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入V三更合一
裴文沣裴文沣
時至今日,你仍未放下舊情, 珍藏着那人送的定情信物
你明明已經嫁給了我, 卻一直念念不忘舊情。
未免太過分了些
畢竟年輕氣盛, 郭弘磊急怒攻心, 不假思索地邁步,意欲質問
然而,他剛邁出一步, 身後卻傳來稚嫩嗓音
“二嬸呢在哪兒”郭煜興高采烈,昔日錦衣玉食的侯府嫡長孫, 如今手捧幾顆杏子,颠颠兒地喊“果子,有果子吃啦”
奶娘樂呵呵道“二少夫人就在前邊。小公子, 慢點兒跑。”
郭弘軒笑眯眯,故意朝侄子輕輕丢了顆果子,恐吓道“郭煜煜兒,仔細摔一跤, 磕掉你的牙。”
“我叫郭煜, 不叫郭煜煜兒”郭煜反駁道。
郭弘軒趾高氣揚,“偏叫你郭煜煜兒,怎的”
三歲小孩敢怒不敢言,噘嘴跑了。
郭弘哲天生病弱,文質彬彬, 溫和道“四弟, 你就別逗弄小孩子了。”
郭弘軒哈哈大笑, “好玩嘛。”
弟弟和侄子趕到,郭弘磊錯過了質問的時機,喟然長嘆。他面沉如水,貼着古木樹幹轉了半圈,悄悄離去。
姜玉姝并未察覺丈夫,卻被侄子的呼喚吓一跳,忙告誡“噓,煜兒來了翠梅,我已經是郭家兒媳,為了避嫌,不宜當衆談論表哥,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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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翠梅點頭如搗蒜,“奴婢知道利害,從不敢當衆提裴公子。只是昨晚整理行囊時看見了那塊玉佩,因怕它被別人發現,才多嘴提醒一句。”
姜玉姝耳語告知“放心,我早有打算,等到了西蒼,咱們找個當鋪把幾樣首飾折成銀子,用以安家立業。”
“啊”翠梅目瞪口呆,震驚問“您、您打算把玉佩當了”
姜玉姝颔首答“當了比丢了強。唉,等到了西蒼,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必須早做打算。”
“這當了是比丢了強,但、但”翠梅撓撓頭,支支吾吾,感慨道“萬萬沒料到,您從前視如眼珠子一般的寶貝玉佩,如今居然舍得當了換銀子。”
姜玉姝唯恐露餡,嘆了口氣作傷感狀,惆悵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以我如今的身份,還留着表哥的定情信物做什麽當了罷,免生煩惱。”
“也免得姑娘睹物傷情。”翠梅想通了,“對,當了最好”
下一瞬,小侄子找了來。
“二嬸嬸,”郭煜一頭撲進她懷裏,獻寶似的舉起杏子,“吃果子”
姜玉姝訝異問“哪兒來的”
“二哥托人弄的。”郭弘軒收斂了嬉皮笑臉,“嫂子請嘗嘗。”
郭弘哲也遞上幾顆,“果樹就長在那牆外,新鮮摘的。”
姜玉姝道謝接過,“都坐下乘涼吧,少頂着毒日頭逛悠,小心中暑。”
樹蔭下涼風習習,幾人說說笑笑,融洽和樂。
另一側
郭弘磊提着一籃子杏,沉思踱步。
“公子”十來個下人在井旁打水洗衣裳,紛紛問“您沒找着夫人麽”
“少夫人在樹蔭下乘涼呢。”
小厮擡手告知“就在那第六棵樹後面”
郭弘磊回神,冷靜答“知道了。”
他深吸口氣,打起精神,轉身又走向樹蔭,面色如常。
“二叔”郭煜遠遠地問“你提着什麽呀”
郭弘磊朗聲答“杏子。炎炎夏日,你待在人懷裏,不熱嗎下來自己坐着。”
“哦。”郭煜敬畏二叔,乖乖從嬸嬸懷裏滑下,蹦蹦跳跳踩枯葉玩兒。
六月天抱着小孩确實熱,姜玉姝擦擦汗,仰臉道“你辛苦了,我們卻一飽口福。”
郭弘磊落座木墩,吊着受傷的左臂,平靜道“驿所的果樹,得來沒費什麽工夫。”
“你吃了嗎”
郭弘磊搖搖頭,心裏發堵,根本沒胃口。
“嘗嘗,快熟透了,很甜。”姜玉姝垂眸,細白手指靈巧地剝杏子皮。
郭弘軒連皮吃果子,探頭提醒道“嫂子,二哥受了傷,行動不便,還得您親自照顧着。”
“四弟,”郭弘磊眼風一掃,瞥視問“這麽多的果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嗎”
“嘿嘿,我關心兄長也不行麽。”郭弘軒脖子一縮,朝郭弘哲擠眉弄眼,後者擺擺手,以示不可打趣兄嫂。
姜玉姝落落大方,把剝好的杏子遞給丈夫,一本正經說“二公子是為了保護家人才受傷,勞苦功高,理應好生照顧他來,請嘗嘗。”
郭弘磊一怔,沒動彈。
“張嘴呀。”姜玉姝笑盈盈。
郭弘磊不由自主地張開嘴。
“甜不甜”姜玉姝挑了一顆繼續剝。
郭弘磊咽下果子,心裏漸漸不那麽堵了,低聲答“還行。”
蟬鳴不止,姜玉姝提醒道“天太熱了,有什麽事盡量交代管家或我們,你歇着,以免影響傷口愈合。”
“唔。”郭弘磊嘴裏又被塞了顆杏子,臉色緩和許多。
郭弘軒識趣,一聲不吭地拽走三哥,去尋小侄子,叔侄仨踩落葉玩耍。翠梅見狀,也悄悄退下了。
彼此獨處時,姜玉姝傾身問“看你悶悶不樂的,似乎有心事,莫非出了什麽變故”
你和你的表哥,到底算怎麽回事
如果我直白問了,你會不會羞惱
郭弘磊目光深邃,方才的怒火已平息,意欲質詢,卻不知該從何問起。他掃視四周,見場合欠妥,最終決定改日尋個僻靜處再細談,遂答“沒什麽事。”
姜玉姝半信半疑,“真的”
郭弘磊草草點頭。
姜玉姝定睛打量,不放心地問“你、你是不是中暑了頭暈不暈”
“你都沒中暑,我卻病倒了沒這個道理。”
姜玉姝忍俊不禁,“你這話說的,更沒道理”
“這世上,沒道理的事兒多了。”郭弘磊心想譬如,你先與裴文沣定親,最終卻嫁給了我。沒道理,但有緣分。
當王巧珍找來時,恰見弟媳婦給丈夫遞果子,登時撇嘴,暗嗤衆目睽睽之下,眉來眼去,親親熱熱,姜氏臉皮夠厚的。不愧是敢下藥勾引準妹夫的主兒。
她斜倚樹幹,甩着帕子扇風,懶洋洋道“二弟,母親叫你去商議要事。”
姜玉姝循聲扭頭,“嫂子來了請坐。”
“要事”郭弘磊起身,“出什麽事了”
王巧珍睨了一眼姜玉姝,輕笑答“流放前,都中長輩便說了,已囑托你表姐夫龔益鵬關照咱們一家子。方才,你小蝶表姐來信慰問,母親十分高興,叫你三兄弟去商議商議。”
“知道了。”郭弘磊振作,揚聲喚道“三弟、四弟,立刻随我去見母親”
目送三兄弟離去後,王巧珍一屁股落座木墩,托着腮,似笑非笑,歪頭注視弟媳婦。
姜玉姝摸了摸自己的鬓發和臉,不解地問“嫂子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沒什麽。”風吹日曬兩個月,王巧珍面黃肌瘦,憔悴得像是老了十歲。她盯着對方依舊白皙光潔的臉龐,豔羨之餘,無法自控地嫉妒,幽怨道“到底是年輕幾歲,你稍稍歇一歇,氣色便好了。不像我,曬黑了簡直不敢照鏡子,怕吓着自己。”
姜玉姝安慰道;“等到西蒼安頓下來後,多休養一陣子,膚色會恢複的。”
“休養你忘了咱們是去充軍屯田的嗎”王巧珍憤懑難平。
姜玉姝笑了笑,擲地有聲答“我們連三千裏路都快走完了,還怕什麽屯田”
王巧珍等了半晌,見對方始終氣定神閑,忍不住問“玉姝,莫非你知道廖小蝶”
“知道啊。聽說,廖表姐是侯爺堂妹的女兒,夫家姓龔,表姐夫現任西蒼知州。”姜玉姝如實答。
王巧珍搖了搖頭,“你肯定不甚清楚”
“确實不清楚。我剛進門侯府便出事,還沒來得及認識親戚呢。”姜玉姝不動聲色,微笑問“嫂子,不知廖表姐是什麽樣的人”
王巧珍擡高下巴,慢條斯理答“旁支遠親,寒門小戶庶女,父母早亡,家境貧窮無以為繼,投靠了靖陽侯府,憑着一張慣會哄老人高興的嘴,一住多年,耍盡心機,險些成了世子側夫人。”
“側夫人”姜玉姝吃了一驚,“這我倒是真沒聽說過。”
王巧珍鄙夷道“上不得臺面的龌龊事兒,公婆不準人提,誰敢嚷嚷”
姜玉姝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不止呢。”王巧珍滿臉嘲諷,冷笑告知“廖小蝶當不上世子側夫人,便打弘磊的主意。”
姜玉姝愕然,驚訝問“她似乎是和世子同齡吧”
“嗯,比弘磊大四歲。”王巧珍眯着眼睛,鄙夷道“我前腳進門,她後腳投奔入府,當年弘磊才十二歲。哈哈哈,廖小蝶一心想攀高枝兒,挑挑揀揀,拖成了老姑娘,急得勾引二弟,結果敗露,侯爺大發雷霆,婆婆才匆匆把她許配給龔益鵬。”
“這、這夠稀奇的。”姜玉姝難以想象。
王巧珍笑吟吟,眼底閃過一抹幸災樂禍之色,柔聲說“如今,小蝶是西蒼的知州夫人,你可要小心些,千萬看緊弘磊。”
姜玉姝斜掠鬓發,遲疑道“不至于吧她已是有夫之婦,應該不敢胡鬧的。”
“啧,你不懂,那女人可不一般。”王巧珍篤定道“若是不信,盡管等着瞧”
不一般有多能耐姜玉姝困惑不解。
夜間
小炕桌上油燈光搖曳,姜玉姝提筆蘸墨,給遠在都城的父親回信。
“貪墨案過去沒多久,失地庸州仍未收複,西蒼将士與北犰幾次交戰,戰況均不妙。”郭弘磊神情凝重,推測道“如此看來,即使都中尊長囑托過,親友也不可能太關照咱們。”
姜玉姝擡眸問“我們主要得靠表姐夫和穆将軍,對吧”
郭弘磊點點頭,“按律,十六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男人充軍,其餘人屯田。穆将軍是父親故交,現任西蒼長平衛指揮使,經商議,男丁将去投西蒼衛。你們則待在州城,由表姐夫安排屯田事宜。”
“老夫人非常信任表姐夫妻,已認定郭家将被分到西蒼城郊屯田。”姜玉姝擱筆,話鋒一轉,卻道“但依我猜卻未必然。”
“哦”
姜玉姝吹了吹家書未幹的墨跡,娓娓分析道“庸州被北犰敵兵屠殺十餘萬人,為了充實邊塞,朝廷責令衆多流犯前來西蒼。如今戰火未息,越往北越危險,人心惶惶,百姓紛紛南下避難,流犯卻身不由己。因此,可想而知,略有權勢的流犯便會打點官府,力争待在安穩之地屯田。”
“此乃人之常情。”郭弘磊鋪紙,低頭給舅舅寫信,“即使淪為流犯,也會盡力保護自家老弱婦孺。”
姜玉姝直言不諱道“所以嘛,僧多粥少,表姐夫雖是知州,卻也不一定能幫忙。況且,靖陽侯府先時顯赫,因着貪墨案敗了名聲,恐怕不少人正等着踐踏咱們呢。”
“你怕不怕”
姜玉姝頭一昂,“怕有何用走一步看一步”
郭弘磊贊賞一笑,冷靜道“天無絕人之路,到時大不了另想辦法。”
“正是。”姜玉姝心思一動,懷着好奇,字斟句酌地問“哎,我曾幾次聽你聊起穆将軍和表姐夫,卻從未聽你提廖表姐,難道不熟悉嗎”
郭弘磊當即皺眉,轉瞬又舒展,淡淡答“交情淺,稱不上熟悉。”
姜玉姝目不轉睛,微笑問“奇怪,聽說表姐寄居侯府多年,你們之間居然不熟悉”
牆邊不少人已入眠,鼾聲裏,郭弘磊簡略答“男女七歲不同席。表姐當年投奔來時,已經是大姑娘,我卻正忙于功課,極少碰面,即使見面也沒什麽可聊的,”
姜玉姝點點頭,順勢問“那,表姐夫呢”
“他是父親同僚之子,中第後請父親幫着謀了個縣令的缺,如今已升為知州。”郭弘磊耐性十足,“雖是平輩,可龔兄年長十歲,從前我年紀小,與他聊不到一處,故也不甚了解。”
“原來如此。”姜玉姝眸光水亮,暗忖看得出來,他不喜廖小蝶思及此,她松了口氣,心生愉悅,輕快道“行啦,不愁了,一切等到達西蒼便明朗。後天早起趕路,你有傷在身,快去歇息,養精蓄銳”
六月初五,天剛亮,驿所內外便熱鬧起來了。
張峰挑了幾個強壯驿卒暫補已逝同伴的缺,押解犯人繼續北上。
“意外休整了三天,絕不能再耽擱。別磨磨蹭蹭,趕緊坐好”負傷的官差和犯人無法步行,他不得不多弄了幾輛板車,催促道“僅剩兩百多裏路,快走”
車輪吱吱嘎嘎,數日後的傍晚,一行人風塵仆仆抵達西蒼。
置身于陌生邊塞,郭家人走向城門,百感交集,忐忑不安。
“終于到西蒼了”姜玉姝盯着城門,內心五味雜陳,“咱們足足走了三千裏路”
郭弘磊緩緩道“可算到了。”
“二哥,”郭弘軒迷茫掃視四周,眼眶忽然一熱,淚花閃爍,哽咽道“我真想回家。”
衆人一聽,頓露悲傷之色,哀切低落,步伐沉重。
郭弘磊拍了拍胞弟肩膀,勸慰道“別傷心,有朝一日,我們總會回去的。”
這時,幾名官差從板車上拎起細鐵鏈,抖開整理。張峰清了清嗓子,心平氣和,吩咐道“要進城了,老規矩,除重傷患之外,把其餘犯人鎖上。”
“是。”
仍是兩根鐵鏈,仍是郭弘磊率先挺身而出。
但當姜玉姝身形一動時,郭弘軒卻擦幹眼淚搶步上前,铿锵有力說“來,鎖我”
郭弘磊朗聲道“好”
緊接着,郭弘哲也擠上前,伸手道“序齒該是我先。四弟,讓讓。”
“三哥,上次進城時是你先,這次理應讓給我”說話間,郭弘軒主動撈起鐵鏈,熟練鎖了自己的手腕,令衆官差啞然失笑。
“軒兒唉。”王氏欲言又止,心酸難言。
姜玉姝欣然贊道“兩個弟弟愈發懂事了,敢于擔當,這很好。”
“家逢巨變,真是苦了孩子們了。”王氏摸了摸孫子腦袋,險些落淚。
張峰一揮手,“走,進城,随我去交差”
三千裏長路漫漫,途中時常橫穿州縣,姜玉姝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游街示衆。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邊塞遼闊,雄渾壯美,自古民風剽悍,粗犷直爽。
走着走着,姜玉姝莫名興奮,趁機仔細觀察西蒼街市
邊塞自是遠比不上都城富庶繁華,衣料首飾脂粉一類的鋪子稀少,當鋪客棧等頗為冷清,但酒肆極多各式各樣的酒幌迎風飄揚,酒香濃郁,幾乎座無虛席,熱鬧非凡。
醉醺醺的客人紅頭脹臉,或唾沫星子橫飛高談闊論,或拍桌破口大罵,或爛醉如泥趴桌昏睡。店小二們聲嘶力竭地招呼,忙得不可開交。
風一吹,街上滿是酒香。那些人醉得稀裏糊塗,怎麽過日子姜玉姝嘆為觀止。
片刻後,旁邊巷內走出三個醉酒男人,勾肩搭背,赤膊拎着酒壇子,踉踉跄跄東倒西歪,邊走邊喝。他們旁若無人,發現一隊官差用鐵鏈押着兩串流犯,頓時笑嘻嘻,手舞足蹈,大着舌頭嚷“喂幹、幹什麽的”
“哈哈哈,兩串兒,有意思”
“你們、你們為什麽這樣上哪兒去”
酒鬼攔路,胡言亂語。姜玉姝屏息避開,大喊“張大人這幾個人喝醉了,攔路搗亂。”
“怎麽回事”郭弘磊聽出了妻子嗓音,轉身便想靠近,卻苦于手腕被鎖,行動不便。
領頭的張峰握着刀柄,匆匆往回走,不滿地問“誰搗亂來人,快把他們轟走,少耽誤趕路。”
“是”
然而,官差剛動手,其中一個酒鬼卻看直了眼,撲近欲摟抱姜玉姝,淫笑道“小娘們,來,陪哥哥樂一樂,喝、喝幾杯美人兒,咱們親熱親熱。”說話間,他甩動酒壇子,酒液四濺。
姜玉姝躲閃不及,被潑了一臉酒,勃然變色,想也沒想,揚手照着登徒子的臉就是一耳光
“啪”,清脆響亮。
她橫眉冷目,厲聲呵斥“滾”
話音剛落,郭弘磊攜着一縷勁風趕到,他二話不說,迎面便一拳,旋即擡腿狠踹,當場把無禮之徒踹得飛出丈餘
“啊哎喲咳,咳咳咳。”酒鬼鼻血長流,捂着腹部蜷縮,痛苦咳嗽幾聲,“哇”地大吐,惡臭熏天。他疼得清醒了,臉紅脖子粗,口齒不清地罵“王八羔子,你是誰報上名來,老、老子饒不了咳咳,你死定了”
妻子被調戲,丈夫豈能忍
“你算什麽東西竟敢如此放肆”郭弘磊臉色鐵青,目光冰冷肅殺,大步疾沖,拽得鐵鏈嘩啦響,家下人不知所措。
這是姜玉姝第一次見丈夫出離憤怒。
“好、好了”她急忙阻攔,兩只手捉住暴怒之人的右臂,勸道“我打了他,你也打了他,夠了,不要再打。冷靜些,莫跟酒鬼一般見識。”
郭弘磊激憤填膺,臂膀堅實如鐵,咬牙說“你放開,我倒要瞧瞧他的身手”
“不放”姜玉姝使勁拖着人後退,“我們繼續趕路,別理睬他。”
張峰吩咐手下把酒鬼攆到牆邊,催促道“幾個酒瘋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全是胡言亂語,不值得動怒。走吧,接着趕路。”
王氏等人也勸說“教訓了他就好,不可打傷人
“二哥,你身上有傷,當心傷口裂開。”
“弘磊,算了罷,跟那種人計較什麽”
家人七嘴八舌勸了半晌,郭弘磊才慢慢冷靜。他昂首,用力閉目,長嘆一聲,擡手抹去妻子臉上的酒液,內疚道“又讓你受委屈了。”
習武之人手粗糙,溫熱有力,長着硬繭。姜玉姝被撫得臉頰生疼,想躲卻又沒躲,豁達道“我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已經出氣了,并不覺得委屈”
郭弘磊飽含歉疚,低聲安慰妻子一番,才面無表情地趕路。
天擦黑時,一行人站在專用于關押流犯的牢院前,等候清點。
“算日子,你們遲了三天。”西蒼官員埋頭翻看名冊,一板一眼道“途中死了四個犯人毒蛇咬死、病死和刀傷為何有刀傷莫非你們濫用私刑了”
“您誤會了,我們怎麽敢動私刑”張峰趕忙奉上另一份冊子,解釋道“我們倒黴,被逃兵攔路劫殺,傷亡慘重,被迫休整三天。您請過目,一切意外變故均有齊全的證據。”
官員審查證據冊,把名冊遞給手下小吏,吩咐道“時候不早,趕緊清點犯人。”
小吏躬身領命,随即威嚴道“郭氏犯人,一個一個地上前報姓名,不準擁擠”
于是,衆人便挨個上前,核實無誤後,官差才給解開鐵鎖。
暮色四起,姜玉姝揉揉手腕,腰酸腿疼,頭發和臉頰泛着酒氣,黏糊糊。
“那酒鬼實在可惡,瘋瘋癫癫的,活該挨打,姑爺最好打斷他的手腳”翠梅忿忿不平,氣呼呼。小桃解下水囊,倒水浸濕帕子,“姑娘,擦擦臉吧一會兒有了熱水再徹底洗幹淨。”
姜玉姝欣然接過帕子,嗔道“今日之事,教訓兩下出出氣可以,打斷手腳卻過了。出門在外,最忌沖動,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郭弘磊從背後靠近,仗着個兒高,輕松拿走濕帕子,親手為其擦拭臉頰酒漬。他餘怒未消,聞着酒氣更是不快,完全無法容忍妻子被輕薄,恨未能打得酒鬼磕頭求饒。
“你”姜玉姝吓一跳,下意識後仰,“不用了,我自己會擦。”
郭弘磊俯身,放輕力道,笨拙地幫着擦拭,沉聲說“別動那人出言不遜,還潑你一身酒,确實活該挨打。”
“他已經得到教訓了。你出手時,我看得特別解氣”姜玉姝愉快道。
王氏在不遠處,皺着眉,不悅地拉下臉,“咳咳”
姜玉姝頓感頭疼,立刻試圖拿回帕子,小聲說“帕子還我,你去忙。”
“眼下有什麽可忙的”郭弘磊右手高舉。
“給我吧。”姜玉姝踮腳,“再不給就搶了啊。”
郭弘磊挑眉道“你盡管試試。”
“那是小桃的,還不松手”姜玉姝轉來轉去,卻總是夠不着,喘籲籲,累得揪住對方領口問“還不還”
幾個丫鬟掩嘴偷笑,郭弘磊莞爾,劍眉星目豐神俊朗,歸還手帕,嚴肅問“袍子若是撕爛了誰縫補”
姜玉姝擦了擦汗,“你自己補”
下一刻,忽有人驚喜喊道“廖姑娘”
“快看,是廖姑娘”
“老夫人,廖姑娘來了”
王氏大喜過望,急切問“小蝶來了在哪兒”
廖小蝶
姜玉姝精神一震,剛轉身,便見沉沉暮色裏奔來一嬌小玲珑女子,身穿大紅撒花衣裙,奔向王氏哭道
“老夫人我可算把您盼來了,這一路上,家裏還好麽”
王氏一把接住外甥女,老淚縱橫,哀傷答“侯爺和耀兒死了,除爵、抄家、流放,還怎麽好呢”
“我遠在西蒼,接到噩耗時簡直不敢相信。”廖小蝶嗓音沙啞,尖臉杏眼,鼻翼一粒小黑痣,關切問“您身體如何”
王氏苦笑了笑,“唉,一把老骨頭,能活一日是一日罷了。”
姜玉姝疑惑問“表姐的嗓子,是病了嗎”
“天生的。”郭弘磊答。
數人見禮寒暄,廖小蝶腰肢一扭,杏眼圓睜,撫着心口震驚問“啊喲這、這是嫂子吧”
騷蹄子,裝什麽傻王巧珍暗中恨得咬牙切齒,勉強擠出微笑,質問“不過兩年未見,你竟不認得我了”
“哪裏”廖小蝶搖搖頭,親昵握住昔日高貴世子夫人的手,憐憫道“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只是、只是嫂子如此憔悴,真叫人心疼。唉,事已至此,望你盡快節哀。”
王巧珍曬得黑瘦,粗布蓬頭,渾身上下無妝飾;廖小蝶白皙俏麗,佩戴一套翠玉首飾,脂香粉滑。兩人面對面,雙手交握,黑白分明。
霎時,一貫心高氣傲的王巧珍被深深刺痛了,猛抽回手,硬邦邦問“不節哀還能如何”
王氏沉痛道“無論如何,日子總得繼續過。”
廖小蝶恭順颔首,卻聽身後傳來低沉渾厚的一聲
“表姐。”
廖小蝶瞬間心如擂鼓,下意識抻了抻衣擺,擡頭挺胸,端莊轉身,卻見一對夫妻并肩走來。她一僵,笑凝固在唇邊,未達眼底。
郭弘磊扭頭對妻子說“這位便是廖表姐。”
姜玉姝上前,淺笑道“表姐好。”
“你是玉姍吧”廖小蝶杏眼一眨不眨,左手藏在袖內,塗了蔻丹的紅指甲幾乎戳破掌心,和善贊道“真是難為你了,剛成親便跟着弘磊吃苦。”
措手不及,姜玉姝結結實實愣住了。
王巧珍撲哧一笑,“小蝶,你認錯人了”
廖小蝶眨巴杏眼,讷讷問“都中信上說弘磊匆匆成親,不是已聘定的玉姍,還能是誰嫂子快別說笑了。”
郭弘磊輕輕攬住妻子雙肩,正色告知“表姐,我與玉姍并未成,這是玉姝。”
遮遮藏藏,更易惹難堪,不如主動攤開姜玉姝飛快打定主意,微笑道“玉姍是我的妹妹。”
“啊原來你是玉姍的姐姐這”廖小蝶雙目圓睜,凝視郭弘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王氏瞥了一眼心中的喪門星,打岔問“小蝶,怎麽不見益鵬”
廖小蝶一拍額頭,歉意答“瞧我這記性光顧着問這問那,卻忘了大事。”她湊近,啞聲告知“這兩年西蒼不太平,益鵬公務繁忙,連日歇在衙門裏脫不開身,他讓您老安心休息一陣子,過幾天将親自來請安,詳細商議充軍屯田事宜。”
“好,好,”王氏如釋重負,含着淚,顫聲說“有你們這番話,我便放心了唉,人生地不熟的,幸虧你和益鵬在此照顧,否則,處境簡直不堪設想。”
哼,老虔婆,你也有求我的時候
當年,你婆媳倆高高在上,肆無忌憚地諷刺折辱人,如今竟敢妄想我的照拂
老天有眼,賜予我報仇的機會,你們等着受報應吧
廖小蝶內心恨意滔天,臉上卻熱情洋溢,感激地說“我和益鵬均受過靖陽侯府幫扶,親戚之間,本就應該彼此關照。”
“對對”王氏眉開眼笑。
暮色消失,夜幕降臨。
張峰交完差,率領手下走向郭家人。
姜玉姝瞧見了,忙問“張大人,交差可順利”
“還算順利。”張峰抱拳道“二公子,就此別過了。”
郭弘磊仍吊着左臂,卻也抱拳,鄭重道“一來一回六千裏路,各位多保重。”
“多謝,告辭”
“告辭。”
風雨同行三千裏,姜玉姝不舍地揮了揮手。
張峰轉身,一行官差快步走遠,背影消失在黑夜裏。
這時,西蒼小吏喝令“天黑以後,禁止流犯外出,立刻進去”
廖小蝶嘆了口氣,“老夫人,您進去歇息吧,改日我再來探望。”
“好,我等着你和益鵬”王氏滿懷期待。
你等死吧。廖小蝶暗暗冷笑。
牢院雖破舊簡陋,但十分寬敞,關押着三百餘流犯。郭家百餘人被分到西側,一排共十來間空房。
此處允許犯人花銀子買鋪蓋、食物和熱水,比起驿所,日子舒适多了。
“哎喲,終于能踏實歇會兒了”姜玉姝洗了個熱水澡,昏昏欲睡,窩在椅子裏擦頭發,喃喃說“切記,明早誰也別叫我,我快累死了,想睡個心滿意足的覺。”
“行”翠梅麻利疊衣裳,“奴婢記住了,一定不讓任何人打擾姑娘。”話音剛落,虛掩的房門卻被敲響
“叩叩”
“誰呀”翠梅跳下通鋪拉開門一看,忙恭敬道“二公子。”
郭弘磊問“你們姑娘歇下了”
“還沒呢。”
郭弘磊淡淡道“我有要事找她商量。”
翠梅會意,“那您請進,奴婢沏茶去。”
今夜,無論如何都要徹談裴文沣一事郭弘磊暗下決心,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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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