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好朋友
好朋友
大概是沈迎畫她在身邊,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夢裏回到高中時代,那是她和沈迎畫最親密的時期。
高一時,因為一些原因,沈迎畫主動從她父親家搬出來,獨自一個人住。
她和吳楓香女士申請搬過去和沈迎畫一起住。
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周末一起去看電影做實踐看畫展,她們幾乎形影不離。
她們十分不同,卻又無比契合,像是世界上唯一相合的兩塊拼圖。
并且随着年齡漸長,也沒有因為長大後的現實而分開。
她們是十分幸運的一對朋友。
但林若水偶爾會想,如果只是朋友就好了。
就像沈迎畫對她一樣,坦坦蕩蕩。做的都是朋友該做的事,沒有絲毫越距。
可林若水又不甘心只做朋友。
在她第一次幻想沈迎畫時,就已經成為既定事實了。
她不願意也不甘心只做朋友。
她偶爾又會想,如果她在18歲那年勇敢一次,早一點明白自己的心意,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那時候的她更勇敢,沒有太多瞻前顧後,即使沈迎畫不喜歡她,告白失敗了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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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她被時間變得軟弱,她既不甘心做朋友,又遲遲不敢邁出下一步。
只能小心翼翼地維持現狀。
朋友變成了一個掩飾心意的暧昧詞彙,左右為難。
但是在夢裏,她們有一個happy ending。
她夢到那天在喜力餐廳,同樣的人物場景——幾個關系要好的同學和吳楓香都在。
同樣的劇情——吃完飯,沈迎畫叫住她,神情鄭重,有話要跟她說。
同樣的臺詞——沈迎畫有點緊張:“融融,上次的那個問題我已經有答案了。”
“讓我先說!”她搶先一步打斷了沈迎畫的下一句話,深吸一口氣,只是她這次沒有說那句讓她後悔十幾年的話:我和女孩試過了,我覺得我還是喜歡男生。
而是換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臺詞,她大聲道:“我喜歡你。”
這句在現實中如此難言的話語,在夢中脫口地如此輕易。
沈迎畫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表白,臉上的表情有一瞬怔愣。
周圍的同學,還有吳楓香女士,反倒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像是有默契似的,齊齊興奮地歡呼一聲。
雖然告白的主人公換了,但是故事的主角和情節仍然沒變,這不妨礙她們高興歡呼。
很魯莽很倉促的告白,林若水在說完之後有幾秒鐘懊惱。
但是她十八歲,身上帶着一往無前的勇氣。即使沈迎畫拒絕她又怎樣,說出口的話她不打算收回,她執拗地看着沈迎畫,等待她的回答。
在她緊張地要喘不過氣時,沈迎畫終于開口,笑盈盈看着她,給出了一個讓她完全沒想到的答案,她說:“我早就喜歡你了,怎麽現在才發現?”
她說:“林若水啊林若水,你可真是個傻瓜。”
……
夢裏太真實美好了,以至于睜開眼,她有些恍惚,悵然若失。
坐起身,遮光窗簾緊閉,但是床上只剩她一個。
她擡擡手,發現手上的紗布被換了,應該是沈迎畫給她換了藥。
她下床,發現家裏沒有人,張姨不在,甚至小魚也不在。
她正在詫異時,張姨帶着小魚回來了。
因為林若水對貓毛過敏,小魚昨天一整夜都被關在沈迎畫的卧室。
今天早上沈迎畫把它抱出來時,小魚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窩在她懷裏,不樂意動彈。
這是小魚近兩年的常态,畢竟已經十幾歲了,早就不是前幾年那個愛吃愛跑的小貓了。
像昨天晚上那樣特別活潑的樣子,只有林若水在的時候。
沈迎畫至今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只這麽不對付。
因為年齡的原因,她最近兩年特別注意小魚的身體,很擔心出現什麽問題。上次體檢時,因為小魚不愛喝水,檢查出有尿閉前兆。
去公司上班前,她叮囑張姨記得今天早上帶着小魚去寵物醫院進行今年的例行體檢。
張姨笑道:“醒了?”
林若水點點頭。
張姨小心地把小魚從貓包裏抱出來,給它水碗裏加點水。
水碗就在面前,小魚躲不過,裝模作樣舔了一口,就不喝了。
今天檢查結果跟上個月是一樣的,尿閉沒有改善,醫生叮囑還是要盡量多補水,否則後續症狀加重就麻煩了。
林若水保持距離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突然道:“我來吧。”
她蹲下身作勢伸手要去碰水碗。
小魚原本戒備地看着她,看到她的動作,立刻着急地喵了一聲,氣得有點炸毛,撲過去保護它的水碗,一番為難之後開始喝水。
一邊喝一邊警惕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要搶。
整整一小碗水,不一會功夫全被喝完了。
林若水看着幹幹淨淨的水碗無語了一陣,哭笑不得道:“你這個小心眼貓。”
小魚喝完水,豎着尾巴,姿态高傲地瞥她一眼,自己主動去陽臺趴着了。
在沈迎畫不在的時候,一人一貓倒是達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互不幹涉,誰也不搭理誰。
喂完小魚,林若水一轉頭,發現餐桌上多了一碗湯是給她的。
林若水:“……”
林若水一臉苦大仇深地看着餐桌上的湯碗。
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是第三碗湯了。
如果不是她确定自己只是傷到了手,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傷到什麽動脈了。
林若水:“必須要喝嗎?”
見她一臉不情願,張姨拿出哄小魚的語氣:“都是為了讓你的傷口早點好啊。”
林若水:“我的傷口不嚴重,不需要這麽多補湯。”
“這……”張姨裝作很為難的樣子,半真半假道:“但是迎畫上班前說要讓你喝,回頭要問我怎麽辦?”
提到沈迎畫,她話還沒說完,林若水已經拿起湯勺,雖然表面還是一臉不情願,但是已經坐在餐桌前低頭乖乖喝湯了。
張姨看着她會心一笑。
張姨幾乎是看着兩個姑娘長大的,對林若水的性格再了解不過了。
別看她經常在外人面前有點冷淡,但是一提到沈迎畫,林若水雖然再不情願,也會聽的。
當時沈迎畫高中時搬出去單獨住,吳楓香有點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所以專門幫她找的阿姨,就是張姨。
在她眼裏,兩個姑娘好像還是十幾歲的樣子。只是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一下就過了十幾年。
張姨:“你中午想吃什麽?阿姨給你做。”
林若水仰頭苦兮兮道:“什麽都行,沒有湯就行。”
張姨笑道:“好,那就都做你喜歡的。”
張姨去了廚房,小魚趴在陽臺,餐廳只剩下她一個人,沒人說話,氣氛安靜下來。
林若水放下湯勺,阖了阖眼皮。
剛才那個夢的遺跡仿佛還殘留在她腦海裏,遲遲不肯褪去。像是潮水漫過海灘,退卻過後,留下的星點貝殼。
同時也勾起了她的回憶。
沈迎畫對她坦白自己的性取向之後,她更多的是茫然,和逃避。
她隐約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
但卻不敢面對。
她帶着幾分逃避心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試圖恢複到她們之前的樣子。
在沈迎畫的默許下,她做到了。
她們依舊是全世界只屬于彼此的最好的朋友。
但也只能是朋友。
因為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沈迎畫的變化。
沈迎畫會用自己的性取向做理由,和她保持距離。
一旦察覺到越距,沈迎畫也會不動聲色地拉遠距離。
只有偶爾,偶爾的機會,沈迎畫會放縱她的靠近。
她逐漸明白,其實喜歡常常是和欲望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但等她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已經晚了。
她有時候也會想,如果她當時沒有發表那個所謂的直女宣言,是不是還有一些機會?
……
手機突然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她接起,吳楓香的聲音傳來,語氣風風火火地質問道:“怎麽不來機場接我?半個月沒見就把你媽我給忘了嗎?”
她迷茫地啊了一聲。
吳楓香沒好氣道:“啊什麽啊?”
她這才看向手機,發現吳楓香淩晨的時候發了自己的航班消息給她。指名道姓要林若水來接她。
但是剛才她剛起床有點恍惚,腦子裏裝着別的事,就沒注意到手機消息。
林若水緩了緩情緒,故意道:“那我現在去?”
吳楓香咦了一聲,故作嫌棄道:“得了吧。”
“不需要你了,我已經有人接了。”
林若水以為是林若逢,便自然地開口道:“誰啊?”
吳楓香道:“還能是誰,當然是小河啊。”
提到沈迎畫,吳楓香哎了一聲,話題自然而然轉了個方向:“上次小河說的喜歡的人,怎麽樣,有進展了嗎?”
林若水:“……”
吳楓香等了幾秒鐘,沒聽到答案,她嫌煩:“算了,磨磨唧唧的……”
話還沒說完,吳楓香的聲音突然停了一下,随後變得模糊了一些:“小河,這邊。”
“小河到了,我一會兒直接問小河,好歹我也是過來人,說不定我還能給小河一點戀愛指導。好了,挂了。”
林若水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一句話,耳邊傳來嘟嘟嘟的忙音,電話已經被挂掉。
林若水在心裏立刻敲響了警鐘。
別人不了解,她還能不了解嗎!
吳楓香女士,按照現在年輕人的說法,一款超典型J人。行動力一流,精力充沛,能打敗當代99.99%年輕人。
先不提為了喝一杯限量口味奶茶坐飛機三小時的事,也不提睡前因為突然想吃某家早茶,第二天五點準時起床去吃的事。
吳楓香女士最著名的事跡是在電視上看到了一個紀錄片,被裏面人類征服大自然的艱難過程感動得稀裏嘩啦,于是當天帶着全家人爬山,怒爬兩千米。
下山時在所有人腿軟拒絕徒步下山乘坐索道的情況下,她又憑借超強行動力,一個人完成了下山的路程。
然後第二天,沒忍住又爬了一遍。
這次她和朋友出國也是因為看到了某家國外拍賣行的夏拍宣傳頁上的有她想要很久的一本金石書畫集,于是二話不說,連夜就飛過去了。
吳楓香女士的字典裏沒有不行兩個字。
無論什麽東西,吳女士想要,吳女士得到!
林若水不知道她媽到底哪裏來這麽多精力和行動力,但她知道,一旦讓她媽插手,按照吳楓香女士雷厲風行的作風,她好不容易推延來的時間,就全完蛋了。
她十分懷疑如果讓吳楓香女士現在出手,幾個小時後,等她再次見到沈迎畫時,沈迎畫恐怕已經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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