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潘健

第十五章 潘健

窗簾沒拉，陽光透過落地窗直直的刺進來。祁行皺眉起身，頭痛欲裂。

會夢到繼父并不奇怪，那個男人貫徹他十餘年的生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掉的。而那僅僅一次的破釜沉舟讓他離家出走，在凍死餓死的邊緣徘徊着，最後被祁劭撿回來，僥幸沒丢了一條小命。

“砰砰！”

門外傳來吳媽的聲音：“祁行，你還在睡嗎？上學要遲到了。”

祁行慢吞吞的掀開被子，沒吭聲，他還有點蒙，沒有完全從夢境裏回過神來。

直到敲門聲又催命似的響了幾聲之後，祁行才終于徹底清醒，回了一句。

“我馬上就好。”

下樓時祁行有些驚訝的看到昨天還鬧的劍拔弩張的三個人此時正齊刷刷的坐在一樓客廳，慢條斯理的用着早餐。

“快過來吃點東西，一會兒讓你劭哥送你去學校。”祁明城喝了口湯。

“啊，不用，我，我自己去就好……”祁行有些尴尬的擺擺手，祁劭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而且他也明白祁劭大概是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瑣碎的小事上。

“快遲到了，你客氣什麽。”祁明城豪爽的一揮手，“吳媽，添雙筷子。”

祁行猶豫着坐在祁劭對面，楊溪柔笑眯眯的給他夾了只蝦餃：“慢點吃，不着急。”

三中的校服是紅黑相間的，面料柔軟，版型漂亮。

祁行第一次穿上這身校服時新奇欣喜的不得了，對着鏡子左看右看，心裏的雀鳥歡快的要飛出來。

他也是一名正兒八經的學生了，不用再去羨慕別的孩子每天按時上學，而自己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這個機會是祁劭給他的，由此他對祁劭産生一種感激之情，這種感激讓他連之前發生過的不愉快事件都忘了，只想着不由自主的去親近祁劭。

然而對方卻似乎并不喜歡他的親近。

“上車。”祁劭丢下一句，把書包扔在後座上，長腿一邁，坐在駕駛座位上。

祁行眼尖的發現祁劭襯衫下擺掀起時側腰上有一塊紋身，小小的像是一朵……玫瑰花？

他還想看的再仔細點，祁劭卻已經不耐煩了：“還不快點？”

祁行只好收回目光，手忙腳亂的爬上跑車。

祁行一進教室，就感覺有一股陰冷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他不動聲色的往教室後面瞟了一眼，最後一排靠近走廊的男生翹着二郎腿，剃的貼着頭皮的寸頭泛青，上面刻着幾個看不出來具體形狀的鬼畫符，正直白放肆的盯着他，眼神不善。

這是班裏最有名的刺兒頭，因為留了好幾級，年齡也比他們大幾歲，再加上體格高大健壯，班裏沒幾個人敢惹他，見了他都得喊一聲“健哥。”

祁行跟他對視幾秒，目光平靜如水。潘健看人的感覺像蛇，一旦被纏上就擺脫不掉，此時見祁行敢這麽看着自己毫不退讓，臉色就更陰沉了幾分，烏壓壓的能滴下水來。

上課鈴響了，祁行收回目光，坐在座位上。同桌有點緊張的湊過來，聲音壓的很低：“你剛才在幹什麽？怎麽用那種眼神看着潘健？你知不知道把潘健惹毛了後果很嚴重？他家裏有錢有勢，咱們班好幾個同學都因為他直接退學了！”

祁行把要學的課本抽出來放在桌子上：“是他先盯着我看的，我只是回敬過去而已。”

“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同桌一連串的說着，又悄咪咪的往後看了一眼，又很快縮回頭，“你是剛轉來的新生，成績又好，他肯定看你不順眼，要拿你開涮，先前好幾個新生都是這樣的，稍微讓他不高興他就收保護費，沒人逃得掉的。”

“聽課。”祁行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

同桌被噎了一下，覺得自己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請同學們把課本翻到第六十三頁，我們來複習一下上節課的內容……有同學願意來講臺上面做題嗎？期末有成績加分的。”

這個英語老師教的挺好，并且非常注重激發同學們的主觀能動性，挑選同學上講臺做題是她平時最大的愛好，沒有之一。

可惜同學們的積極性普遍不太高，坐在下面鴉雀無聲。頭顱一個比一個壓的低，生怕跟老師對視上就逃不過上臺做題的命運。

“看來大家都很謙讓啊，都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別的同學。”老師習以為常的笑了兩聲，“那我可就提問了……祁行同學，潘健同學，你們兩個上來做這幾道題吧！”

其他沒有被點到名字的幸運兒都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教室原本緊張的氛圍一下子松弛下來，大家眼神裏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的瞅着這兩個苦命的孩子。

祁行先從座位上走出來，後面跟着潘健。祁行能通過地上的影子看出來後面的人八爪魚似的走得張牙舞爪，典型的橫着走典範。

祁行走上講臺去拿粉筆的時候，後面的人還撞了他一下，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站穩了之後才回過頭去，潘健挑釁的看他。

這一幕潘健做的很隐蔽，再加上他身形高大，将祁行的身子遮去了大半，同學們大多數都沒有看到這一幕發生。祁行捏着粉筆在黑板上刷刷的寫着字，努力說服着自己，不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免就可以避免掉的，這天晚上下學之後祁行在校外的一個林蔭道上迎面就撞見了潘健。

潘健抱着胳膊，嘴裏叼着根煙，熟練地吐了個煙圈：“把你身上的錢都拿出來。”

他吸煙的樣子實在是沒有劭哥好看。祁行一邊這麽想，一邊坦言：“我沒有錢。”

“小兔崽子，你還敢騙人？”潘健眯縫着眼，有些憤怒，“別以為我今天沒看到，你家裏派的跑車送你來的！你這種豪門小少爺身上沒有錢，騙誰呢？”

祁行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想笑：“哦，那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什麽豪門小少爺，我就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

“別跟你大爺在這扯犢子！”潘健不耐煩的一擺手，“掏錢還是挨揍，你選一樣！”

祁行背靠着樹幹，笑了一下，一字一句的道：“我哪個都不選。”

潘健沒想到這個班上看起來最柔弱可欺的小子竟然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一時怒從心頭起，攥起拳頭作勢要打：“你難道不怕死嗎？！”

祁行絲毫不為所動。

于是潘健的拳頭就落到了祁行的臉上，祁行的頭不受控制的往一邊偏過去，半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潘健卻沒有一點停手的意思，正想繼續的時候，祁行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水果刀，刀鋒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容似是挑釁：“你再打我一下，我就拿這把刀自殺，等警察過來之後，你就百口莫辯了。”

“臭小子，我會怕你這點兒詭計？”潘健冷笑出聲，劈手就把那把刀奪了過來，同時因為祁行的不識好歹氣的頭頂冒煙，“看我今天怎麽好好收拾你！”

他擡腳猛地一踹，祁行躲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潘健又使了十二分的力氣補了一腳。與此同時，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一輛跑車「吱呀」一聲停在路邊，有人從上面走下來。

祁行躺在地上，看着遠處快步走過來的颀長身影，唇角微微一勾。

“下午我會去接你放學，別到處亂跑。”早上臨別的時候，祁劭這樣說。

祁行合上眼，虛弱的靠着牆，一副驚慌無措的模樣。

潘健被他一臉惶恐不安弄得一懵，然後就聽到一道仿佛冷的帶着冰碴子的聲音響起。

“潘家的大少爺真是膽子不小，連我的東西都敢欺負。”祁劭站在樹枝漏下的斑駁光影裏，嗓音聽不出喜怒，“你拿着的那把刀，究竟是想捅誰呢？”

祁行向後躲的時候不小心崴到了腳，還要麻煩祁劭半摟半抱的擁着他上車。祁劭從來都不是什麽耐心細致的性子，把他扔在座位上，就繞到車頭另一邊，還不忘挖苦他：“你可真是出息，能被那麽個玩意兒欺負的認慫，以後出去別說是我祁劭的人，太丢人。”

祁行往後背上一靠，半邊臉腫的不像樣，眼睛就剩一條縫，看不清東西。他可憐而小聲的道歉：“對不起，劭哥，我給你添麻煩了。”

祁劭發動了車子，閃電般在大路上穿梭，眼中掠過一絲冷意：“那個叫潘健的，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三中。”

竟然敢持刀傷他祁家的人，果然是活的不耐煩了。

祁行信服的點了點頭：“劭哥，你真厲害。”

現在只要想到潘健對上祁劭時驚慌失措屁滾尿流的樣子，祁行就小人得志的想放肆笑出聲。不過只要稍微一笑就會牽動的臉上的肌肉生疼，還是算了。

回到祁家之後祁劭去把跑車入庫，祁行先上樓。

“祁行哥哥，你臉上這是怎麽了？”冉雪一邊心疼的問祁行，一邊手忙腳亂的找藥箱，想要給他上藥。