沒心思責罰王道容什麽。
主要是太不像話, 父親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去責罰兒子如何能服人?
王羨默了半晌, 終于冷冷開口, 言辭十分克制, “你是玄禮兼綜的, 口齒又伶俐, 說起禮來我不如你,我問你,《禮記·內則》是如何教導你事父母的?父母之命你當如何應對?”
王道容淡抿了薄唇,一字不差,一一複述:“有命之, 應‘唯’, 敬對。”
王羨嚴厲:“聖人之道就是教你如今這樣事父母的嗎?”
王道容淡淡道:“可兒子亦聞聖人教訓,‘父母之行, 若中道則從,若不中道則谏,谏從而不谏,非孝也‘。”
王羨冷笑道:“好一個谏诤之道!父母有錯,為人子的理當進谏不假,可書中教你這樣張狂了?‘下氣怡色,柔聲以谏’的道理你是不懂?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王道容即刻俯身,烏發散落了一地:“兒子不敢。”
王羨壓根就沒被他這曲意恭順的模樣給騙過去。
王羨冷睨他柔韌腰背,面無表情說:“我瞧你伶牙俐齒的模樣倒不像是不敢。”
王道容頭點地:“兒子惶恐。”
Advertisement
不敢,惶恐?又是不敢,又是惶恐,往老子房裏頭瞄的時候倒是大膽得很。
此時王羨已經先入為主,人的想法從來是越遮掩越鮮明。他此時見王道容怎麽看怎麽都不痛快。
王羨不言不語打量着王道容。
王道容打小的時候,王羨就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并非善茬,他也在日積月累之下對這個兒子漸漸失望。
但為人父母的怎有可能真厭惡子女的呢?對這個兒子,王羨常混有失望、愧疚、自豪等等複雜感情。因為愧疚,他在他面前也總擺不出父親架子來,養得他眼底哪裏還有一點他這個老子。
“你以為我真愛這些酒禮應酬。”隔了好一會兒,王羨才硬邦邦開口,“你當我今日請這些人來是為了誰?!”
王道容垂眸不言。
王羨一見他假模假樣就知道他心裏仍不服氣。就算不提他心裏那個荒誕不經的想法,光是這幾年來王道容的行事就已經很讓王羨看不慣了。
兒子大了就需要壓制。這幾年來王道容愈發不見管教了。父母子女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子女蠢蠢欲動總想掀翻父母,王羨不論如何都不可能讓王道容在此時挑戰自己為父的尊嚴。
小小的一間靜室內。
父子二人,一個坐,一個跪,氣氛劍拔弩張。
王羨覺得自己腳下跪着的是一頭裝得彬彬有禮模樣的小獅子,正暗中磨着自己的牙齒與利爪,躍躍欲試地想要搶他的錢,他的權,還要跟他搶女人。
今日若不将他打下來,明日就要爬到他頭上去了。
父子二人同時瞧上一個小娘子。王羨心中冷笑連連,倒能說他是真接了他的代,生得與他一模一樣。
王羨素日裏其實很少動怒,鮮少以父自矜,今日他有心說他說兩句,臨到嘴邊也覺得沒甚麽意思。
他皺緊眉,丢下一句,“你就跪在這裏好好反省。”便拂袖而起,就在他轉身正要出門的時候,王道容忽然微直起身子,嗓音少年特有的清亮如銀,像一把小而鋒銳的匕首直刺入王羨的心肺,“父親年紀大了,且保重身體。若真想女人了,容相信,張娘子定樂意為父親拉皮條。”
王羨腦子裏嗡地一聲,險些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直接被氣笑了:“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你尿布還是我從前親自給你換的!竟把手伸到你老子房子裏來了?”
王道容不置可否,只是跪得愈發筆直挺拔,“父親對兒子有養育之恩,待父親年老體衰之日,兒子也理當侍奉膝前,奉湯喂藥,親自給父親擦身換尿布。”
王羨嗤笑一聲,拂袖而出:“我哪裏敢叫你來伺候我?等我快死了我就找塊地挖個坑跳下去拉倒!”
王羨徑直走了,王道容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燈色昏黃,照着王羨的身形在他眼裏也是模糊混沌的一團。他看到的卻是一頭虛弱的老虎。
孝禮不能粉飾他的外強中幹,它或許生得偉美,人人交口稱贊,但作為離它最近的人,他知曉它已然虛弱。
王羨的身軀從前在他眼裏便不算高大。今日見他竟對慕朝游動了念想,最後一絲為父的形象也轟然倒塌。這老頭也不過如此,愛慕年輕美好的□□,庸常得與其他人也沒什麽不同。
王道容一直跪倒第二日,第二天一早王羨才遞來消息讓他不必再跪,回屋裏關禁閉。
王道容起身的時候,雙膝已經腫脹得幾乎不能行,阿笪要扶他,被他拒了。王道容黑的瞳仁紋絲不動,沒叫一聲痛,也沒叫任何人幫忙,硬生生自己一個人慢慢走下了樓,回到了院子裏。
走出書樓時,王道容突然停下腳步了,環視了一圈,像在尋找什麽。
阿笪問:“郎君?”
果不其然沒有瞧見慕朝游的身影。
王道容收回視線:“無事。”
王道容昨天叫她等他,慕朝游權當作了耳旁風。她當然不可能聽他的,更不可能等他到明日。
他自知是妄想,卻忍不住殘存一縷希望,天真愚蠢得令王道容自己都感到吃驚。人總是清醒地做糊塗事。
實際上昨夜慕朝游僅僅只等到了王羨出門,上前多關懷了一句。
若說多關心倒也不盡然,更近似于客套。慕朝游的心情也十分矛盾,一方面王道容被王羨責罵她樂見其成,恨不得鼓掌叫一百個好。另一方面,站在王羨的角度,他父子二人爆發這樣激烈的,她始料未及的沖突,她難免有些許不安,但這不安十分淡泊,淡泊得讓她自己吃驚。
背過王道容,王羨的神情顯得有些疲倦,對上她的視線,他強打起精神來寬慰了她兩句,便溫言請她先回屋歇息去了。
這父子二人之間的矛盾遠比慕朝游所了解的更為深遠,她留在這裏除了添亂也幫不上什麽忙。慕朝游回到松雲院,張懸月立刻便迎了上來。
慕朝游走後,她坐立不安,時不時就要走到窗邊張望,盡管張懸月自己心裏也清楚看不見什麽東西。
她不在的時候,她有些懊悔。不知道自己今天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也不知日後慕朝游會不會叫她後悔。
見到慕朝游走回松雲院,雙眼清明,衣着整潔,張懸月心裏一愣,松了口氣的同時內心又有些失望了。
“你……郎主……?”
慕朝游裝作沒看到張懸月眼裏的失望之色,但也沒瞞她,将王道容突然出現的事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張懸月揪着扇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唉……小郎也真是……”
“罷了,今日恐怕累壞你了,你先回去好好歇息。今日你護主有功。”張懸月擺擺手,仍不忘勉勵一句,“明日定好好嘉賞你。”
慕朝游道了聲謝,退了下去,路過中庭時,見月色如水,松柏枝影搖動,倒映出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影。
她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整理了情緒,回到屋裏。剛推開門,屋內卻忽然湧上來七八個女孩子将她包圍了。
倉促間一張望,藕花、小蟹、阿秀幾個竟然都在,女孩子們個個喜氣洋洋,望着她的雙眼閃着亮光,擁過來一起叫她名字:“阿酥!阿酥!”
“盼星星盼月亮可将你盼回來啦!”
菱花赫然也在其中,目光閃爍,有些複雜地正沖她微笑。
慕朝游始料未及,吃了一驚,“你們——”
藕花走上前說:“阿酥!今夜多虧有你在!才不致讓鬼物闖進咱們的院子裏!”
另一個女孩子則直接捧了酒勸她,“難怪素日裏郎主與小郎君看重你!阿酥,日後你平步青雲,可不要忘了咱們這些微末時的舊人吶!”
慕朝游還來不及傷春悲秋,就糊裏糊塗被歡喜的女孩子們簇擁着坐下灌了幾杯酒。
能得張娘子與郎主同時重用,今夜有一人一劍獨守松雲院,松雲院的下人中隐隐已經有了以她為首的趨勢。今日來這兒的自然有真心感激的,卻也少不了趨炎附勢,見風使舵之輩。
就連院中灑掃的老媪也能嗅到這小小的松雲院裏就要變天了。
月光照徹幾家歡喜幾家愁。
步出澹樓之後,王羨匆匆洗了把臉,又少不得對還沒歇下的衆賓一番關懷問候,等回到自己屋裏的時候,天近乎蒙蒙亮。
阿簟心疼主人,勸他好歹上榻眯一會兒。
王羨靠着憑幾直擺手。
昨夜這麽大的陣仗,他哪裏睡得着!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跟慕朝游,王道容三個人之間的事。
王羨散着烏黑的長發,赤着雪白的腳,望着遠處直發怔,清透的晨光照着他端麗的容顏,歲月不敗美人,日光下的臉龐更如一塊無暇的美玉。
昨日當着王道容的面他不得不擺出父親的架子,殺殺他的威風。實際上,王羨內心痛苦得一顆心仿佛被撕成了兩半。
父子兩個人竟然為同一個娘子險些大打出手,這算什麽事!
唉。
瞧了半天。王羨仿佛不堪忍受陽光刺目一般閉上眼,眉眼間流露出深深的疲倦。
鳳奴是真的對慕娘子起意了?是年少慕少艾,一時好色,還是真的動了真情?
那慕朝游呢?慕朝游又如何看待鳳奴的?
他們兩個同輩的人,平日裏應該聊得來,否則王道容也不致動心!
昨夜,慕朝游不拒絕的态度,王羨心裏是有竊喜的,可得知王道容也瞧上她之後,他反倒不太确定了。王道容仿佛穩操勝券一般清亮如銀的嗓音猶在他耳畔回響。
這小子善于玩弄人心,他昨夜的話像刀子一樣還深深地紮在王羨的心底。
鳳奴他畢竟年輕力強,生得貌美,是最漂亮,最青春勃勃的年紀,而他已經年過三旬,年華易老,容顏易逝,喪妻鳏居,還帶一個妾和一個兒子——
王羨想着想着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這是在做什麽?
跟兒子暗中攀比,争風吃醋?
王羨面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最後又成了慘白。
他回想起昨夜那個暴怒的自己。昨夜他教育王道容,到底是處于父親的責任,還是自己的私心呢?
那不安、妒忌,陰暗的痛恨頓時讓王羨陷入了莫大的恐懼。
在得知王道容也對慕朝游起意的那一剎,他竟然真切地妒忌、記恨了自己的兒子!
這叫他如何跟阿姊交代!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