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齊人之福
“你、你不想繼續待在赫欽了?”姜玉姝瞠目結舌,大感意外, 三步并作兩步攙扶對方, 訝異問:“你想去長平縣?”
小桃不肯起身,點頭如搗蒜。
論年紀, 姜玉姝小兩歲,體格也不如人。她用力拉拽, 對方卻執意跪地, 只得作罷,嘆氣問:“為什麽?凡事總有個緣故,你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我且聽聽。”
小桃兩眼通紅, 淚水盈眶,仰臉哭着說:“奴婢無顏面對您, 沒臉待在這兒了。求您把奴婢攆去長平吧!”語畢, 暗中煎熬數月的她撐不住了,捂臉痛哭。
“怎麽就‘無顏、沒臉’了?”姜玉姝眉頭緊皺,無奈蹲下, 面對面地問:“咱們朝夕相對,我并未發現你犯過不可原諒的重大錯誤, 家裏乃至村裏, 熟悉的人都愛誇你。到底怎麽了?”
小桃近日寝食難安,昨晚心虛得把鋪蓋搬去潘嬷嬷屋裏, 徹夜未眠,今早因着那個心照不宣的照面, 徹底慌神了。她不知所措,忍着濃濃羞臊,頹然答:“少夫人冰雪聰明,應當已經看出來了,奴婢該死,竟對二公子有、有非分之想,罪無可恕,實在沒臉待在赫欽。”
姜玉姝嘆了口氣,恍然道:“原來是因為這個?”頓了頓,她字斟句酌,溫和問:“眼下并無外人,坦白說,依我猜,以二公子的家世與才貌,想必都中不少閨秀欣賞他。對吧?”
小桃一愣,本以為會遭鄙夷嫌惡或嚴厲斥罵,卻不妨對方仍和和氣氣,誠實答:“對,這是難免的。但您放心,公子一貫端方守禮。”
面對如此形景,無論是否土生土長,做妻子的絕不可能不介懷。
但依乾朝律法,“婦人妒忌,合當七出“,為妻必須賢惠大度,一旦被人揪住“妒忌“的把柄,便敗于下風,即使有理也辯不贏。
姜玉姝深吸一口氣,定定神,迫使自己冷靜,想了想,含蓄問:“你在侯府時貼身服侍,莫非已經和他、和他……嗯?”
小桃呆了呆,瞬間紅頭脹臉,飛快搖頭,結結巴巴答:“沒、沒有!奴婢雖有非分之想,可公子從未、從未——從沒有過。如果奴婢撒了謊,天打雷劈!”
“好好,別哭了,我相信你。”姜玉姝霎時松了口氣,有感而發,煩惱唏噓道:“自古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唉,都怪青年才俊太出色了,害得你如此傷心。”
小桃聽得呆住了,稀裏糊塗,茫然說:“這、這怎麽能怪公子呢?明明是奴婢癡心妄想。”
姜玉姝振作起身,順手硬拽起人,“起來,坐下談!我早已不是侯府少夫人,又年紀輕輕,你下跪,是想折我的壽嗎?”
“奴婢不敢。”小桃改為杵在桌前,罪犯一般惶恐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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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姝蹲得腿麻,坐着彎腰揉腿,稍作思索,嚴肅告知:“小桃,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也清楚,郭家今非昔比,流犯身不由己,行動受制于官府,你想去長平,莫說我,就連老夫人也無法做主。”
“那、那怎麽辦?”小桃淚流滿面,懊悔交加,絕望說:“您看出來了,估計翠梅也知道了,奴婢本不該癡心妄想的,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臉面待在赫欽?”
姜玉姝擺擺手,壓着煩躁耐着性子,平靜道:“慌什麽?放心吧,我能管住其餘人的嘴,誰也不會宣揚的。其實,你們之間清清白白,根本用不着這般慌張。”
“可奴婢心裏慚愧,明知您與公子——“小桃哽咽難言,沮喪內疚,“您待奴婢有恩,奴婢卻不安分,愧對您的信任。”
假如靖陽侯府沒倒,大凡勳貴公子,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金奴銀婢簇擁着的?按乾朝規矩,婆婆沒做錯,甚至眼光挺好,派溫良賢惠的丫鬟服侍兒子。
收通房、納妾侍,我肯定一萬個反對,可他呢?如果他樂意,我棒打鴛鴦嗎?餘生高舉大棒,胳膊會酸的,心也累。
姜玉姝一陣陣煩悶,倍感無力,心飄懸在半虛空,不上不下。她一聲長嘆,強打起精神,囑咐道:“安心待着,等我與你們二公子商量後,無論如何,會給你一個明确答複的。”也是給我自己一個答複。
“啊?”小桃猛擡頭,臉色慘白,吓得跪下抱住對方雙腿,恐懼哀求:“不!少夫人,求您千萬別告訴公子,奴婢知道錯了,求您悄悄兒地攆我走吧,不要告訴公子,求求您了。”說話間,她退開兩步,拼命磕頭。
姜玉姝吓一跳,忙架住人,皺眉道:“快別胡說了,我從無攆人之意。現在全家身不由己,無法随心所欲地往返長平、赫欽之間,誰也不能擅自出遠門,連探親都不允許。唉,你就別為難我了。”
這時,柴房外的郭弘磊再也聽不下去了!
“嘭“一聲,他推開虛掩的門,面無表情,俯視丫鬟。
“誰?”姜玉姝和小桃吃了一驚,急忙扭頭。
郭弘磊邁進門檻,踱向妻子,沉聲道:“不必商量了,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告知:郭家确實今非昔比,老規矩已行不通,律法禁止流犯享齊人之福。因此,無論是你,還是碧月或娟兒,統統不會被收用。小桃,你無需惶恐,收拾收拾心思,另尋個人家罷。”
“二嫂。”郭弘哲站在門檻外,硬着頭皮,尴尬解釋道:“二哥說躺久了頭暈,非出來走走不可,我便帶他過來了,本打算看看羊群、野兔和藤蔓的,誰知……咳。”他說不下去了,識趣道:“你們聊,我去瞧瞧羊群。”
“公子?”胡綱被屏退在遠處,迎上前問:“怎麽樣了?”
郭弘哲催促道:“快走快走!兄長房裏的事兒,我怎麽好意思多嘴?”
主仆倆一溜煙走了。
留下三人在柴房裏,各懷心事。
“公子,“小桃腿軟跪坐,羞恥之餘,戰戰兢兢地問:“您、您不怪罪奴婢?”
郭弘磊沉着臉,淡淡答:“只要你能收拾妥自己的心思,我權當不知情。既不知情,有什麽可怪罪的?”
“多謝公子,多謝少夫人寬宏大量,奴婢知錯了,一定會改,一定能改的!”小桃籲了口氣,如蒙大赦。她自然更樂意待在赫欽,皆因心虛愧疚,才提出去長平,沮喪暗忖:公子樣樣好,可惜永遠高高在上,威嚴且陌生,令人不敢親近。經此一事,他心裏必定憎惡我了。
郭弘磊叮囑道:“你懂得感恩,這很好,今後照舊過日子,莫再提起此事。起來吧。”
“是。”自始至終,小桃沒挨一句責罵,猶豫地站起,緊張望向姜玉姝,欲言又止。
姜玉姝坐着,思緒雜亂,強擠出微笑,緩緩道:“剛才談得夠明白的了,你若仍有疑慮,大可提出來。同在一處屯田,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心裏不宜存嫌隙。”
“沒,沒有了!”小桃連連搖頭,難堪汗顏,含淚致歉:“奴婢給您和公子添麻煩了,心裏、心裏——“她語塞,突然困惑至極,嗫嚅說:“這陣子,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稀裏糊塗的,無緣無故,老是胡思亂想,管不住腦子。”
顯而易見,你患了單相思病。
所幸病情不嚴重,還算理智,否則,你不會舍得離開赫欽。
姜玉姝心知肚明,索性打岔,話鋒一轉,寬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世上男子千千萬!不急,你慢慢兒找,學學翠梅,自己做主,尋個心儀良人,到時我幫你倆張羅親事,如何?”
我自己做主?小桃絞緊手指,眼神迷茫遲疑,局促答:“奴婢蠢笨,比不上翠梅伶俐,學不來她。”
姜玉姝循循善誘,勉勵道:“事在人為,不試試你怎麽知道不行呢?”
郭弘磊左看右看,好奇審視盆中茂盛的褐色藤蔓,提議道:“除了長榮和年紀小的鄒貴,我身邊還有三個勤懇厚道之人,你不妨考慮考慮,若有看上的,盡管直說。”
至此,小桃一愣接一愣,幾乎忘了來意,窘迫得臉羞紅,忸怩答:“沒有。”
姜玉姝昨晚沒睡好,精神不濟,疲憊道:“終身大事,急不得,你謹慎些,盡力挑個靠得住的人,白頭偕老。”
“下去吧。”郭弘磊揮了揮手。
“是。”小桃屈膝,慣常低眉順目,帶上門,咬唇往家裏走,忽而憂慮重重,忽而又覺得輕松,心亂如麻。
她走進院裏時,林勤正坐在廂房門口擦拭馬刀,兩人照面一打:
“你怎麽了?”林勤起身,詫異端詳眼眶紅腫的人。
小桃慌忙垂首,急中生智,含糊答:“雪天路滑,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傷哪兒了?”林勤靠近,高大健壯,牢牢擋住去路。
小桃卻只想躲起來,擦身而過,邊走邊說:“沒摔傷。”
“嘿,那你哭什麽?眼睛都腫了。”林勤納悶不解,定定目送纖瘦背影,想追趕,卻又止步。
與此同時。柴房內
一張寬大舊方桌,兩把椅子,小夫妻對坐。
桌上擺着文房四寶,窗臺上兩盆藤蔓,兔籠擱在牆邊,三只野兔忙碌咀嚼草料,咔嚓咯喳,窸窣作響。
寒冬陰天暮色深,昏暗中,郭弘磊餘光一掃,打破寂靜道:“天快黑了。”
“嗯。”姜玉姝頭也沒擡,伏案寫寫畫畫。
郭弘磊提醒道:“該掌燈了。你這樣書寫,傷眼睛。”
姜玉姝仍未擡頭,“火折子在硯臺旁邊。”
“你在忙什麽?”郭弘磊右臂一探,拿起火折子。
姜玉姝總不擡頭,“安排明春的屯田事宜。”
“還早着呢。”郭弘磊知道對方在生氣,卻不知她為什麽生氣,試探着問:“難道小桃這陣子一直鬧着要去長平?”
姜玉姝蘸了蘸墨,“不,今天她是頭一回提。”
“從今往後,若再有這種事,不必與我商量,你做主處置即可。”郭弘磊左肩負傷,行動不便,慢慢撥弄火折子。
姜玉姝到底不忍心,擱筆道:“小心傷口裂開,我來吧。”她起身彎腰,伸手去夠,捏住火折子一端,一扯,對方卻未松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松手,給我。”姜玉姝使勁,郭弘磊也使勁,默不作聲。
兩人比體力,她必輸無疑。
“你做什麽呢?”姜玉姝微惱,目不轉睛。
郭弘磊終于松手,嘆道:“我只是想挨近看看你。果然生氣了。”
“誰生氣了?我才沒生氣。”姜玉姝利索吹亮火折子,點燃油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郭弘磊挑眉問:“那為何板着臉?”@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姜玉姝擡眸,忍無可忍,語調平平地問:“有朝一日,假如郭家東山再起,當律法允許時,你會享齊人之福嗎?”
作者有話要說:
郭二公子【謹慎臉】:這是一道什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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